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雅從床上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的丈夫就躺在身邊,但卻睜大了眼睛望著天花板。
她被嚇了一跳,連忙從床上撐起半個身子:“你不會就這樣看了一晚上天花板吧?”
馬克西·凱里沒有移開視線,依然望著天花板說道:“我比你早醒半個小時。。”
聞言索菲雅輕輕松了口氣。
“既然醒了為什么不起床?”
“在想一些事情。”
“你昨天想了一晚上…”
“想了一晚上也沒完全想明白。”凱里說著,扭頭來看自己的妻子,看見她眼眸中的微光,“但我剛才突然想通了。”
在丈夫的注視下,索菲雅面帶微笑:“想通了就好。”
說完她翻身起床:“我去做早餐。”
凱里跟著坐起來,有些詫異地問:“你不問我想通什么了?”
妻子頭也不回,只顧往身上套衣服:“不問。只要你想通了就好。至于你具體是怎么想的,那是你的事情。我相信你,馬克西。你說想通了,那我就放心了。”
說話間,衣服也已經穿好。
索菲雅站起來,再回身對丈夫微微一笑:
“總之,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說完她就出門去準備早餐了。
凱里坐在床上,一直目送妻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又聽到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他真的已經做好準備,給自己的妻子解釋他是怎么想通的了。
但妻子卻沒問。
是怕自己在解釋的時候尷尬嗎?
畢竟要讓馬克西·凱里承認自己不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確實很難以開口。
凱里他自己都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做了半個小時的心理建設呢。
“我想我們應該讓凱里去和奧坎波女士好好談一談…”
在開始一天的訓練之前,第一助理教練赫蘇斯·瓦倫丁對主教練帕羅蒂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他口中的“奧坎波女士”全名達尼埃拉·奧坎波,是馬德里海盜俱樂部的心理醫生。
平時就負責為球員們做心理疏導。
如果球員狀態不好,或者有什么煩心事、受了傷…等等,只要自覺心理有問題,都會去找奧坎波女士,與她聊一聊,聽從她的建議,給自己的心理做一個“按摩”。
職業足球對球員們的壓力越來越大,職業球員的心理健康問題也到了一個完全不能忽視的地步。絕大多數歐洲職業足球俱樂部中,心理醫生已經是標配了。
有些豪門俱樂部甚至不只有一個心理醫生,而是一整個心理醫生團隊。
力求為自己的球員提供最好的心理治療。
“沒有用,赫蘇斯。凱里什么時候去找過奧坎波女士?在他之前兩次重傷的時候,他都沒去找過。他不相信別人可以幫助他自己解決問題。”帕羅蒂搖頭否定了這個提議。“‘超級馬克西’有著超級自信,他覺得任何問題他自己都可以搞定。只有膽小鬼和小屁孩才會去找心理醫生…”
“我倒是覺得只有膽小鬼和小屁孩才拒絕去找心理醫生。因為他們不愿意直面自己內心的脆弱。”瓦倫丁撇撇嘴。
他就差直接明說馬克西·凱里是一個膽小鬼和小屁孩了。
在心里,他確實是這么想的。
一個拒絕別人幫助,總想著什么事情都自己來解決的人,不是小屁孩是什么?
一個拒絕承認自己老了,拒絕承認自己再難回到巔峰時期的人,不是膽小鬼又是什么?
“所以我們現在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凱里傷愈歸來,卻還是沒辦法幫助球隊。然后只能等他一個人什么時候自己想通了?”第二助理教練恩佐·納赫爾問道。
大家面面相覷后發現…好像還真只能這樣。
有人輕輕嘆了口氣,對這個馬克西·凱里是徹底沒招了。
曾經無數次拯救球隊于水火中的英雄,現在卻似乎變成了尾大不掉的包袱。
這個事實看起來很殘酷,不近人情。
但這就是職業足球的真相之一。
所以在豪門球隊踢球的球員,上了年紀之后,如果不能保持足夠好的競技狀態,那么離開豪門球隊,去一支實力稍遜的球隊繼續自己的職業生涯,就是絕大多數球員們都會做的事情。
只有極少數人能夠一直在豪門球隊里踢到退役。
這其實和一家俱樂部有沒有人情味沒關系,畢竟職業足球俱樂部也不是福利院,如果一名球員的能力和俱樂部所支付給他的薪水不成正比,那要么接受降薪在球隊里打替補,要么就分手離開,去愿意為自己支付高額薪水的球隊,或者愿意給自己主力位置的球隊。
在馬克西·凱里第一次重傷的時候,馬德里海盜俱樂部還能給凱里第一時間送上一份三年的續約合同。
