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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分開居住

  此番十五阿哥隨駕赴熱河,點額提議侯佳氏和王佳氏兩人隨行。

  廿廿原不意外,只是心下倒擔心王佳氏去。

  憑王佳氏的性子,單獨與侯佳氏相處,自難免吃虧些。

  廿廿便忖著,還是想叫劉佳氏隨著一同去。

  廿廿在回給嫡福晉之前,先私下里與劉佳氏商量。可是這一次劉佳氏倒急了,“你這會子還叫我去熱河?你馬上就要臨盆,身邊兒正是需要人的時候兒…我若這會子走了,你這邊又該如何?”

  廿廿身邊兒原本人也不少,可是劉佳氏話中的所指,廿廿心下也自然明白。

  ——如今后院里就五個女人了,侯佳氏和王佳氏隨駕赴熱河伺候,若劉佳氏也走了,那在家里,就剩下廿廿與嫡福晉直接面對。

  又偏是要趕在臨盆的節骨眼兒上。

  廿廿自是感動,握住劉佳氏的手,“姐姐對我的心意,我都心領了。姐姐不用擔心,終究是在宮里,還有這么多人呢,自不缺人手來用。”

  “況且姐姐聽我一句實話,此番王姐姐隨阿哥爺去熱河,就憑那侯佳氏的性子,原本已經恨毒了王姐姐去,倘若叫她們兩個單獨在一處,那侯佳氏什么事做不出來?”

  “況且此番在熱河,她母家本就都是上駟院、內務府的人,自能幫襯得上她去;可是王姐姐的阿瑪只是文舉人,在熱河她便是孤立無援。”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到了熱河,到處都是弓馬騎射的地方兒,若是侯佳氏發起狠來,王佳氏丟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甚或,若要摔個骨斷筋折,甚或傷了根基去呢?這后宮里,原從不缺少這樣的事兒。

  王佳氏原本也算與侯佳氏好好兒的,若不是現在王佳氏與她一條心了去,侯佳氏也不會恨王佳氏至此。故此她不光要保全自己和孩子,也更不能叫王佳氏因為她而受到半點傷害去。

  “此時此際,劉姐姐,我唯一能托付的人,也只有你了…”

  劉佳氏見廿廿話已至此,便也只好輕嘆一聲,“好吧。只是你自己在家里,萬萬小心。”

  劉佳氏說著左右看過一眼,壓低聲音說,“這話我本不敢亂說,可是此時你已經到了關鍵的月份,我便得提醒你一聲兒——你當我的大哥兒又是怎么沒的?”

  廿廿心下咯噔一聲。

  劉佳氏說的大哥兒,便是十五阿哥的長子。乾隆四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九降生,轉年三月初六就沒了,在世上停留不過三個月。

  那個孩子不僅是十五阿哥的長子,更是十五阿哥的第一個孩子,在十五阿哥生命中有著無可替代的地位…可是偏是這樣一個孩子,卻僅在世上活了三個月去。

  “劉姐姐…”廿廿伸手握住劉佳氏的手,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

  劉佳氏極力地笑,搖頭道,“當年我也是年紀小,不懂事,對生養之事全無經驗…故此,孩子沒了,我也不敢全怪旁人。我首先自責,是我這個當娘的,沒本事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如今回想當年種種,雖有疑點,卻已經無從追查。我只盼著我當年遇見的事,到側福晉你這兒,便萬萬都別遇見了。”

  圣駕走了,京里和宮里也熱了起來。

  廿廿身邊兒除早添了守月姥姥、守月大夫之外,她額娘葉赫納拉氏也進宮來陪伴。

  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原本都是皇上和十五阿哥親為挑選的人,自是能放心;廿廿私下里也早問過那永泰,那永泰也說是妥帖之人。

  擷芳殿外,宮殿監也加了值房。宮殿監派了位總管過來,率領遇喜處的太監們當值。這宮殿監的人自都是皇上親自選來的。

  此外更因有了自己額娘的加持——她額娘乃是男爵之女,又是葉赫納拉氏這樣滿洲大姓兒家的格格,自是見過世面,有眼界。

  有了這么些能放心的人在身邊兒,廿廿這心便也松快下來些。

  往年點額身子不自在,便是熱也留在宮里,倒少挪去圓明園避暑。

  可是今年,點額倒是主動挪去圓明園了。

  點額既然去了圓明園,自家三位格格便也跟著一起下圓明園居住。

  點額也沒叫三位格格再如宮中一般單獨居住,而是與她一塊兒,圖個天倫之樂。

  這日暑熱,點額睡不著,便閑坐在當院里天棚下,含笑看著三位格格欻拉嘎哈。

  三格格年長,最是心靈手巧,贏的最多;四格格是嫡福晉嫡出的格格,雖說年齡上跟三格格比,吃虧了一點兒,不過高明在眼睛觀察得仔細,總能挑準得分最多的花樣兒去抓,這便也沒落后三格格多少。

