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蔣韶搴一直派人盯著案子的調查情況,所以方棠很快就看完了楊闐帶來的卷宗,“楊先生,你想說什么?”
楊闐調查過方棠,也知道她這直白的行事作風,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的咖啡,楊闐也不賣關子。
“方小姐,雖說蔣夫人借著宋澤的手摻和了,不過唯一少爺身上也留著楊家的血,明面上蔣夫人不會過分,因此想要保下唯一少爺并不難。”
說到底駱媛被殺鬧的沸沸揚揚的,是不少人聯合出手的緣故,有明唯一自身得罪不少人的原因,也有蔣韶搴和方棠的原因。
但這些人卻都藏在幕后,不敢明目張膽的摻和,除了法不責眾之外,也是因為前面有楊芮和明康頂著,可一旦明家收手了,楊芮同樣也要收手,身份越貴重,越注重自身的羽毛。
方棠目光清冷,就這么看著楊闐等著他后續的話。
方小姐這樣的人還真讓人一言難盡…看著沉默呃方棠,楊闐忽然明白為什么明康包括楊芮都鎩羽而歸了。
如果方棠和明唯一一樣是個蠢的,自然好拿捏;如果她和蔣涵、宋堇寧這些世家名媛一般,聰慧、精明有城府,身為明家主的幕僚,楊闐同樣游刃有余。
可偏偏這是一個高智商、低情商的人,乍一看無欲無求的,楊闐縱然胸有溝壑,也會鎩羽。
“明人不說暗話。”楊闐溫和一笑,態度和善的繼續道“蔣大少正直、嚴肅、冷酷,所以他不會為了明唯一徇私。”
看著點頭認同的方棠,楊闐忽然感覺這兩人還真是天生一對!都是沒辦法撬動的狠角色。
“但這個社會并不是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如果蔣大少愿意在獵鷹的處理上高抬貴手,唯一少爺的事明家會處理。”也別指望方棠會和自己討價還價的周旋,楊闐干脆利落的說明來了來意。
方棠思慮了一下,看著重新端起咖啡,姿態悠然的楊闐,冷聲道“總衛隊不會一直扣押獵鷹。”
獵鷹涉及到了七個家族,最差的也是蔡家這樣的家世,總衛隊不可能真的把七個家族一網打盡,打不盡不說,反而會激起七個家族的聯合攻擊,不管雙方誰贏了都會是一個大動蕩。
“我知道。”楊闐笑了起來,和直性子的人說話也挺不錯,至少不會半真半假的,嘴巴都說干了卻還沒談到正題上。
楊闐也不藏著掖著,“蔣大少只會對其中的章家動手,扶持賀家吞并章家。”
“是。”方棠再次點頭,對明家能查到這一點并不奇怪,身為上京僅次于蔣家的一品家族,明家的消息網和人脈網同樣龐大。
賀家一旦吞并章家成為一品家族,最受益的其實還是蔣家,但蔣韶搴無條件的釋放了獵鷹余下的人,明家這六個家族也要承這個人情,對章家的被吞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方小姐,這也是各個家族迄今為止沒有任何動作的原因。”楊闐一直認為上京小一輩里,明禹當屬第一人。
可如今,楊闐不得不承認比起蔣大少,明禹還是遜色一些。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方棠有點不明白了,獵鷹無法對明家構成威脅,為什么楊闐把獵鷹當成談判的條件。
轉念一想,方棠開口道“你們怕夜長夢長,而且明唯一的事能讓明家博一個好名聲。”
能不怕嗎?即使推斷出蔣韶搴的打算,但獵鷹還扣押在總衛隊,明家主心里就掛著這樁事,而且明唯一也是明家的人,順手為之的事卻能讓明家收攏人心,何樂而不為!
方棠抬眼,看著勝券在握的楊闐,一本正經的開口“因為明唯一蠢,對嗎?”
鄰桌,翹著二郎腿的常鋒差一點把嘴里的查費噴了出來,手忙腳亂的放下杯子,常鋒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小棠,瞎說什么大實話!”
“方小姐。”楊闐同樣是哭笑不得。
如果今天被抓的是賀景元,或者蔣浩軼這些人,明家肯定幫忙,明唯一這樣的紈绔,關起來沒任何好處,放出來也沒任何壞處。
“我拒絕!”方棠這話一說出來,楊闐臉上的笑容一僵,估計沒想到明明談話氛圍很愉悅,怎么突然就拒絕了。
對于一個不具備宅斗機能的死宅而言,方棠的思維很簡單,“楊先生是明家主的幕僚,一個無關緊要的紈绔卻讓楊先生出面,這說明我答應了,對明家絕對有利。”
饒是楊闐能言善辯、思維縝密,這會也被方棠堵的瞠目結舌,還能有這樣的操作?
