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關,這里地勢險要,是從燕地入關的最重要門戶之一,趙軍有五千兵力駐守在這里,由輕車將軍文世笛鎮守。
這天下午,正在關城內的文世笛,接到士兵報告,發現前方有大批人員馬匹趕來。
居庸關面向西北,后方是狹長的關溝,前方兩邊是山地,開闊地帶是呈扇形狀分布,越往北越是開闊,上次出關跟東胡交易,向前行走三十余里后,已是草原地帶。
文世笛迅速登上城墻,向前方眺望,只見前方有大量的馬匹奔來,部分馬匹有人騎著,男女皆有,離居庸關還有數里。
旁邊的都統道:“將軍,這些東胡人好像有很多是女人,不知為何跑來這里。”
文世笛道:“甚是可疑,我們只要守住關隘即可,若敢靠近便放箭。”
城墻上的趙軍士卒行動起來,弓箭手、弓弩手做好戰斗準備。
這支南下的隊伍,為首的正是金倫和衛芳。
兩人強忍著失去家人的悲痛,帶著數十人南下,在疾馳出一段距離后,陸續遇上了在南部放牧、趕來集合的人員,累計有兩千余人,金倫告訴他們真相,出示長老信物,帶著他們一齊趕往居庸關。
在居庸關以北五六十里處,這里水草豐美,有大量的馬匹牲畜,有上萬匹馬(包括未成年馬和育種馬),以及更多數量的牛羊。
有三千余人正在這里放牧,包括婦女和未達從軍年齡的少年。
當金倫趕到后,將消息告訴大家,眾人都為此傷心難過,愿意跟著一齊投奔趙國。
牛羊奔跑速度較慢,只得將這些牲畜放棄,每人騎上馬,再趕著剩余馬匹奔向居庸關。
游牧民族在馬背上長大,在人群中有近千名十二至十四歲少年,都有不錯的騎術,即便是不需參與軍事訓練的女人,亦懂得最基本的騎術。
六千人共萬余匹馬向居庸關奔奔跑著,在離關隘還有兩箭之地停下,衛芳向居庸關望去,只見關墻上的趙軍嚴陣以待,弓弩都對準著這邊。
只聽趙軍士兵喊道:“東胡人速速離開,若敢靠近,便要放箭了!”
這是用塞北語言說出,燕地有少數士卒懂得東胡語,被專門調派到居庸關,以便有情況時跟東胡人交談。
衛芳讓坐騎略為向前,用中原話高喊道:“我們是來投奔趙國的,東胡王已被匈奴所殺,匈奴人正追殺我們部落,我們希望投奔趙國,以后協助趙國抵御匈奴人。上個月,便是我們部落用馬匹跟你們趙國交易。”
城墻上的文世笛不為所動,東胡作戰人員夾雜著婦女,焉知是不是對方的奸計,至于說到東胡王被冒頓所殺,焉知是不是在騙人。一旦城門被打開,那些身帶武器的人沖進來,那可就危險了。
這時,一名軍候向文世笛說道:“將軍,卑職認識那個說話女人。上次出關跟東胡換馬匹,卑職見過這個女人。”
在上次在跟東胡交易中,當時杜真派了兩千士卒一齊出關,這名軍候便是其中之一。
另外的都伯亦說道:“沒錯,這正這個女子,她的樣貌和說話的聲音我都記得。”
文世笛說道:“也不能開城,守住居庸關是我們的職責。”
忽然,一名什長指著遠方,說道:“快看,有人來了!”
文世笛隨即向遠處眺望,在遠處空曠地帶,出現了大量的黑影,正向這邊奔來,黑影越來越近,隱約可發現是帶有弓箭的作戰部隊。
在關隘前方地面上的東胡人,不久后亦發現了趕來的追兵,驚恐的情緒隨之蔓延。
衛芳十分焦急,再向城墻喊道:“匈奴人追來了,求求放我們入關,否則全部都要死在匈奴人手中。”
文世笛大喊回應道:“我看是你們的奸計才對,休想騙我打開城門。”
金倫雖然聽不到中原話,亦看出了對方不肯開城門,對妹妹道:“若上天不給我們活路,也只能認命了!跟匈奴拼了!”