  終究還是五格格年紀小,手也小,一時看不出怎么抓得分最多,手也抓不過來那么多,這便遠遠被落在后面。

  可是她身份最低微,便是小妹妹,可也不敢撒嬌耍賴,只能咬著牙忍著委屈,勉力堅持。

  瞧著五格格都快要哭了的模樣兒,點額抬眼瞟一眼含月。

  含月便笑,洗了果子盛了盤,端過來給三位格格吃。

  不經意地,含月伸手捅了捅四格格。

  吃罷果子,三個女孩兒再玩兒,四格格便明顯落了下風。

  三格格一來年紀大,二來也是心思聰慧,瞧著四格格的模樣,心下也是有了數兒。

  三格格接下來便也跟著越玩兒越不好,倒叫原本落后的五格格后來居上,最終竟是贏了!

  五格格激動得都忍不住小小歡呼起來,點額便笑,“…今兒難得看你們姐妹三個玩兒的高興,為娘有賞。”

  點額叫含月去拿來一柄蠶絲透明雙面繡的團扇去。那扇子上兩面,一面兒繡著淘氣的貓兒,一面繡著搖頭擺尾的金魚。

  因那繡工的技法高超,用的絲線又摻了孔雀羽,那繡的貓兒和金魚便都是浮凸玲瓏的。故此當那扇子搖晃起來,因為絲線折射光線的緣故,便仿佛貓兒活了,伸了爪兒要去勾那金魚一般。

  當真是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三個女孩兒自都喜歡,三雙眼睛都看直了。

  點額笑著將那扇子給了五格格,“…這是獨賞給你的。”

  點額說著瞟一眼自己的四格格,抿嘴笑道,“不瞞你說,這扇子你四姐早跟我央了多日,我都沒給她。今兒這是你自己贏的,你快拿去,倒要每日里都用著,叫你四姐眼饞一會去!”

  四格格登時嚶嚀一聲,“哎呀,額娘…我才是你親生的呀,沒您這么偏著小五去的!”

  五格格已是紅了臉,一雙眼里滿是歡喜的光彩,可是卻還是怯生生地直看四格格,兩頰興奮又緊張地通紅。

  點額瞧著,大笑伸開雙臂,將三個女孩兒都給攬在懷里,“…你們都是我親生的。我才是你們的額娘啊,生不生不要緊,你們全都是我的孩子,在我這兒全都一視同仁。”

  三個女孩兒玩兒累了,被自己的嬤嬤各自帶去歇著了。點額也終于乏了,睡意襲來,心滿意足地進內躺下。

  含月給點額打著扇子,輕聲道,“十一阿哥家的四側福晉來串門子…主子可要奴才們尋個由頭去推了?”

  點額挑眉想了想,“四側福晉?”

  十一福晉薨逝之后,十一阿哥家好家伙一塊兒請封了好幾位側福晉,這般說起來,連點額都要仔細想想,不然都分不清楚。

  “就是綿偲阿哥的本生額娘李佳氏。”含月及時給解釋。

  點額便笑了一聲,“…原來竟然排在側福晉的最末一位,連并未生子的瓜爾佳氏都沒能比上。”

