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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
鳳無憂尚未開口,君墨染已替她一口回絕。
即墨仁癟了癟嘴,稚嫩的包子臉上顯出一絲落寞,他低聲央求著君墨染,“攝政王,朕想為母后放盞天燈。”
“不準。”
君墨染聲色冷冽,帶著與生俱來的孤傲,狂拽,言辭間透著不容商榷的霸道。
聞言,即墨仁漆黑如墨的眼眸黯然失色,他緩緩地垂下頭,雙手無意識地絞在一塊,“攝政王,朕覺得很孤單。”
鳳無憂見即墨仁低垂著圓圓的小腦袋,似有淚水盈眶,心生不忍。
她輕拽著君墨染的胳膊,低聲細語道,“攝政王,放盞天燈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誤不了事。”
“你想去?”
君墨染偏過頭,沉聲詢問著鳳無憂。
鳳無憂點了點頭,她本就喜歡熱鬧,在人堆里擠擠,總比對著君墨染這張兇巴巴的臉強。
“走。”
君墨染倏然松了口,徑自走在前頭。
即墨仁眨了眨眼,偷偷向鳳無憂豎起了大拇指,旋即蹦蹦跳跳地跟在君墨染身側,小心翼翼地拽著他的袍裾,“攝政王,您真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人。”
鳳無憂搖了搖頭,心下尤為鄙視這位毫無實權,只會拍馬屁的小皇帝。
然,自詡威武不屈的鳳無憂,亦在君墨染一記殺傷力十足的眼刀下乖乖就范。
她隨口叫上青鸞,而后像模像樣地模仿著即墨仁,自然而然地挽著君墨染的手,“攝政王,您真是天底下最最英俊瀟灑寬厚仁慈的人。”
“鳳無憂,你模仿朕!”
“模仿一下怎么了?攝政王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鳳無憂振振有詞地反駁道,她微微偏過腦袋,討巧地詢問著君墨染,“您說對吧?”
君墨染頗為受用地瞇了瞇眸,轉而不留情面地將即墨仁甩至一旁,“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即墨仁委屈兮兮地瞥著緊緊依偎在君墨染身側的鳳無憂,忿忿不平道,“攝政王,你偏心!”
“關你何事?”
君墨染薄唇輕啟,聲色魔魅,引人沉墮。
即墨仁被噎得一張臉青紅交錯,愣是一句話都答不上來,急得直跺腳,“你們狼狽為奸!”
青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聲道,“皇上,他們不僅狼狽為奸,還打算趁著月黑風高夜珠胎暗結。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咱若是打擾到他們二人的雅興,多造孽?”
“珠胎暗結!你是說攝政王打算為鳳無憂生孩子?”即墨仁驚得瞪圓了眼,肉乎乎的手緊捂口鼻。
“您是皇上,說什么都對。”
青鸞思忖著要懷孕也該是她家小姐懷孕,不過時機尚未成熟,她可不敢暴露她家小姐的女兒身。
華燈初上,夜未央。
古道兩旁,歌舞笙簫,墨色生香。
皎皎月色下,映射在地面上的人影成雙成對,形影相隨。
鳳無憂抬眸,清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君墨染的側顏,低聲細語道,“攝政王,我這么挽著您,您是不是很興奮?是不是很得意?”
“……”自是喜上眉梢,不過他絕不會開口承認。
“您若是覺得很得意,虛榮心得到大大的滿足,是不是能給點賞金?”
君墨染回眸,淡淡地掃了眼喜笑顏開的鳳無憂,尤為困惑,“又欠抽了?”
“一百兩不算多吧?”
“記著,從今往后你只能用本王給你的錢。旁人給的,統統燒了。”
君墨染將腰間環佩扔至鳳無憂懷中,漫不經心地說道,“世間僅此一枚。若是弄丟了,本王唯你是問。”
鳳無憂接過散發著淡淡龍涎香氣的翡翠環佩,小聲囁嚅著,“依我看,您老人家這枚環佩,它不是環佩,它分明是一塊燙手山芋。”
君墨染抬手,狠掐著她的臉,“本王贈你之物,你也敢嫌棄?”
“不敢。”
她如是應著,旋即將手中尚還留有余溫的環佩揣入懷里。
身后,即墨仁大跌眼鏡。
他不敢置信地詢問著青鸞,“朕真的不是在做夢?”