衛芳道:“我再去求求他們,定會說服他們的。”
某將領說道:“我帶千人斷后擋住匈奴人!”
金倫點頭同意。
那人帶著千騎向前約五里,做好作戰準備。
這里的地形,越是靠近居庸關,地形便越是狹窄,兩邊是高山,匈奴人無法從其它方向包抄,無法展開兵力,只能正面強攻。
這時候,衛芳下得馬來,高喊道:“我想過來跟你們將軍談談,勿須開城門,只需放下繩子把我拉上去。”
說罷,衛芳向前走著。
文世笛見區區弱女子,沒有下令放箭。
當衛芳走到城墻下時,文世笛命人放下繩索,讓衛芳綁好自己,再將其拉上來。
剛上來城墻,衛芳只見匈奴人已經向一千斷后部隊發動進攻,雙方弓箭互射,各有死傷。
趙軍將卒們同樣望見了,要真是奸計,總不可能自己殺自己人吧?
那名上次見過衛芳的軍候道:“這位便是我趙軍的度遼將軍。”
衛芳以懇求的口吻,對文世笛說道:“將軍,我們是真心投靠趙國,匈奴人已奪取王庭,殺了東胡王,又派兵來攻我部落,部落長老已戰死。我們部落對趙國友好,上次東胡王不肯跟趙國交易,是我說服長老賣馬匹給趙國。懇求讓我們進城,希望趙國能收留我們。”
這時候,幾里外的匈奴兵已經跟東胡兵近身交鋒,戰斗激烈,這東胡兵乃是該部落的精銳,全力跟匈奴血戰著,只求能其他人能夠入關,以后為部落報仇。
剛才那軍候說道:“將軍,上次跟東胡交易,她對我們的人很是友好,應該沒錯了!”
文世笛再望著幾里外那血戰中的東胡兵,又再看著關隘前那焦急的婦女,他信了大半,但鎮守居庸關責任重大,萬一有個閃失,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不放入關,那是最保險的,眼前這些東胡人是死是活,跟他半點關系也沒有。
見文世笛還未答應,衛芳道:“將軍,趙國缺戰馬,你都看見了,我們帶來了過萬匹馬,是帶著這些馬匹來投奔趙國的。將軍讓我們入關,給我們一條生路,獲得如此多戰馬,對將軍來說是大功一件。求求將軍放我們入關,我們有活路,將軍也立功了。”
說罷,衛芳跪在文世笛面前,一副懇求神情,模樣楚楚可憐,她是那么美貌動人,在場士卒們都心生同情。
軍候對文世笛說道:“將軍,放他們入關吧!”
文世笛終于作出了決定,對一名懂東胡語的士兵道:“跟他們說,女人和馬匹先入城,其他人若敢靠近,弓箭伺候。”
士兵用東胡語向城外的人大聲說話。
幾里外的戰斗十分激烈,那上千斷后的東胡兵正不斷倒下,情勢十分危急。
聽到城墻上的喊話,東胡人如獲救命稻草,金倫命令女人趕著馬匹入城。
居庸關那厚重的城門徐徐打開,東胡女人驅趕著馬匹向前,趙兵們嚴陣以待,以防意外。
看著那一匹匹馬從城門進入,文世笛和部分武將心中高興,這些馬匹皆是屬于趙軍,擁有更多的良馬,趙軍會更強大。
匈奴的追擊部隊人數有五千,由萬騎長帶領,他遠遠望見居庸關城門打開,逃跑的東胡人入關,下令發動更為猛烈的攻勢。
兩千余婦女、近萬匹馬,要全部從城門進入,需耗費一定時間。金倫見情勢危急,抽出兵器,如果斷后部隊擋不住,他便要投入作戰。
衛芳關注著前方情況,心中焦急,希望兄長能來得及入關。
斷后的東胡兵不斷倒下,婦女和馬匹陸續從城門進入,對于衛芳來說,時間仿佛十分漫長。
文世笛觀察著五里外的戰斗,以了解匈奴兵的戰法和戰力。
不知過了多久,全部無人乘坐的馬匹,以及兩千余婦女,終于全部入關。
此時,在匈奴兵猛烈打擊下,斷后的東胡兵僅剩下三百人,仍然是死戰不退。
如果是普通軍隊,兵力損失達到三四成,很容易造成士氣崩潰。但那些具有堅強意志或信念的軍隊除外,他們能戰到最后一兵一卒,這在古代戰爭中不算罕見。
婦女和馬匹入關后,金倫和千余士兵、近千少年男子正準備入關,這時城門卻被關上了。
衛芳焦急地對文世笛道:“將軍,為何不讓其他人入關?”
