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寶從外面回來,本有不少事情回稟,卻見自家公子坐在床上,溫柔繾綣的看著沉睡的南姑娘,抿了抿唇后,便那么站在了門口。
席西洲抬眸看了荀寶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起身。
他答應她,不會走,會陪著她,他就要做到。
荀寶在門口站了一會,見自家公子沒出來的意思,略微尋思后,自己去安排人前往那個死去,叫春泥的村子,通知她的家人來接她回去安葬。
荀寶雖然武功不是特別厲害,但是處理瑣碎事情,安排事務能力卻十分強。這也是席西洲一直帶著他的原因。
荀寶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看著那漫天飛雪,抖索了一下,感慨出聲,“今年的雪下的真大!”
他記憶以來,還是第一次下這么大的雪。
管事上前輕聲道,“我也是第一次見這么大的雪!”
這是天底下冤情太多,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呀。想到那躺在棺木里死不瞑目的姑娘,管事再次去看天空。
雪好似又大了!
荀寶輕輕嘆息一聲,轉身回頭朝屋子方向看去。
那屋子里也有一個,本該千嬌百寵長大的姑娘,卻命運弄人,讓她跌入塵埃,遭受非人待遇。
或許老天爺終于開眼了吧…
以一場大雪覆蓋這世間骯臟,待冬去春來,萬物復蘇,一切又是新的開始。
可那些被覆蓋的悲哀、凄涼呢?是否有能被昭雪的哪天?
荀寶不知道,也不敢去深想。
因為就算想再多,以他的能力,也無法扭轉乾坤,改變什么。
公子…
公子其實就是一個冷心冷情的人,連自己生死都能無視的人,遑論他人。不過…
荀寶忽地眼睛一亮。
這不,有了南姑娘么!
只要南姑娘心中有善,她也愿意為善,公子定會全力支持她。
真好!
荀寶想到這里,頓時心中郁悶滌蕩一空。與管事去商量下一步行事。
“不問公子了嗎?”管事小聲問。
“公子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荀寶嘿嘿笑了一聲,朝管事眨了眨眼睛。
管事瞬間恍然大悟。
與荀寶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午后的顧縣城門口,大猴滿身風塵,頭上都是雪,身上也汗濕,整個人又冷又熱。
他站在城門口,看著這個前些日子來過的縣城,深深吸了口氣,上前去問,“請問有沒有見過一輛三匹馬的馬車,很華麗…”
出來走過一趟,大猴多少學會了些,詢問的同時,遞上幾個銅板。
小攤販一看是十文一個,伸手摸到手中,縮了縮脖子,嘿嘿笑道,“隨同應該是四輛馬車,最前面的是三匹馬,后面三輛是二匹馬對吧!”
“對!”大猴連忙點頭。
“吶,去了前面那家當鋪,就是那家騰記當鋪,有一輛去了騰記當鋪對面的客棧!”
大猴一聽,就有些急切。
小攤販拉住他,輕聲說道,“聽說騰記先前要了一口楠木棺,還買了喪幡、香燭,可能是死人了!”
大猴聞言,站定了腳步。
沒來由的,心口絞痛到了極點,疼的他腰都直不起,慢慢的蹲了下去。
小攤販嚇了一跳,連忙后退好幾步,慌亂道,“我,我可沒咋滴你!”
又趕緊拉邊上的小攤販給他作證。
大猴捂著胸口,抬頭去看天空,漫天飛雪下,他莫名的覺得哀痛,就像那一夜失去父母時一樣,痛徹心扉,連呼吸都疼的難以自制。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大猴輕輕出聲。
不應該這樣子,不能這樣子,不能就剩下他一個人。
跌跌撞撞起身,朝騰記當鋪踉蹌著而去。
到了當鋪門前,大手伸手扶住門檻,慢慢邁步進去。
“客官是要典當什么東西嗎?”當鋪伙計熱情問。
大猴氣喘吁吁,“我找人,找那先前進了你家后院的姑娘,她的馬車是用了三匹馬,我,我…”
話還未說完,大猴已暈厥過去。
把當鋪伙計嚇的不輕,趕緊喊人過來,先把大猴抬到了后面屋子。
說是請個大夫,得知蕪娘會醫術,去請蕪娘。
“做什么?”蕪娘輕聲問,懶洋洋的心情似乎不好。
“那個前面有個人暈倒在了當鋪,你能去看看嗎?”伙計小心翼翼問。
“你說什么?”蕪娘尖銳的叫了一聲,“既然暈倒了,去請大夫就是了,別什么阿貓阿狗都讓我去看,我事情多著呢!”
這就是很明顯的不愿意了。
伙計愣了愣,轉身走出屋子。
忍不住呸了口。
不是說醫者父母心么?這人怎么這樣子呢…
趕緊去請了大夫來給大猴看診。
“外傷、內傷皆有,暈過去是情緒波動太大,心神耗損頗多,這人瞧著年紀不大…”大夫說著,失笑著搖搖頭。
他做大夫幾十年,從南到北,經歷頗多,最后選擇在顧縣安家,只因為在這里遇見了他最初的愛人。她孤苦無依,他孑然一身,兩個人搭伙過日子,彼此有個伴,夜里想說話有個人。
別人的悲苦人生,他已經不那么愿意去探究了。
這趟診金收的不多。
早些年尚有積蓄,他并不差銀子。
回到醫館,妻子溫和笑著看他,他回以一笑,讓徒弟抓了送到騰記當鋪。
上前握住妻子的手,帶著她往屋子里走。
輕聲細語傳來,外面抓藥的徒弟聽著,嘿嘿一笑,趕緊去認真抓藥。
南風這一睡,醒來的時候已經傍晚,稍微動一下,感覺被子被壓住,她扭頭看去,見席西洲和衣壓在被子上,睡的深沉。
俊逸的面容干凈如玉,長長的睫毛像個小扇子。
勾著南風伸手去觸碰,毛茸茸軟乎乎的,手感好極了。
咧嘴一笑,伸手捏住了席西洲的鼻子。
讓他沒辦法呼吸。
很快的,席西洲睜開眼眸,委屈的看著她,張著嘴呼吸,粉嫩的舌輕輕的露出些許。
南風頓時覺得口干舌燥,松開手塞到被窩里。
眨了眨眼睛,心虛的看著席西洲不說話。
“醒了?”席西洲柔聲。
依舊溫潤如玉,就是臉憋的有些紅。
卻是絲毫不損他的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