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王宮,神武門。
“來者何人?”
二位身著戎裝的帶刀侍衛見鳳無憂步履匆匆而來,闊步上前,厲聲詰問。
“乾清宮,謝鄭德。”
鳳無憂低眉順眼,特特壓低了聲音,仿著小德子的聲線,沉聲答道。
“原來是德公公,請。”
帶刀侍衛認出了鳳無憂手中令牌,畢恭畢敬地將她迎入神武門西側掖門。
鳳無憂微微頷首,入了神武門,便徑自趕赴乾清宮。
在這之前,鳳無憂僅僅只去過一回乾清宮。
那時,尚有小德子為她引路。
而這一回,她只能憑著直覺疾步穿梭在廊腰縵回的東臨王宮之中。
好在,她的方向感不錯,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尋到了頂蓋黃琉璃瓦鑲綠剪邊的乾清宮。
鳳無憂壓低了帽檐,迅速穿過殿前廊道。
廊道兩側分立數根廊柱,柱下有吐水的螭首,兩柱間用一條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飛龍連接。
龍頭探出檐外,龍尾直入殿中,盡顯殿宇的帝王氣魄。
鳳無憂預感到今夜的東臨王宮定兇險萬分,但她已無退路。
君墨染前腳一離開東臨京都,各方勢力便開始蠢蠢欲動。
現如今,她只能一往無前,深入虎穴。
她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脊背,輕手輕腳地往乾清宮正殿走去。
殿前月臺兩角,東立日晷,西設嘉量,內陳金龍寶座、雕花屏風;兩側有熏爐、香亭、燭臺一堂。
鳳無憂環顧著偌大的內殿,雋秀的眉微微蹙起。
內殿雖大,但布局簡潔,若是遇上危險,幾無藏身之處。
她闊步行至龍榻前,掃了眼面色蒼白,略顯浮腫的即墨仁。
沉吟片刻之后,她端坐在榻沿,全神貫注地為即墨仁診脈。
“鉤吻?”
鳳無憂神情凝重,再不敢遲疑,旋即以指間銀針封了即墨仁身上六處大穴,以防毒液擴散。
然,鉤吻毒性極強,少量足以致命。
她雖延緩了即墨仁的毒發時間,至多也只能撐上一個時辰。
“格老子的!早知道,爺就不該學什么‘疑男雜癥’!現在倒好,除了緊要部位,其他部位的醫理常識,知之甚少。”
鳳無憂尤為頭痛地看著昏迷不醒的即墨仁,她暗忖著,倘若即墨仁不能及時趕到,她只能將他體內毒液引至緊要部位。
畢竟,那個地方,一刀切了也不致命。
正當此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女子低咳之聲。
鳳無憂警鈴大作,犀銳的桃花眼掃視著四周,實在找不到更為穩妥的藏匿點,不得已之下只得躲在龍榻之下。
許是因為動作過大,她身上的傷處又開始隱隱作痛。
雖然,君墨染臨行前,才以極其特殊的方式為她上過藥,但即便是靈丹妙藥,也得有個恢復期。
此刻,她只感覺身體上的撕裂之痛再度來襲,疼得她于須臾間出了一身薄汗。
吱呀——
殿門被一雙孔武有力的手臂推開,只見赫連太后和宗盛二人,一前一后踏入了內殿之中。
鳳無憂深怕功力高深的宗盛察覺到她的氣息,雙手緊捂著口鼻,閉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
赫連太后剛一進殿,宗盛便輕手輕腳地掩上門扉,他沉聲道,“太后,這么做會不會太冒進了?”
“哀家的肚子,愈發凸顯,紙終究包不住火。若是不想個萬全之策,我們都得死。”
赫連太后冷了眸色,她邁著細碎的步伐行至榻前,一屁股坐在即墨仁身側,尖利的指套往即墨仁鼻前一探,不悅地開了口,“怎么還未氣絕?”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宗盛手中接過事先擬好的圣旨,將之平鋪至臥榻之側。
宗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他總感覺殿內除卻他們三人,還有第四個人存在。
只是,他一時間還不太敢確定。
畢竟,鳳無憂的鼻息極淺,若有似無,同時常流竄于梁柱上的耗子無異。
“皇帝,可是睡熟了?”
赫連太后深怕即墨仁中途轉醒,遂以尖利的指套深深扎入他的人中,直至即墨仁上唇染滿鮮血。
“看來,是真睡著了。”
赫連太后展顏輕嗤,身子略略往里側探去,熟門熟路地將即墨仁藏于玉枕的玉璽揣入懷中,“宗盛,你過來。”
聞言,宗盛闊步上前,壓低了聲道,“太后,乾清宮有異動,我們還是快些離去為宜。”
“怕什么?攝政王帶兵出征,裕親王等心懷怪胎,還有誰護得了這個小傻子?”
“話雖如此,但還是需要謹慎些。萬一走漏了風聲,后果不堪設想。”
宗盛話音一落,赫連太后便拉著他的手,將之按在冰涼徹骨的玉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