文世笛道:“入關可以,但必須服從條件。”
這時,城墻外一名士卒大喊道:“東胡人男人都聽著,脫掉衣服,扔下兵器,否則不能入關。”
這是文世笛的特別命令,如果對方攜帶兵器進來,難保不會發生意外,讓對方連衣服都脫掉,確保未藏有兵器,這樣才保險。
金倫無奈,只得命令全部人這樣做,在他們脫去衣服后,城門再次被打開,騎著馬的兩千余人迅速入城。
到了此時,五里外的戰斗到了最后時刻,一千人的東胡兵全部戰死。
匈奴兵沒有占多大便宜,付出了近千人的代價,這是他們跟東胡交戰以來,遇到的最為激烈的抵抗。
金倫穿好趙兵給的衣服后,登上了城墻,看著一千人都全部戰死,這些都是以往跟他一同訓練的弟兄,心里非常不好受,咬牙切齒著,對冒頓和匈奴是發自心底的仇恨。
匈奴萬騎長帶著人,趕到居庸關前面,大聲道:“速速把東胡人交出來,窩藏東胡人就是跟匈奴為敵。”
城墻外趙軍弓弩手再次準備好,士卒的回話中嚴明,匈奴人敢靠近就放箭。
衛芳向那萬騎長說道:“你們這些可惡的匈奴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金倫大聲說道:“你們聽著,東胡人遲早會找你們報仇!”
萬騎長徹底怒了,屢屢發出威脅,要趙軍交人。
文世笛不為所動,雙方對峙了好一陣子,匈奴萬騎長只得下令退兵。
趙國,襄國。
這天中午,城內某大型客棧,有兩名食客就天下政局交談起來。
食客甲道:“朝廷實行攤丁入畝,取消了貴族應有利益,自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跟暴秦的‘法不阿貴,繩不撓曲’如出一轍。暴秦即使武力再強,一統天下不久被推翻。”
食客乙道:“當今趙國想學暴秦,長久不了!”
食客甲接口道:“照我看,漢國的政策最好,由蕭何輔佐漢王,實行‘無為而治’。”
兩人的說話,在場許多食客聽到了,部分不認同兩人說法的人跟他們爭吵起來。
在爭吵激烈時,恰好有三名官差路過,便進來了解情況。
某官差對三人喝道:“好大膽子,竟敢說朝廷的壞話!”
食客甲絲毫不懼,說道:“趙國律法,有哪條規定不允許議論朝政?”
食客乙說道:“討論天下大事,是每個人皆可做的事,官府連這個都要管嗎!”
對于沒有犯法的事情,官差的確管不了,某官差道:“哼!若被發現有半點違反律法之處,你們就死定了!”
三名官差離開后不久,一名吏員裝扮的人走入客棧,拿起一疊報紙朗聲道:“大趙時報!大趙時報!送報紙不收錢!”
這是趙歇的安排,派出報社吏員,在城內主動派發報紙,店鋪、客棧、妓院等場所皆不能漏過。
吏員先給了掌柜一份報紙,然后再每張食桌都放上一份。
在此之前,許多人已知曉朝廷即將要發行報紙,但報紙是怎么樣的,從未有人見過。
在這時代,農戶們識字率很低,至于在都城的人,有大量的商人、讀書人,識字率高很多。
客棧大廳的人,看著報紙這新鮮事物,頓感新奇。
某些識字的人,當場將報紙內容讀出來,讓不識字的人亦能知曉。
“在以趙王為核心的朝廷領導下,趙國大地的百姓們,高高興興地春耕…”
“…趙軍士卒們斗志昂揚、士氣如虹,他們忠誠于大王,團結在以大王領導的朝廷周圍,誓死保衛趙國,挫敗劉邦這惡賊吞并趙國的陰謀。”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報紙內容上,那兩名非議朝政的食客,暗呼趙王厲害,用報紙這東西替自己說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