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醫館。
顧南風翹著二郎腿,頭枕著雙臂,優哉游哉地哼著不著調的小曲兒人,橫躺在醫館門口。
鳳無憂打著呵欠,輕揉著酸痛不止的胳膊,怔怔地盯著醫館門口作文弱書生裝扮的顧南風,瞬間來了些精神,“壯士,可否有難言之隱。”
顧南風聞聲,一個鯉魚打挺乍然起身。
他“唰”地一聲,從后腰摸出一把砍刀,在鳳無憂跟前筆劃著,“老子的赤兔馬呢?”
鳳無憂心里咯噔一下,才認出顧南風就是昨夜的借馬人。
顧南風見鳳無憂孑然一人,身后空空,咬牙切齒道,“老子的赤兔馬呢?!”
鳳無憂攤了攤手,一本正經地說道,“砍了吃了。”
鐺——
顧南風的砍刀應聲落地,他幽怨地盯著鳳無憂,眼里蓄滿了淚水,“有沒有給老子留點?”
“有。馬身被爺大快朵頤吃了個精光,不過馬屁還在。”
語落,鳳無憂晃了晃衣袖,煞有其事地詢問著他,“聞到了么?”
“哇——”
顧南風放聲大哭。
他癱坐在地,呼天搶地,“老子這是造的什么孽啊!兔兔那么可愛,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聞聲而來的青鸞見顧南風哭得傷心,鼻子一酸,亦跟著放聲大哭,“誰家的兔兔死了?嗚嗚嗚——”
鳳無憂狂抽著嘴角,她最是看不得女人落淚,只得好聲好氣地哄著青鸞和毫無男子氣度的顧南風,“兔兔沒死。只不過,爺給弄丟了。”
“好你個鳳無憂,竟敢騙老子!”顧南風氣急敗壞,遂又拾起地上的砍刀,裝模作樣地在鳳無憂跟前筆劃著。
鳳無憂卻振振有詞地說道,“騙你純粹是為了你好。你想想看,先告訴你赤兔馬被爺吃得干干凈凈,再告訴你它尚還活在人世,只不過被爺弄丟了,你的心情是不是好了些許?”
“放你娘的狗屁!”
顧南風罵罵咧咧道,作勢就往神算醫館里走。
事實上,經鳳無憂這么一折騰,他雖丟了赤兔馬,心情卻不算差,甚至隱隱有些竊喜。
只要活著,就有一線生機。說不定,他的赤兔馬還能完好無損地歸來。
鳳無憂一手拽著他的衣領,語氣不善道,“這是爺的地盤,給爺爬。”
“你弄丟了老子的兔兔,老子決心賴在你的神算醫館,攪黃你的生意。”顧南風理直氣壯地說著。
“欠收拾的玩意兒!”
鳳無憂擼起袖子,正打算將他暴打一頓,鐵手姍姍來遲。
“鳳小將軍,手下留情!”鐵手揉了揉腫得跟馬蜂窩一樣的臉頰,急聲說道。
“鐵手?你捅了馬蜂窩了?”鳳無憂看著唇似臘腸,頰似蹄髈的鐵手,“噗嗤”笑出了聲。
鐵手癟了癟嘴,指了指顧南風道,“還不是顧神醫整的!屬下奉王的命令,奔赴南風山莊,欲請顧神醫出山。不成想,顧神醫反手就抓了一把毒粉往我臉上撲。”
“你是說,攝政王命你前去南風山莊,請這個不著調的神醫,給爺的醫館打下手?”
鳳無憂不可置信地詢問著鐵手,她總覺得君墨染對她好得過分。
雖然,一開始他總將她氣得牙癢,但近日來,他似乎變了許多。
昨夜替她擋了數箭,現下又為她請來了不出世的神醫。
莫非,君墨染當真喜歡上了她?
如此一想,鳳無憂不由得紅了臉。
彼時,顧南風已大搖大擺地入了醫館,隨手挑了一根放至在前院曝曬的黃芪,放至嘴中嚼著,“鳳無憂,聽好了!從今往后,神算醫館,我顧南風說了算。”
鳳無憂回過神,倒是未同他較勁。
沉吟片刻之后,她緩聲道,“顧南風是吧?名字太過文弱。從今往后,你便叫顧威猛吧!”
“噗——”
顧南風朗聲大笑,連連搖頭道,“鳳無憂,你這么跳脫,君墨染那混蛋知道么?”
鳳無憂聽不得顧南風出言辱罵君墨染,反唇相譏,“笑什么?瞧你這副沒見過世面的傻樣!”
