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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圓月當空(6)

車隊還沒走近就聞見了一股子餿水味兒,趕車的伙頭兵口鼻上掩著面巾,到了近前兒,領頭的人把腰牌遞給小將,捂緊口鼻道:“悶濕死個人,鬼老天啥個時辰落雨?”仟仟尛哾  這鄉音聽著像汴州南邊的,卻又不大地道,有點怪,但又不怪。

  征兵時,新兵多是少年郎,離家已有三四年,江南各地鄉音不同,大軍又走過西北到過盛京,幾年下來,多數人鄉音未改,卻都串了些他鄉的味兒。

  小將見怪不怪,翻看了一下腰牌,差了兩人去查驗泔水車。馬車有八輛,每輛后頭都綁著兩只大桶,前頭一人趕馬,后面兩人打開了泔水桶的蓋子等待查驗。

  “今夜的泔水都運完了?”

  “沒得,還要拉送一趟。”

  “那麻利些吧,今夜百姓營房里鬧得慌,這邊早點禁行,免得出啥子事。”

  “軍侯們都去蹭酒喝了,能出啥子事?”

  “章軍侯今夜不當值,咱們可有差事。”小將皺著眉頭把腰牌遞了回去。

  “也是…”領頭的伙頭兵嘟囔著接過腰牌,低頭時臉色有些陰沉模糊,掛好腰牌抬頭時卻神色如常。他回頭招了招手,后面的人把桶蓋好之后就趕著馬車進了軍營。

  泔水車一路往東而去,到了東大營外,值夜的小將抬手令停,又是一番驗查。

  領頭的苦哈哈地道:“兄弟們麻利些,西大營那邊催得緊,說是怕出啥子事,要咱們早點把今夜的差事干完。你說能出啥子事?咱南下都走了大半程了,啥子鬼戰事都沒見著,糧草都不敢缺咱的,還敢來襲營?”

  小將一聽也樂了,“嘿!那兩人在我們東大營里看押著,他們西大營的人倒一天到晚的緊張兮兮。”

  “行了行了,你們過去吧!”

  “多謝兄弟!”

  小將把腰牌拋了回去,揚手便把查驗的人叫了回來,領頭的趕忙謝過,帶人趕著馬車快速地進了營中。

  伙頭營設在營區一角,營外已有一隊伙頭兵把泔水提出來等著了。眾人分工齊力,手腳頗為麻利,沒一會兒就把泔水車裝好了。

  值夜的什長是個熱絡漢子,笑呵呵地道:“百姓的營房那邊還熱鬧著,兄弟們不用去收泔水了,他們怕是要鬧到天大亮。”

  領頭的笑了笑,道:“本來就沒打算去。”

  這話聽著怪異,那漢子愣了愣,只見對方的臉上蒙著面巾,一雙眼睛在月光下顯出幾分似水寒光。漢子一驚,卻已晚了,他剛張嘴要喊人,面前忽然散開一道白森森的流霧,他頓時兩眼一翻,挺身而倒。

  領頭的向身后使了個眼色,同伴拖著被藥倒的伙頭兵們進了營帳。

  帳簾一放,議事之聲壓得極低。

  “看來章同真不在營中。”

  “可我等還未查出華老將軍和季小公爺在何處!”

  “章同敢離營,人應該不在他軍帳中,那么…人還會由誰看押著?左不過幾個副將,亦或皇后原先在軍中的親衛!把這些東大營伙頭兵的腰牌換上,按計劃行事!”

  話音落下,一行人挑簾而出。

  簾子剛挑開,領頭人的腳步忽然頓住!

  營外空地上,一名將領披甲肅立,銀槍向月,鋒寒之氣似堆冰雪。他的目光涼得叫人驚心,冷聲道:“有何計劃,不妨說來一聽。”

  領頭之人未見過章同,只聽說江北水師東大營的軍侯出身寒門武官之家,擅長家傳槍法。

  莫非…

  不好!

  醒悟中計時已晚,只聽遠處鐵甲靴兵之聲如浪,正往此處涌來!領頭之人目光一變,當機立斷縱身而起,看似要逃,袖卻一揚,白霧直撲章同!

  章同單手橫槍一撥,槍風如狂刀斬大風,潑得白霧一散!

  將散未散之際,領頭人當空運掌,白霧忽然無形化有形,生聚成掌,大如人臉,當空拍下!

  章同忽然收槍,仿佛認輸,銀槍落地時卻借力而起馳突而去!但見皓月當空,雪纓紛飛,銀槍搗馬,夜空下星子萬點破掌而出,月光透掌灑在地上,如落一地白梨花。

  領頭人一驚,嘴角卻勾了勾,驚的是天下名將之中并沒有章同之名,他的槍法卻如此精妙,竟能破他的虛空掌!笑的是章同不過如此,這一槍擊散了他的虛空掌,毒霧一散,他必定中毒。

  領頭人面色嘲諷,等著章同倒下,以他為質交換想要之人。

  章同住槍立住,毒霧當空撲來隨風散去,他卻始終靜立如松。

  “你…”

  “你也不打聽打聽,江北水師的軍營里如今都有誰在,我很好奇閣下在軍中用毒的自信是從哪里來的。”章同目光冰涼,語氣諷刺至極。

  話音剛落,弓兵已將伙頭營層層圍了起來,拉弓滿弦之聲叫人頭皮發麻,舉目一望,寒星萬點,不辨盡路。

  “章軍侯,你這語氣聽著有點耳熟啊。”烏雅阿吉挖著耳朵眼兒走來空地上,看也沒看一群困獸般的刺客。

  “你小子是都督的親衛嗎?這語氣老子都聽出來了!”侯天從弓兵隊里擠出來,一走近就四處聞味兒。

  “哦,我說怎么聽著這么討厭!”烏雅阿吉一臉恍然,翻著白眼磨著牙,磨罷扭頭擠兌侯天,“別聞了!狗鼻子也聞不出軟筋散的味兒,就算叫你聞出來了,你也中不了毒!很顯然,瑾王爺的解藥管用。”

  “老子啥時候說過在聞軟筋散了?老子聞的是餿味兒。”說話間,侯天又聞了聞,“這伙頭營里有餿味兒嗎?老子咋沒聞出來?”

  “…”烏雅阿吉瞥了眼停在營帳外的泔水車,看侯天的眼神里帶了些許憐憫,“還以為你的鼻子比狗鼻子靈,鬧了半天是壓根不好使。”

  八輛泔水車停在這兒,他都聞不出餿味兒,這人的鼻子是廢的吧?

  侯天自小跟著乞丐長大,鬧饑荒的年景,有餿食果腹都是幸事,他從軍前,身手是跟野狗打架練出來的,聞久了腥臊餿臭的味兒,鼻子確實不怎么好使了,這些年就算吃山珍海味,他聞見的都仿佛還是當年的那股味兒。他雖說出身不好,運氣卻好得很,一生跟隨兩位主帥,皆非看重出身之人,軍中以軍功論高低,他從未因出身被人瞧不起過,也就從來沒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故而對以前的事也不避諱,“不就是餿味兒嗎?老子當兵前天天聞,不也活得好好的?大老爺們的,哪來的那些嬌慣氣!”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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