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黯黑冰涼的血色同天山上皚皚白雪相融,蜿蜒覆蓋了天與地。
淅瀝的雨下在黑夜里,泛著潮氣的血腥味彌散開來。
君白染依偎在傅夜沉懷中,濯濯黑眸卻看向黑黝黝的山腳下,心頭沁生涼意,“山下有人。”
“莫不是聽錯了?”
“他們在馬蹄上纏了軟布,動靜極輕。”君白染煞有其事地說道。
聞言,傅夜沉再不敢怠慢。
他倏然起身,緊攥著君白染的胳膊,將之帶至懸崖之巔,“雨勢漸大,追兵將至,速速隨我跳下山崖。”
君白染略顯傲嬌地悶哼著,“不就是追兵?怕什么。”
“這里不是東臨,你我二人孤立無援,若是遇險,必死無疑。”
“我君三歲,絕不做逃兵。”
“自大狂!你以為你是君墨染?你才三歲,逞什么能?”
傅夜沉被他氣得跳腳,再不去管他,欲跳下山崖暫避風頭。
君白染眼疾手快,遽然伸手,緊攥著傅夜沉的衣袖,小聲嘀咕著,“崖下漆黑深不見底,難保有鬼神出沒。”
傅夜沉恍然大悟,他原以為君白染同君墨染一樣,囂張狂妄不可一世。
不成想,君白染竟是因為怕黑怕鬼,才遲遲不肯跳下山崖。
思及此,傅夜沉緩和了面色,好聲好氣地哄著他,“崖下暗藏玄機,半山腰有一處得以藏身的隱蔽洞穴。”
“男子漢大丈夫,寧折不彎。”
“切!誰要掰彎你?”
傅夜沉不屑地掃了一眼冷若冰霜的君墨染,心下腹誹著,他還不至于饑不擇食,對一個男人下手。
“何為掰彎?”
君白染偏著腦袋目不轉睛地看向傅夜沉,他冗長的羽睫上布滿細密的雨珠,乍眼一看,十分惹人憐愛。
傅夜沉看得心肝一顫,急忙撇過頭去,“掰彎就是...罷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君白染劍眉微蹙,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按在傅夜沉頭頂之上,“你口中的掰彎是為何意,我確實不知。不過,我口中的掰彎,便是擰斷他人脖頸的意思。”
正當此時,云秦追兵愈發迫近。
傅夜沉亦察覺到了地面上傳來的微微震動,他忙不迭地岔開話題,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知你寧折不彎,不懼云秦追兵。即便如此,也沒必要傻乎乎地淋著雨不是?萬一染上傷寒,你無憂哥該多心疼。”
提到鳳無憂,君白染總算松了手。
他二話不說,“咻”地一下,利落干脆地跳下了懸崖,還不忘護住懷中睡得正酣的天山靈狐。
傅夜沉如釋重負,在云秦追兵攀上峰頂之際,亦縱身躍下山崖,同君白染一道,閃身入了半山腰上的崖洞。
崖洞之中,漆黑一片。
內里光景被黑暗模糊掉棱角,遠遠看去,好似無數張血肉模糊的臉孔。
視界細細潰動,模糊的細碎光點,重疊在巨大的黑影之上,絕望地撕破夜色。
君白染狹長的眼眸中,藏著一絲懼色。
他頓住腳步,正打算原路折返,卻又被崖洞外的可怖光景嚇破了膽。
傅夜沉沒想到君白染膽子這么小,失笑道,“外頭雷鳴電閃,暴雨傾盆。乖乖在此處待上一宿,明兒個一早,哥帶你回東臨。”
君白染意識到,自己已然陷入進退維谷的禁地,不得已之下,只得依傅夜沉所言行事。
轟——
突如其來的雷鳴,驟然劈下的閃電,徹底撕開黑夜猙獰的面目,嚇得君白染渾身顫栗。
他猛地躥入傅夜沉懷中,輕蹭著傅夜沉愈發僵硬的身軀。
傅夜沉面色驚駭,緩緩垂下眼眸,不動聲色地掃向君白染的襠部。
“該死的東西!平素里,就是這么勾引的無憂?”傅夜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抓狂地將君白染推至一旁。
“何為勾引?”
君白染腦海中,忽而浮現出上一回,他乍現在墨染閣臥榻之上的畫面。
他永遠忘不了鳳無憂嬌俏的臉頰,亦永遠忘不了那一瞬極致舒暢的感受。
“無憂哥,可真是甜美。”
傅夜沉懶得理會君白染,斜靠在角落一隅,兀自處理著手臂上的劍傷。
君白染則蹲伏在傅夜沉身側,一邊想著鳳無憂,一邊竊竊發笑。
“君三歲,能不能別笑了?”
傅夜沉冷不丁地翻了一個大白眼,他疼得要死要活,君白染卻在他耳邊杠鈴般大笑不止。
君白染卻道,“你沒體會過無憂哥的甜美,自是不明白我的快樂。”
“找抽!”
傅夜沉醋意大發,一拳朝著君白染腦門兒砸去。
“唔——誰打的本王?”
君藍染倏然睜眼,緩緩回眸,看向黑夜里顯得格外妖嬈的傅夜沉。
“白,白染?”
傅夜沉察覺到身邊的男人氣場大變,心下暗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