“鳳無憂,你再敢罵老子,老子就對你下藥了!”
“我鳳恢弘叱咤江湖的時候,你顧威猛還不知道在哪呢!”鳳無憂以移形換影之步,悄然移至顧南風身后,袖中銀針一針扎中顧南風笑穴處。
“哈哈哈哈——”
顧南風未料到鳳無憂速度這么快,袖中藥粉尚未撒出,就被她反將了一軍,不受控地捧腹大笑。
鳳無憂勾唇淺笑,“還敢暗算爺?”
“哈哈哈哈——不敢!”顧南風笑得眼淚星子狂飆,卻怎么也停不下來。
鐵手見狀,亦覺大快人心。
他尤為崇拜地看向鳳無憂,“鳳小將軍,你怎么這么厲害?”
鳳無憂得意地揚了揚眉,剛打算同鐵手細說自己的豐功偉績,便有數十位差吏闖入醫館之中。
“鳳無憂是哪位?”
為首的差吏兇神惡煞地環顧著醫館前院神態各異的眾人。
鳳無憂見這群差吏來勢洶洶,便伸手朝大笑不止的顧南風伸手一指,“我家鳳神醫害了笑病。”
差吏見狀,互相遞了個眼色,匆匆上前駕著顧南風的胳膊往外拖去。
“敢問官爺,我家神醫犯了何事?”鳳無憂跟在差吏身后,滿臉堆笑地問道。
“鳳無憂系紅葉寺屠門案的兇手,并于昨夜放狗撕咬朝廷命官,現我等奉刑部逮捕令而來,勢將他緝拿歸案。”為首的差吏義正言辭地說著。
“官爺走好。”
鳳無憂訕訕笑著,將差吏送出醫館之后,又將鐵手推出了醫館,“去!快去稟告攝政王,顧南風被差吏誤抓了。”
鐵手撓了撓腦門兒,困惑不已,“鳳小將軍,您為何不向刑部差吏解釋清楚?”
“來不及解釋了。爺必須趕緊開溜。”
鳳無憂如是說著,轉身便闖入內室中,著急忙慌地收拾著行李。
昨夜,確實是她放的獵狗。
朝廷若是追究下來,她定討不得好。
然,她尚未走出醫館,就被大理寺派來的差吏堵住了去路。
“鳳無憂,你涉嫌謀害當今圣上,我等奉大理寺逮捕令而來,請你跟我們走一趟。”為首的差吏鄭重其事地說道。
鳳無憂一時語塞,只得將懷中裝滿了銀票的包袱遞給了青鸞,“別怕。正午一到,爺就回來吃飯。”
青鸞下巴微顫,想哭又不敢哭出聲。
不多時,大理寺差吏便將鳳無憂帶至明鏡高懸的大理寺大堂。
她側目看向分坐兩邊的美男,心生警惕。
都說東臨遍地是蛇蝎美男,這話果真不假!
除卻坐于主位上的包子臉即墨仁,以及坐于左手邊錯愕地盯著她看的即墨子宸,其他美男樣貌亦尤為俊朗。
鳳無憂不知道的是,因著即墨仁遇險一事,東臨六王紛紛到場。
此時,裕親王,容親王,德親王,雍王,縉王紛紛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鳳無憂。
傳聞,君墨染對鳳無憂愛護有加。
就是不知,君墨染會不會沖冠一怒為藍顏,同百里河澤針鋒相對。
鳳無憂淡淡地掃著面前這群神態各異的男子,最終將視線落在離她不遠處,渾身上下纏滿了繃帶的傅夜沉身上。
“傅師爺,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傅夜沉眸中殺意頓起,冷睨了一眼巧笑嫣然的鳳無憂,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
即墨子宸突然注意到鳳無憂臉上的五指紅痕,倏地起身,義憤填膺道,“格老子的!誰打了本王的救命恩人?”
落座于即墨仁左手邊的百里河澤緩緩抬眸,緊盯著鳳無憂面上尚未淡去的五指紅痕,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過,他還不至于為了鳳無憂,特特擾亂自己的計劃。
沉吟片刻之后,他輕放下手中茶杯,微微側目,同即墨仁輕語道,“皇上,開始罷。”
即墨仁神色訥訥,雙眼無光,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手持驚堂木,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冷聲言之,“鳳無憂,說!你是不是北璃派來的細作?”
鳳無憂眉頭緊擰,即墨仁這般冷漠的態度是她始料未及。
照理說,他不該如此才對。
難道,是因為他身上的子蠱控制了他的心神?
思及此,鳳無憂斬釘截鐵地應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