  按例,親王除了皇上親賜的側福晉之外,只能在嫡福晉薨逝之后,向朝廷請封側福晉。

  朝廷給予冠服、冊封,有正式名號的親王側福晉,一共只能有四位。

  此時十一阿哥有側福晉劉佳氏、瓜爾佳氏、他他拉氏、李佳氏。

  其中李佳氏被排在最后一位。

  “幸好她還有綿偲阿哥這么一位長大成了人的兒子…也怨不得如今她總想插手綿偲阿哥家里的事。”點額輕笑道。

  點額歇了一覺,午后起來便請李佳氏過來說話兒。

  雖說李佳氏是綿偲的本生額娘,是十一阿哥的側福晉,與點額算是妯娌的關系,可是兩人卻一共也沒見過幾面。

  自都是因為李佳氏在十一福晉薨逝之前,身份不過是十一阿哥的侍妾,乃是官女子。那時候便自然不夠資格與十五阿哥嫡福晉成為妯娌,甚至連拋頭露面的機會都不曾有。

  兩人見面,這便約略有些尷尬和陌生。尤其是李佳氏,頗為有些拘手拘腳,局促不安。

  ——雖說都得了個“側”字,都是朝廷冊封的側福晉,但是如李佳氏這般由皇子請封的側福晉,與廿廿這般由皇上親賜的側福晉,實則實際上的身份輕重還是不一樣的。

  皇上親賜的側福晉,是二妻,若嫡福晉不在了,皇上親賜的側福晉那便是名正言順的繼任者;而請封的側福晉,是妾室扶起來的,因為生育,且自己的孩子都襲了爵位,因此而給個名分罷了。這樣的側福晉是要到嫡福晉薨逝之后才能得這個“側”字,是永遠都成不了正室的。

  故此李佳氏見了點額,心下也還是忐忑的,生怕點額是瞧不起她,不愿意與她平起平坐著說話兒的。

  畢竟人家點額是皇子嫡福晉,是皇上親選的。更何況,人家十五阿哥現在已經儼然什么地位了啊!

  還是點額先含笑道,“…嫂子從前來我們這邊兒走動不多。咱們兩家住的也近,以后嫂子便時常來我們這邊坐坐。”

  李佳氏這才心下一塊石頭落了地,趕緊上前殷勤道,“…只要十五福晉不嫌棄,那是應當的、應當的。”

  她也不想想,即便這會子十一阿哥還在內廷居住,可是皇上老早就下旨叫十一阿哥分府了。這會子之所以還沒搬出去,亦不過是王府改建是個大工程,尚未辦完罷了。

  等到十一阿哥分府搬了出去,她與十五阿哥家便要隔著這高高的宮墻,哪里還能方便走動了呢?

  點額心下自是明鏡兒似的,不過看著李佳氏這般殷勤主動的模樣兒,自也受用。

  “…嫂子快請坐。別說我們家阿哥爺與十一兄乃是至親手足,我們家阿哥爺從小就得十一兄的照拂;便是如今,綿偲阿哥與我們家綿寧一個班上念書,咱們的情分便是里外兩層的。咱們自該多親多近。”

  從前在乾隆爺下旨叫十一阿哥也分府之前,十一阿哥和十五阿哥是前朝后宮,乃至藩屬各國都認定的皇位的競爭對手,故此兩家女眷們心下是有些微妙的。

  而如今,隨著乾隆爺那道旨意一下,這隔閡便也無影無蹤了。

  李佳氏瞟著點額道,“可不是。我們家阿哥爺雖說與十五阿哥不是一奶同胞,比不上十五阿哥與十七阿哥的親近;而十七福晉與您家側福晉還是母家的本家兒…可是咱們兩家的阿哥爺從小就是感情深厚,這卻是實打實的。”

  點額眉頭微微一動,卻叫她給克制住了。她只含笑道,“…想當年,十一兄還因為送給我們家阿哥爺那把扇子上鄭重其事刻了‘兄鏡泉’,而叫皇上給呵斥了。”

  “說起來啊,這都是我們家阿哥爺當年五歲不懂事兒給鬧的…”要不是當年五歲的十五阿哥拎著那扇子頭兒到乾隆爺面前晃悠,叫乾隆爺一眼看見了“兄鏡泉”三個字兒,十一阿哥也不至于當年受那頓呵責去。

  “就憑這個,我們家阿哥爺可欠著十一兄一份兒情去呢。”點額忍俊不已,便跟著李佳氏也笑了,這倒放松下來不少。

  點額抬眸凝視李佳氏,“我瞧著,嫂子倒仿佛有些心事的模樣?”

  李佳氏這便嘆息一聲,“…說來也巧,您家側福晉在宮里即將臨盆;而我們家那兒媳婦則是剛滿月不久,也留在宮里養著。”

  “我啊倒是帶了我們家哥兒房里頭那苦命的丫頭來圓明園散散心。”

  點額靜靜抬眸,“嫂子說的可是綿偲阿哥名下官女子、大格格的那位本生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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