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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書香風骨

  見王佳氏如此,可見依舊還是有書香風骨。

  廿廿便親自起身離座,走下去親自扶起王佳氏來。

  “我方才的話說的有些重了,更累及王姐姐家伯父和先祖,實是該打。還望王姐姐見諒,待得來日王姐姐給祖上拈香之時,一定要叫著我,我要給姐姐家先祖行禮去。”

  王佳氏眸光一晃,趕忙搖頭,“側福晉方才所說的話,并無不妥。側福晉說得對,家父自已身背舉人的功名,便責無旁貸,否則當真是白讀圣賢書了去。”

  “奴才方才…果然有辱家聲。”

  廿廿便笑了,挽住王佳氏的手臂,“也都是怪我。我方才得了這個消息,心下只覺不妙。可是…我又不知該找誰參詳去。”

  “姐姐原本說得對,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在這后院里我一時間竟除了姐姐之外,想不到第二個人去。”

  王佳氏靜靜垂首,“還要煩勞側福晉將方才那番話再與奴才細細講說一番,奴才也不敢妄言,唯有聽得仔細了,才敢揣度一番去。”

  廿廿便向四喜點了點頭。

  四喜將那番話又細細與王佳氏回了一遍。

  王佳氏聽得極仔細,廿廿從旁瞧著,在整個傾聽的過程里,王佳氏連眨眼都不曾一眨。

  待得四喜說完,王佳氏還是沒急著說話,只是攏著袖口,倒是先轉身走開,立到窗邊去凝視窗外好一會子。

  星楣著急地看一眼廿廿。

  廿廿輕輕搖頭,示意不必打擾王佳氏,容她細想。

  半晌,王佳氏才終于轉過身來,抬眸看一眼廿廿,“…阿桂大人年紀大了,這是前朝后宮人所共知的事。故此阿桂大人致仕隱退,本是早晚之事。”

  廿廿點頭,卻又搖頭,“阿桂大人雖說上了年歲,不過才古稀之年。想皇上用人,朝中九十高齡的亦不罕見…皇上八十二歲,尚且每天親自問政。”

  “況阿桂大人多年行伍,身子骨兒原本就比一般官員更加硬朗。”

  王佳氏贊許點頭,“側福晉說得對…故此,自然有人便急了。想想阿桂大人身子骨兒健朗,若當真要等到阿桂大人到九十高齡才肯隱退的話,那還得等二十年。”

  廿廿悄然深吸一口氣。

  王佳氏果然與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此時在軍機處,阿桂為領班軍機大臣,和珅排位第二。

  而且因為軍機處有阿桂在,便有人圍攏在阿桂身邊,敢公然與和珅做對。故此和珅想要的又何止是一個領班軍機大臣的位子,他要的是阿桂一倒,那些敢與他做對的人,比如王杰,便失去了倚仗。

  那整個軍機處,便是他和珅只手遮天了。

  可是王佳氏卻小心地避開了廿廿的眼睛,微微側首道,“…既然要想逼迫阿桂大人讓位,自要抓阿桂大人把柄;可是阿桂大人乃是功勛之臣,若用普通伎倆,反倒會引起公憤。”

  “故此奴才倒覺著,此人捉的是阿桂大人年老之弊,既讓人感慨廉頗老矣,又只能歸因于天壽,不暴露那人自己的用心去,不會給他自己引來公憤…此人,當真是聰明絕頂。”

  廿廿輕輕一笑。

  王佳氏故意一個字都不露那個人的名字,廿廿明白王佳氏顧忌什么呢——如今在外人看來,和珅是廿廿的母家同門;況且宜安常來常往的,如今又已經被選為了質郡王綿慶阿哥的嫡福晉。

  再加上還有十公主與廿廿的情分去,這便怎么都看著廿廿與和珅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廿廿便走上前,輕輕拉住王佳氏的手,索性將話挑開,“實則,王姐姐敢當著我的面兒,將話說到這般,已然是‘膽大包天’。”

  廿廿故意眸光冷了冷,“別說我今兒沒警告你,便憑你今兒這話,我便也要算計你去,捂了你的嘴,甚至——滅了你的口去。”

  王佳氏面色微微一白。

  然則,王佳氏卻也隨即眸光清亮,定定凝住廿廿。

  “側福晉若當真會如此,那側福晉又怎會當面告訴奴才?側福晉這般說了,奴才反倒心里有底了。”

  廿廿樂了,靜靜點頭,“可是你剛才這番話,卻還沒盡說到我心里關注的那個點子上——終究,我真正牽心掛肚的,還是咱們阿哥爺。”

  “我更想知道,若是那人這回的算計成功,阿桂大人受了折損去的話…那咱們阿哥爺,可會受到什么連帶去?”

  王佳氏深深吸口氣,向著廿廿,鄭重點頭。

  “側福晉可曾留意,引起此事的御史,是哪一位?”

  廿廿便瞇眼道,“…曹錫齡。”

  王佳氏靜靜垂首,“側福晉年紀比奴才小幾歲…奴才倒不做準,奴才曾經聽說的人和故事,彼時尚且年幼的側福晉曾經聽說過否?”

  廿廿心下又是一喜。

  這王佳氏,果然與她所思所想,都朝一個方向來了。

  “王姐姐想說的人,是御史曹錫寶吧?”

  曹錫寶與曹錫齡,名字一字之差,其實是兩個地方兒的人,年歲也不同。

  曹錫寶是江南上海人,乾隆二十二年的進士;曹錫齡是山西汾陽人,乾隆四十年的進士。兩人相差二十多歲。

  只是因為乾隆爺高壽,故此二人便得以在同朝為官。

  而且說來巧了,兩人都任御史;也因都是進士出身,故此都在《四庫全書》的編纂中行走。

  便因為這些巧合,兩人私交極好。

  故此在曹錫齡為自家——山西汾陽曹氏輯錄志傳之時,還特地請曹錫寶撰文。

  御史曹錫寶,便正是當年彈劾和珅家奴劉全奢靡僭越的那位諍臣。

  就連乾隆爺也明白曹錫寶真正要彈劾的人,并非一個小小家奴劉全,乃是沖著和珅去。

  只是可惜,曹錫寶自己一時不慎,將準備彈劾和珅之事事先透露給了同鄉吳省下欽,致使消息提前泄露,和珅先一步得了信兒,命劉全將僭越的房宅全部銷毀,滅掉罪證。

  當乾隆爺遂派王大臣與都察院一起問曹錫寶的時候,曹錫寶毫無防備之下,便所有的彈劾都沒有了證據。和珅因此逃脫,曹錫寶也因此被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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