仵作咳了聲,瞥了眼帕子,問:“都督怎知這些毛發里沒有兇手的?難道男子和女子的還有差別不成?”
暮青道:“自然有差別。男女這部位的毛發,女子約莫十一歲時開始生長,男子約莫十三歲,起初的特點都是稀疏,長而柔軟,多為直毛,隨著年齡的增長會變得黑、粗、卷曲,二十五歲是最旺盛的時期。你看看這些毛發,色淺、細軟,符合死者十三四歲的年齡該有的特征,絕不是兇手留下的。尸體的外陰可見撕裂出血,說明兇手不僅粗暴,而且已經成年,他的毛發應該是粗黑且硬的,絕不是帕子里的這些。”
仵作:“…”
“你要記住,毛發的生長有順序和周期。腋毛晚恥毛兩年,胡須與腋毛時間一致,生長順序是上唇、頰毛、下巴。其他部位的毛發,出現順序是:小腿毛、大腿毛、前臂毛、腹毛、臀毛、背毛、上臂毛和肩毛。直至成年,這些毛發的生長范圍和程度都在增加,大約持續到四十歲。只有頭發在成年后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少,男子如若在十二三歲前閹割,則不會出現此類情況,如在之后閹割,此類情況則不能逆轉。一旦發生打斗案和奸案,現場可能會有毛發遺留,多存在于被褥、地面、嫌犯的衣物或者粘在兇器上,都是重要物證,不可不查!”
這些與案子無關,暮青肯多言是出于傳授的心思,她一人驗不完天下間的尸體,當初寫手札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被人識得而流傳下去,讓天下間少些冤案。但看手札比不得在驗尸現場得來的經驗深刻,這仵作前面三具尸體驗得幾乎無錯,血量和毛發的理論他不知道,因此才沒能驗出來。正因如此,她才傳授幾句,能不能聽得進去,就看他自己了。
仵作神色復雜,他的成見和冷淡,都督必能看得出來,為何還愿意傳授這些?他雖不是唐家人,但拜了唐家人為師,常言道:教會了徒弟餓死師父,唐家驗尸的古法只傳給自家子弟,從來不授學徒。唐家尚且如此,都督并非他的師父,為何不藏私?
“兇手行為粗暴,現場卻沒有留下他的毛發,我只能做出兩個推測——要么兇手不是男子;要么兇手是男子,但不能人道,因此他是借物行兇!”暮青不理會仵作的心思,接著分析案情,再次語出驚人。
“借物行兇?”鄭廣齊聞言,臉色更陰沉。
這起連環案從剜走守宮砂,到殺人飲血,再到借物行兇,怎么越聽越邪惡?這些青樓女子無一不是那些紈绔公子哥兒花重金買下的,銀兩花了,人沒了,這些天常派人來盛京府責問他這府尹,絲毫不體諒他家中新喪,他恨不能現在就抓到那兇手!
“兩件事!”暮青吩咐道,“第一,這四人都未及笄,查查她們都是被何人、以何種方式、在什么場合下買下的,查清楚,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共同點,以分析兇手為何能事先得到消息埋伏殺人。第二,查查這四起案子所發的巷子是否都是東南走向。”
“好!下官馬上差人去查。”鄭廣齊道,這兩件事好查,很快就會有結果,“那藥粉可需下官命人拿到城中的藥鋪問問?”
“不必了,我去趟瑾王府,問問王爺。”
“那再好不過了,有勞都督!”鄭廣齊感激地道,他知道瑾王爺待都督不同別人,這藥若能請得動王爺給看看,自然比城中藥鋪那些郎中可靠。
既已分了工,暮青便不再耽擱,她回城只能待兩日,時間緊張,耽誤不得。
她將包著毛發的帕子收進了工具箱里,交給月殺時,月殺的臉色鐵青,拳頭握得咔嚓響,暮青看了他一眼,道:“回去我洗干凈了還給你。”
“不要!”月殺咬牙。
暮青見他甚是嫌棄,不是裝出來的,只哦了一聲,便打開了工具箱,把帕子拿出來給了盛京府的仵作。這是物證,她剛才收走只是因為瞧見月殺臉色不好看,打算回去換個帕子,把這條洗干凈了還給他,既然他嫌棄,那就直接讓盛京府保存了。
仵作趕忙接了過來,此時態度已恭謹了許多。
“走吧,去瑾王府。”清理現場的事交給了盛京府,暮青重新收拾了工具箱,帶著月殺便出了巷子,策馬往外城而去。
這一時刻,盛京宮。
四月時節,春花爛漫,永壽宮里華殿重重,花繁如海,晨陽灑來,若玉殿堆雪,滿目繁華。
元敏倚在美人靠上,華裳如墨,云髻素簪,未施重粉,未戴華珮,卻壓盡滿殿繁華,威重凌人。安鶴侍在其后,宮女跪在美人靠前小心翼翼地為其修著指甲,元敏淡淡地瞧了眼殿中跪著的少女,道:“抬起頭來。”
華殿中央,少女跪在金紅宮毯上,素淡衣裙,簪花未飾,脂粉未施,聞聲抬頭,只見素顏也嬌,楚楚之態如弱風拂柳。
“果然是美人,怪不得身為罪臣之女沈家之后,也敢肖想修兒。”元敏神色冷淡,喜怒難測。
沈問玉垂眸跪著,不發一言。
元敏眼里不見意外神色,瞧了眼指甲,淡聲問:“本宮說穿了你的心思,你倒不惶恐。”
沈問玉道:“太皇太后之尊貴世間無匹,您說臣女有何罪,臣女就有何罪,無需惶恐多辯。”
“鬼話。”元敏無聲冷笑,卻不見怒色,“你知道朝廷用得著你,有可恃之處,何需惶恐?”
沈問玉沉默不語,還是先前的態度。
元敏不以為忤,唇角微揚,笑意卻未達眼底,“你很聰慧,也很有膽量,如果昭兒有你這般心計,本宮還要更看重她些。不過,也正因為你連昭兒都敢動,本宮才看重了你。”
元敏微微把臉一側,瞥了眼身后,安鶴笑著躬身,拂塵一甩,下了玉階,從袖中拿出只錦盒來,打開遞到了沈問玉面前。仟仟尛哾 錦盒里放著顆丸藥,鮮紅顏色,一眼便知是毒藥。
沈問玉看著,眸光幽深,不動。
安鶴笑了笑,眼尾熏著的紅胭艷若鬼魅,“沈小姐,太皇太后的賞賜,別人求都求不來,小姐還不快謝恩?”
沈問玉緩緩抬眼,“啟稟太皇太后,臣女不愿和親。”
安鶴挑了挑眉頭,目光微現詫異,側身回頭,見元敏的目光已涼,殺機沉隱,“嗯?”
“臣女愿薦一人,她比臣女更適合和親。”沈問玉笑了笑,笑容幽森。
“哦?”
沈問玉看了眼元敏身旁的宮人,元敏冷冷地看了她一會兒,隨即倦倦地看了安鶴一眼,安鶴屏退了宮人,見元敏沒說讓他也退下,便端著盒子退回了她身后。
“說吧,你要薦何人?”
“侯爺的心上人。”
此話頗叫人意外,元敏靠著美人榻,卻沉得住氣,只垂眸看了看指甲。
安鶴也垂下眼簾,袖中捏著錦盒的手微微一緊。
這時,聽元敏漫不經心地問:“哦?修兒的心上人,你知道是誰?”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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