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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2、找上門來

  舒舒終是眼中有淚,“我受父母養育大恩,尚未回報,如何忍心再連累他們去…”

  舒舒如此,瑩嬪卻也反倒是滿意的。

  舒舒畢竟出身名門,族中人丁又興旺,助力便多,那舒舒便是向她求助,怕也是未必肯全心托付——這便是瑩嬪所擔心的。

  可是看舒舒眼前這模樣,便是出身名門卻也不想連累家人,那一個十七歲的小丫頭在這宮廷里,便也是孤苦伶仃的。既然肯向她來求助,且吐露了心聲,那便會將她當成救命的稻草。

  瑩嬪輕嘆一聲,“你這孩子叫我最為看重的,就是你的孝心啊。”

  舒舒微微一怔,隨即會意,立即起身行大禮道,“媳婦既嫁入宮中,便是宮里的人。媳婦的孝心自都是給皇上和娘娘們的。孝淑皇后額娘已經不在了,媳婦心下便早將瑩嬪額娘當成了婆母侍奉。”

  瑩嬪這才笑了,親自起身離座,扶起了舒舒來。

  “好孩子,你終究還是年紀小,實則你手里的牌啊,實在是太多了,只是你一時心急,還沒能都給捋順,更不知道該什么節骨眼兒上使哪張牌。”

  舒舒靜靜抬眸,“還請瑩嬪額娘指點。”

  瑩嬪緩緩轉身坐回去,半垂眼簾,“便比如我方才提到你母家,又何嘗當真是要你去犧牲你本家父母兄弟去?你沒瞧瞧人家皇貴妃么,自家父母兄弟都指望不上,可是人家依舊能憑借‘毓秀名門’而問鼎中宮寶座啊。”

  舒舒不由得瞇了瞇眼。

  瑩嬪便笑了,“許是你小,尚且不知道。你可不知道當年皇貴妃剛進宮的時候兒啊,實歲不過五六歲大,就已經知道憑借著她也是你母族同門的身份,先跟人家和珅大人那邊兒攀掛上了。”

  “一方面她是十公主的侍讀,另一方面和珅大人也是鈕祜祿氏,是你們母家的堂房,故此她可跟綿慶阿哥的福晉,也就是和琳的閨女,早就認了干姐妹兒,三不五日便要歡聚一回,別提多親熱了。”

  瑩嬪說著幽幽抬眸,“二阿哥福晉,你跟她既是一家兒的,那和珅大人是她的親戚,便也是你的親戚啊。她能借助和珅在朝中的影響力,那你怎么就不行?”

  舒舒心下有些不托底,“可是和珅大人他,肯棄了皇貴妃而幫我么?”

  瑩嬪聳了聳肩,“不妨與你直說,咱們皇上多年來一直與和珅不睦,可是你瞧和珅還不是擁戴皇上有功,皇上登基四年來也是對和珅一家寵遇有加?如今和珅、和琳兄弟,可是一門雙公爵;更何況十公主還在他們家呢?”

  “這就是穩穩當當的護身符…皇上再與和珅不睦,可是也得顧著皇貴妃跟和珅是同族,十公主又是人家的兒媳婦啊!太上皇留下的寵臣,皇上便也得禮讓三分。便如從前的那些輔政大臣一樣,皇上們暫且都得容忍著。”

  瑩嬪說著緩緩一笑,“便是皇上們遲早會不再禮讓,可是以康熙朝、乾隆朝的例子,皇上們都得忍個十年八年去才成。從眼前往后算十年,便是和珅來日不好說,至少這眼前啊,還有十年的好時光呢。”

  舒舒雖說點頭,不過神色之間倒有些猶豫,“…說來也是奇怪,這幾日來媳婦跟著連日在乾清宮齊集舉哀,竟都沒看見過和珅大人。按說他是首輔大臣,又是太上皇治喪的總理大臣,是必定在太上皇梓宮跟前的啊。”

  瑩嬪也是一怔,“哦?不是他奉了什么差事,暫且不在么?”

  舒舒點點頭,又搖搖頭,“媳婦也是這么想的,可是連著這好幾天都沒看見了…以和珅大人為當朝首輔的地位,他怎么能一日離得開朝堂?更何況是連著好幾天都不見人影。”

  “難道他出門去了?可是又不對啊,哪兒有叫當朝首輔大臣出門辦事的道理?”