可凱里第二次重傷時,俱樂部就壓根兒沒提續約的事情了。
也是因為俱樂部上下都很清楚,凱里在兩年內連續兩次重傷,恐怕連之前的實力都保持不住,沒必要繼續和他續約——那種連續重傷還接著續約的事情在世界足壇也是絕無僅有的,太過矯情,沒人相信也沒人做。
現在凱里在第二次傷愈復出之后的表現,似乎也證明了馬德里海盜俱樂部當初這個決定的正確性。
就算凱里是馬德里海盜的英雄,但如果他不能繼續為球隊帶來勝利,反而變成球隊的麻煩…那么再講人情味的球隊也不會和昔日英雄談感情的。
最后還是主教練帕羅蒂岔開了話題:“我們來談談其他的事情…”
大家也很明智的沒有繼續糾結于凱里的事情,這也不是他們在這里三言兩句就能解決的。
訓練場上正在進行五對五的小場對抗,訓練的目的是為了增強球員們在狹小范圍內受到逼搶后利用快速傳遞來擺脫這種逼搶的能力。
訓練要求受訓的進攻球員最多只能有兩次觸球——一次是停球,一次是傳球,或者射門。
這其實就是一種模擬實戰情況的訓練。
因為在真正的比賽中,進攻球員會經常面對防守方的逼搶和圍堵。
進攻球員如果多調整一下,可能就會被對方斷球,或者失去進攻的機會。
馬克西·凱里剛剛把足球轉移走,華金·貝拉就沖到了他跟前,看見足球已經被傳走了,貝拉便收住了腳。
這也是在訓練中很正常的做法,畢竟這是訓練,再怎么要求訓練盡量接近實戰,那也只是訓練,“接近實戰”的另外一個說法就是“不可能是真的實戰”。
但是在華金·貝拉收住腳后,他卻聽見凱里對他冷笑了一聲:“為什么收腳?你在比賽中也會搶到一半就不搶了嗎?”
華金·貝拉意外地看著凱里,后者還在說:“拿出你在比賽中的態度來,華金。別搞得跟個娘娘腔一樣!”
貝拉連忙辯解到:“這只是訓練,馬克西。而且你才剛剛傷愈…”
凱里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沒關系,你盡管按照比賽標準來做。我能夠應付得來。就算是真正的比賽,我也可以應付得來!別婆婆媽媽的,華金!”
貝拉攤開手:“好吧,這是你要求的,馬克西!”
“沒錯,是我要求的,反正你也不可能從我腳下斷到球。”凱里聳肩撇嘴。
“嘿!”華金·貝拉被凱里最后這句話激怒了。
當足球再次被傳向凱里的時候,他氣勢洶洶的撲過來,就像是真的在比賽中面對敵人那樣。
即將撞到凱里的他甚至都沒有任何要減速的跡象。
“喂!”在旁邊看見這一幕的另外一名隊友達米安·戴亞不得不出聲提醒貝拉。
但他話還沒來得及喊出口,華金·貝拉的腳就踢到了足球——或者確切來說是凱里踢出去的球撞到了貝拉的腿上。
面對貝拉的沖搶,凱里還是有些慌,這腳球傳的太過倉促。結果就是被華金·貝拉給斷了下來。
斷下球的貝拉沒有收住勢頭,撞在了凱里的身上。
撞得后者連退兩步才穩住身形。
他才剛剛穩住腳步,貝拉的嘲諷跟著就來:“哈,馬克西,你說我不可能從你腳下斷球?”
凱里扯了扯嘴角:“僥幸而已。”
“嘿!下次就讓你知道是不是僥幸了!”
看到凱里和貝拉兩個人在斗嘴,第二助理教練恩佐·納赫爾想要鳴哨暫停訓練。
不過他被帕羅蒂給阻止了:“沒事兒,不用停,就這樣。”
納赫爾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但我感覺他們倆之間好像有些火氣…”
“訓練中怎么可能一點火氣都沒有?就這樣,別管他們,讓訓練繼續。”
帕羅蒂搖著頭,雙手抱臂說道。
既然主教練都這么說了,助理教練納赫爾自然也沒話說,他示意訓練繼續。
斷了凱里球的貝拉興奮起來,他指著凱里大聲吆喝:“把球傳給馬克西,讓他瞧瞧我的厲害!”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隊友們自然十分配合地把足球傳過去。
華金·貝拉也跟著足球一起撲向凱里。
在旁邊一塊進行類似訓練的胡萊也和隊友們忍不住停下訓練,扭頭看過去。
一時間,馬克西·凱里和華金·貝拉成為了訓練場上的焦點,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他們那邊。
當他們看見華金貝拉那兇神惡煞的樣子,都忍不住有些恍惚,真以為這是在比賽中。
有人真是在內心為凱里感到擔心,擔心他會在訓練中受傷…
還有人忍不住想要出聲提醒明顯有些上頭了的雙方中止這危險的游戲。
但就在這時,他們所有人都看見凱里的右腳把滾過來的足球輕輕一搓。
足球便從貝拉的頭頂越過。
與此同時,凱里跳起來向旁邊躲開了貝拉的沖搶,再從旁邊越過他,把正從空中墜下來的足球一腳傳給隊友。
依然是兩次觸球,沒有違規。
被過掉的華金·貝拉回過頭去,驚訝地看向凱里。
而凱里回頭看到他這副樣子就笑起來:“你這是什么表情,華金?你被我過掉難道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