“哈哈,這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嗎?”常鋒樂不可支的對著方棠豎起大拇指,小棠簡直太可愛了。
方棠站起身來,視線看向桌上的卷宗上,“雖然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明唯一,但楊先生的到來讓我肯定明唯一絕對不是兇手!”
楊闐眼神倏地一變,即使只是一瞬間,可依舊被緊盯著他的方棠捕捉到了。
常鋒也顧不得樂呵了,目光從方棠身上轉移到了楊闐身上,原本懶散的表情漸漸的轉為了凝重。
“楊先生,告辭。”方棠還是禮貌的道別了,和常鋒一起離開。
獨自坐在沙發上,許久之后,楊闐端起冷掉的小半杯咖啡一飲而盡,苦澀從口腔蔓延到了臉上,玩了一輩子的鷹,最后卻被鷹啄眼了!
離開咖啡廳向著一條馬路之隔的工作間走了去,常鋒忍不住的感慨,“小棠,你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因為我一直想不明白駱媛為什么會進入書房的安全室。”方棠心里一直有個疑惑,剛剛她只是詐楊闐,卻沒想到會有意外收獲。
“得,我們回去好好再把案子給捋一遍,爭取早日把明唯一給撈出來。”常鋒嘿嘿一笑,一手搭著方棠的肩膀,想想又樂起來了,“小棠,你沒看見當時楊闐那懵x的表情,哈哈,估計他這輩子都沒這么吃癟過。”
而另一邊,楊闐去的是明家主的辦公室,到的時候明家主正在打電話。
秘書倒了茶端過來后,動作輕緩的關上辦公室的門,不打擾楊闐向明家主匯報工作。
“嗯,你就這樣安排…”掛點了電話,明家主拿起筆快速的在文件末端簽上名字,這才看向坐沙發上的楊闐,“小楊,你明天去趙家一趟,這事還要從趙家手里過。”
“家主,方棠拒絕了。”楊闐這話一說出來,明家主都怔了一下。
合上手頭的文件,明家主看著表情尷尬的楊闐,忍不住笑了起來,“怎么?方棠給你臉色看了?”
明家主倒不會懷疑楊闐辦事不利,能成為他最信任的幕僚,楊闐的能力明家主最清楚,而且他情商極高,手段又圓滑,思考問題也周全,所以只可能是方棠那邊出幺蛾子了。
“我輕敵了。”楊闐直接坦白,如果不是小覷了方棠,當時自己不會那么震驚,也不會讓方棠察覺到異常。
明家主不會因為一件小事而責怪楊闐,此刻他更多的是好奇,溫和一笑的問道“說說看,我都多少年沒看到你這個表情了。”
楊闐曾經是明家資助的學生,從第一次見到還在上小學三年級的楊闐,明家主就發現這是一個多智近妖的孩子,所以他培養了楊闐,而這些年來,楊闐也沒有讓明家主失望過。
將咖啡廳的一幕詳細的敘說了一遍,楊闐揉了揉眉心,“我沒想到方棠思維這么簡單,更錯估了她對明唯一的在意程度。”
方棠的確護短,從她維護常鋒,維護賀景元就能看出來。
而她同樣在意明唯一,否則蔣韶搴這樣日理萬機的人,不會特意抽空陪方棠去了明溪農莊查看現場,之后又去了禁衛署的安全屋。
“她更在乎蔣韶搴。”對這個結果,明家主也很無語。
救明唯一對明家的確有利,反過來說對蔣韶搴就不利,所以方棠干脆利落的就放棄了明唯一,都不帶思考一下的。
看著還很是憋悶的楊闐,明家主笑起來了,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不過是件小事而已,沒必要糾結。”
如果是敗在蔣韶搴手上,楊闐心服口服,可被方棠識破了,楊闐不是不能接受失敗,他就是憋得慌。
!分隔線!
別墅。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從咖啡廳回來到此刻天黑,已經過去四個多小時了。
“呦,你們這是連晚飯都不吃了?”賀景元踏著夜色而來,疑惑的看著客廳里捧著卷宗在看的方棠和常鋒,旁邊餐桌上的飯菜都沒人動。
如果只是方棠的話還好理解,常鋒這坐不住的性子,每天又黏著付小五,這會天黑了竟然沒回家,事出反常必有妖!