  叫舒舒這么一說,瑩嬪也不由得高高挑起了眉。

  不對勁兒…好像更有些不對勁兒了。

  瑩嬪不由得抬眸凝著舒舒,“不如,你明兒再去乾清宮舉哀的時候兒,問問。就算不便公開問旁人,你也自可問問你阿瑪,又或者是你們家明安公爺;若這些位外臣不好近前的話,你便是問問十公主也好。”

  “公主福晉們是在一處舉哀,你行走位次又是在所有皇子皇孫之前,你挨著十公主最近,問一嘴是最方便的了。”

  舒舒想了想,便也點頭,“也好。”

  瑩嬪心下實則早已有了幫襯二阿哥的大致通盤考慮,可是她卻不著急和盤托出。今兒既說到了和珅,叫她聯想到了自己心下那點子“不對勁兒”,她便今日只將話說到此處。

  所有的盤算,終究都要針對實際情形而定。和珅這兒的古怪,等探明白了再說不遲。

  舒舒起身告退,瑩嬪叫星鏈送舒舒出去。瑩嬪立在窗口望著舒舒的背影,心里再核計了一回——大行太上皇喪期,身為中宮的皇貴妃卻不去齊集舉哀;連大行太上皇晚年最器重的首輔大臣也沒影兒了…這可太奇怪了不是?

  次日一早,乾清宮早晨的第一輪旗籍舉哀過后,星楣便急急忙忙進內來稟告:“主子,十公主遞牌子求見。”

  廿廿心下也是微微一晃,隨即便定住。

  “請吧。”

  從拿下和珅那時,廿廿便知道一定會有這一刻的到來。

  廿廿素服卻升座明間寶座,而沒有如自家人一般在內室見十公主。

  十公主入內一見,也是微微一怔。

  因從前二人的主奴關系,再加上十公主是固倫公主,又是太上皇晚年唯一的愛女,故此廿廿便是身為皇子側福晉和貴妃的時候,對十公主都是禮敬有加。

  兩人若是在內室,只是自家姑嫂的關系的話,按著滿人的老傳統,嫂子反倒還要敬小姑子一頭,所謂“姑奶奶”嘛。

  可是此時廿廿卻是升座明間寶座,那此時的廿廿就不僅僅是十公主的自家嫂子,更不是當年的侍讀學生,而是大清皇貴妃,位在中宮。

  十公主自然行參見大禮。

  廿廿高高而坐,淡淡點頭,“公主節哀。”

  十公主哽咽一聲,“嫂子,這幾日怎都沒見你去乾清宮舉哀?我想著你若去了,我好歹還能與你說說話兒,這心下便也能好受些兒去。”

  廿廿淡淡垂眸,“我便是留在自己宮中,每次舉哀的時辰,我也同樣在自己宮中祭拜…相信汗阿瑪在天之靈都能看得見。”

  十公主便也嘆口氣,“我也問過皇上哥哥了,哥哥也說,不叫嫂子去舉哀,為的是穎妃額娘她們…”

  廿廿淡淡點頭,緩緩道,“還有惇妃娘娘。想必公主也不舍得見惇妃娘娘心力交瘁。”

  說到自己額娘,十公主眼神便是一軟,輕嘆口氣,“是啊。”

  兩人都說了這么半天的話了,皇貴妃還沒給十公主賜座,倒叫十公主都有些不習慣。她下意識左右看看,可皇貴妃跟前人沒一個動彈的。

  十公主暗暗撅了撅嘴,便道,“我今兒來,是想問問嫂子一件事——這幾天舉哀,我怎么沒看見我公爹啊?”

  廿廿只再平常不過地“嗯”了一聲,不慌不忙道,“和珅大人為汗阿瑪在世時的當朝首輔,又是我母家親族,雖一向能干,但是終究也有了年紀了。我看著和珅大人悲慟欲絕,卻又要強撐心力總理汗阿瑪的喪儀,實在辛苦,我看著都不忍心。故此我在汗阿瑪崩逝當日便已傳了內旨去和珅家,告知他們是我將和珅大人留宮當值,以免他老人家每日早晚兩處奔波。”

  “公主便是厘降,也是住在自己的公主府內,故此傳到和珅家的內旨,并未轉告公主吧。”

  廿廿靜靜抬眸,“公主最是知曉,當年憑我家的景況,能入選為公主侍讀,一切都多虧和珅大人襄助。故此,和珅大人不僅是我母族親人,更是我應感謝之人。我能有今日,能有如今這位分,我知道這背后都有和珅大人的影子。”

  “故此這些年來,我將和珅大人、和琳大人兩家,都當做了我自己的母家一般。我從前如此,今日自然還是如此,便是來日——我也會在盡可能照拂。”

  廿廿這樣一說,十公主自是這些年最知內情之人,便也只能點頭了,“是,嫂子這些年的過往,我自然心知肚明。”

  廿廿點點頭,“故此宮中有事之時,我身為中宮,這后宮里這樣多的瑣事,我自己年輕,也一時顧不過來。我只能挑我最能倚重和放心的總理內務府大臣幫我顧著,那這個人選自然就是和珅大人。”

  “和珅大人幫我辦事,我如何能忍心看他老人家宮里宮外、起五更爬半夜的辛勞去?我這便留他在宮中當值就是。”

  廿廿這一番話,十公主當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這便松一口氣,“我公爹留在宮中,有嫂子你照拂著,那我自然就放心了。”

  廿廿緩緩抬眸,“哦?怎么公主原本,還有些不放心的?公主是不放心和珅大人,還是不放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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