“若是您的夢里還有奴婢的影子,奴婢怕是要笑醒了。”
青鸞快言快語,話一出口,才覺失言,鬧了個大紅臉。
不過,即墨仁根本沒聽清青鸞說了些什么,他喃喃自語著,“攝政王那塊環佩乃君家老王爺所留。八年前老王爺戰死沙場后,攝政王身上那塊環佩,從未離過身。”
鳳無憂將即墨仁所言盡收耳底,她沒想過君墨染竟將對他而言這么重要的環佩贈予了她。
一時間,她有些不知所措。
“攝政王,您若是付不出賞錢,不妨先寫張欠條?環佩太過貴重,小的不敢收。”
君墨染置若罔聞,立于護城河畔,漫天燈火同緞帶般的河水一道,充盈著他黑金色的眼眸。
鳳無憂同他并肩而立,定定地望著東臨京都的繁華夜景。
無數盞天燈騰空而起,耀過辰星。
即墨仁黯然神傷,他眼眶微紅,提筆在天燈上緩緩落下“吾愛”二字。
鳳無憂怔怔地盯著手中天燈,思忖了許久,終是在燈面上寫下“鳳無憂”三字。
“你瘋了么?天燈寓在寄托哀思,你活得好好的,在天燈上提名,多晦氣!”即墨仁不解地詢問道。
聞言,君墨染眉頭微擰,直截了當地將鳳無憂手中的天燈扯爛。
“您老人家又哪根筋不對了?”
鳳無憂不明所以地看向神色淡漠的君墨染,換了盞天燈,正準備提字,他卻再度出手阻撓。
“您老人家可真迷信!”
她原想給她這副身軀的原主放一盞天燈,但君墨染似乎很介意她在天燈上提字,只好作罷。
僵持片刻之后,鳳無憂只得退而求其次,放了盞無字天燈。
她微微側目,見君墨染沉默不語地盯著燈火幢幢的護城河畔夜景,輕聲道,“攝政王,您不放天燈?”
“無聊。”
君墨染薄唇輕啟,在他看來,放天燈這種行為毫無意義。
人走茶涼。
一旦身死,做什么都為時已晚。
“死鴨子嘴硬。”
鳳無憂小聲嘟囔著,轉身輕捧著一盞尚未燃放的天燈,全神貫注地在燈面上寫下“祈英靈長存,愿山河無恙”。
認認真真地寫完最后一筆,鳳無憂親手將天燈交至君墨染手中。
八年前,王府禁衛軍拼死殺出一條血路,換來君墨染和君拂的一線生機。
鳳無憂雖不能感同身受,但亦能理解君墨染當時的心情。
燈火通明的護城河畔,他們二人之間,只隔著一盞天燈,兩顆心的距離亦于遽然間貼近。
君墨染的手輕覆在鳳無憂的手背上,心尖似有幼芽萌發。
她確實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放一盞天燈,為英靈,為故去的雙親。
長風酒樓頂樓,傅夜沉同百里河澤二人于朗朗清月下對酌暢飲。
傅夜沉紅衣絕艷,似笑非笑的丹鳳眼中藏著一絲醉意,“阿澤,這回還真給你賭對了。相信過不了多久,鳳無憂定會成為君墨染的一大軟肋。到時候,我們只要以他的致命軟肋相挾,他必乖乖就范。”
百里河澤引頸,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護城河畔,燈火璀璨處,形影相纏的兩人看上去尤為和諧。
可在百里河澤看來,格外刺眼。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順利地行進,他心里卻愈發不舒服。
傅夜沉倏然起身,一手輕搖著折扇,一身紅衣妖冶生姿,似滾滾紅塵中的妖,邪氣于顧盼間流瀉。
“吉時已到。”
“沉,如果可以,不要傷害鳳無憂。”
百里河澤跟著起身,他一頭墨發披散在身后,不扎不束,隨風而曳。
傅夜沉笑意愈深,“阿澤,你既將他親手推至君墨染懷里,就該做好將他傷得遍體鱗傷的準備。”
這一回,百里河澤不再言語。
他于淡雅薄霧中,著一襲素色長衫,翩翩然飛下長風酒樓。
一時間,圍觀百姓皆以為天神下凡,仰嘆聲此起彼伏。
世人夸他潔如天上云,無人知曉,他的過往有多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