“賀教授。”方棠打了聲招呼,又繼續翻看著卷宗。
常鋒把手里卷宗往茶幾上一丟,揉了揉腫痛的太陽穴,整個人死蛇一般癱軟在沙發上,“不行了,看的我眼睛疼,明唯一這傻缺害人不淺。”
“你們這是在做最后的努力?”賀景元在常鋒身邊坐了下來,看著專注又認真的方棠,“大少那邊打個招呼也不是多大的事。”
雖然明唯一是殺人兇手,但他不是主觀故意的,這個案子可以定性為意外致人死亡。
再加上積極賠償駱媛的家屬,雖然明唯一還是免不了牢獄之災,可日后好好表現也沒多大的事,畢竟他也不需要拿著履歷出去找工作。
想到白天咖啡廳的一幕,常鋒突然樂了起來,對著賀景元眨了眨眼,意味深長的開口“明唯一不是殺人兇手,他是被陷害的。”
“什么?”賀景元愣了一下。
這個案子并不復雜,因為楊影后當年關照過自己母親,所以賀景元也一直在留心案子的進展。
從現有的證據來看,明唯一就是殺人兇手,他雖然只記得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但駱媛就是他殺的,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常鋒低聲和賀景元嘀咕著,而方棠則繼續在翻看卷宗,至于晚飯,這會方棠真的不餓。
十多分鐘后。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個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事實。”方棠這一開口,常鋒和賀景元都詫異的看了過來。
“小棠,你什么意思?”常鋒不解的問道,莫名的感覺方棠身上有股子殺氣。
方棠慢慢的把散落在茶幾上的卷宗收拾好,聲音也沒有激動興奮,看向兩人問道“如果明唯一不是兇手,你們認為誰可能是兇手?”
賀景元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按照常鋒的說法,這是明家布下的局,那么真兇肯定是明家安排的人,在明溪農莊藏一個人太容易了。”
當天在明溪農莊,明唯一這群人都喝斷片了,駱媛同樣也喝了一些酒,所以兇手躲在房間里,殺人之后再從窗戶逃走也正常。
明溪農莊也就幾個地方安放了監控設備,對武道高手而言絕對是來去自如。
“不。”常鋒搖搖頭,提出了質疑,“這個案子很簡單,明唯一的口述我看了,他還記得一些殺人行兇的片段,如果兇手另有其人,明唯一總不能自己陷害自己。”
正因為鐵證如山,所以明唯一自己,包括明老板、楊影后也都放棄翻案了,他們現在只希望可以將牢獄的時間降下來。
“浴袍上的血跡、兇器上的指紋,明唯一自己的口述,這些都是鐵證。”方棠一字一字的開口,眼神銳利懾人,“但如果他不是兇手,這些證據就是有人嫁禍!”
“霍嘉品!”常鋒和賀景元同時想到一個人,臉上也都是震驚之色,兇手可以另有其人,但嫁禍卻只有霍嘉品能做到。
“是他在酒窖里找到昏迷的明唯一。”常鋒狠狠的抹了一把臉,一旦有了懷疑對象,那么思路也就順暢了,“他完全有機會把駱媛的血抹到明唯一的手上還有浴袍上。”
賀景元接過話來,“同樣的,他了解明唯一,知道他喝斷片后就沒什么記憶了。”
每個人醉酒的后遺癥不同,有些人喝多了就呼呼大睡,有些人喝多了則變成話癆,也有人會撒酒瘋,會變得暴力,而霍嘉品是明唯一的死黨,他也是最了情況的人。
方棠再次開口道“霍嘉品說了毛隊長一開始顧慮到霍氏還有明唯一的身份,所以態度很好,但接到上面的暗示后,態度了強硬起來,直接把明唯一帶走了,一時半刻都不愿意等。”
當時,霍嘉品已經通知明老板和楊影后了,但明溪農莊有些遠,他們驅車趕過來需要時間,毛隊長根本不買賬。
“可明唯一說了他被關押之后,有醫生來給他簡單治療了傷口。”方棠指出其中矛盾的地方,明唯一雖然鼻青臉腫的,可也只是皮肉傷,不會傷及性命。
毛隊長既然態度變強硬了,那又為什么找來醫生給明唯一治療?
明唯一這些年在上京橫行霸道,出了事,不管是誰,沖著明、楊、蔣三家的面子,對他都是客客氣氣的,所以醫生來了,明唯一感覺太正常不過了,這樣的待遇他以前也有過。
賀景元是搞生物研究的,此刻他臉上露出嘲諷的笑來,“這醫生只怕不是普通醫生,而是個催眠師,他給明唯一制造了假記憶!”
要想催眠一個人并不容易,但明唯一的情況卻是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一來他喝多了酒,腦子本來就不清楚。
再者他“殺”了人,飽受了驚嚇,情緒又不穩,這種情況下要催眠明唯一就容易多了,第三,一些鐵證擺在面前。
被催眠之后。明唯一事后回想案發經過,只記得一些片段,太正常了,他都喝斷片了,腦海里自然是一些片段,明唯一自己不會懷疑。
而因為是明唯一親口所說的,聽到這話的方棠等人也不會懷疑,所以大家都認為明唯一殺人了。
常鋒笑了起來,眼神卻顯得冷厲危險,“所以他們欺騙了明唯一,爾后借著明唯一的讓我們都被欺騙了,走入了誤區!”
如果是其他人說看到明唯一殺人了,方棠肯定會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可她絕對不會懷疑明唯一自己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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