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以后,張爺打開門,從里面出來,“已經招了,讓他們簽字畫押。”
“張爺,還是你牛!”
幾名衙役由衷的佩服,沒有聽到慘叫聲,也沒有聽到張爺發怒,偏偏里面的人就招了。
張爺回了家,張大娘迫不及待的問,“怎么樣,夏娘子母子倆沒事吧?”
“沒事。”
張爺簡短回答了一句,端起桌上沒有動過的飯菜,轉頭去了廚房。
“哎,我說你…”
張大娘恨鐵不成鋼的嚷自己兒子,就算沒事,那母子倆也肯定嚇壞了,自己這傻兒子就不能趁著這個機會去關心關心。
張爺端著熱好的飯菜回來,放在桌上,“您身體不好,別操心這些閑事,先把飯吃了。”
張大娘坐下,忍不住問,“到底怎么回事,賊人怎么會偷到夏娘子家里去?”
張爺遞給她筷子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后遞給她,“說是看她在集市上的生意紅火,才起了這樣的心思。”
“這些該殺的…”
張大娘接過來筷子,罵,“她一個婦道人家,還帶著一個孩子,掙點銀錢不容易,竟然還惦記著她那點銀錢。”
張爺吃飯的動作又是一頓,然后掩嘴咳嗽了一聲,“娘…”
張大娘拿起一個粗面饅頭,“怎么了?”
問完以后,便咬了一口。
張爺又咳嗽了一聲,“我有沒有告訴你,夏娘子有相公?”
“啊?”
張大娘嘴巴張開,嘴里剛咬的饅頭掉出來。
“他相公還是平陽縣這兩年來唯一的舉人。”
“咳咳咳…”
張大娘嗆到了自己。
忙活了大半上午,十條魚賣完,收拾完了攤,把東西依舊放到這邊的院子來。
往日這個時候,張大娘聽到動靜,早就樂呵呵的出來了,可今日前面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夏曦有些擔心張大娘犯了病,幫著柱子把拉車推進院子里以后,讓他先回去,自己去前面看看。
柱子應聲,剛走出院子,張爺便掀開門簾從前面屋中出來,對著夏曦微微點頭,“夏娘子。”
“大娘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娘沒事,她只是…”
“不好意思見你”這幾個字怎么也說不出來,掩嘴咳嗽了一聲,掩飾過去,道,“那幾個人招了!”
夏曦瞇眼,“是不是俞義?”
張爺搖頭,“他們說,是個丫鬟打扮的人找到了他們,給了他們一百兩銀子,告訴他們你的長相,又說你家中有幾千兩銀子,讓他們去偷來,許諾事成以后不但偷來的銀子給他們,另外還會再給他們一百兩。家里只有你和一個孩子,好對付,更何況還能得不少得銀子,幾人這才起了心思。”
“可知道是誰家的丫鬟?”
“他們也不知,當時對方是輾轉了好幾個人才找上的他們,他們以為這不過是小事一樁,便沒有打探對方的來歷。”
夏曦點頭,“知道了。”
“還有…”
夏曦看他。
張爺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變成了囑咐,“你和琪兒以后小心一些。”
“知道了。”
夏曦應下,又道,“幫我給大娘說一聲,今天我不進去看她了。”
張爺點頭。
夏曦轉身出了院子。
看著她的背影,帶頭之人的話在張爺耳邊回蕩,“她還讓我們毀了那個女人,說這事要是成了,另外再給我們加二百兩。”
有了昨夜那一出,村長心有余悸。
回了村以后,立刻詢問誰家有干木頭,“放在家里也是放著,先拿出來,讓夏娘子用著,或者說用錢買也行。”
木頭山上有的是,有誰家蓋房修屋的時候就去山上砍幾棵,免不了有剩余的。
聽了村長的話,有幾個人紛紛應聲說自己家里有。
村長一一去看了,最后挑了兩根好的,詢問他們要賣多少錢。
兩家都讓村長作主,村長思量了一下,給了一個合理的數目。
兩人都很滿意,村長又找到了村里唯一的木匠,問他幾天內可以把大門做出來。
“加個工,五天吧。”
村長搖頭,“不行,五天太長了,最多三天。”
三天,那得要沒日沒夜的干,可想到好不容易才有這么一個活計,能掙到點錢貼補家用,木匠咬牙,“好,三天就三天。”
大不了,讓全家老小都上手。
定好了這一切,村長才又去了夏曦家里,“夏娘子,木頭我已經找好了,大門三日后便可做成。”
夏曦拿過來一盒點心,“多謝村長了,這是我回娘家時拿回來的點心,您別嫌棄,拿回去給家里人吃。”
“這可不行。”
村長推辭,這點心盒子一看就好,里面的點心也便宜不了,他可不能要。
“工錢您不要,這點心您再不要,以后我可真不好意思再求您幫忙了。”
“好,我拿著,我拿著。”
村長笑得合不攏嘴,接過點心,把買木頭的需要用的錢說了。
夏曦又讓琪兒給拿了錢出來,給了村長,村長拎著點心笑呵呵的出了院子,看到一輛馬車朝夏曦家駛來,遂停下腳步。
馬車在他面前停下,風安從上面下來,有禮的詢問,“這是夏娘子家嗎?”
村長心生警惕,“你是誰?找夏娘子干什么?”
“聽說她的水煮魚做的特別好吃,我們少爺特意讓我過來買一些。”
一聽是買水煮魚的,村長頓時有了笑臉,“是,是,是,這是夏娘子家,你等著,我給你喊出來。”
風安站在原地,夏曦很快跟著村長出來,見是風安,笑著問,“你要買水煮魚?”
“是!”
風安老實回答。
“十兩銀子一份,魚自己去那邊河里抓。”
她這話音剛落,村長驚的差點跳起來,十兩銀子一份,這、這也太貴了吧?立刻看向風安,想著他要是嫌貴立刻轉頭就走,自己馬上攔下,打個圓場,一兩銀子一份就可以了,看他的穿戴和趕的馬車,一兩銀子應該不成問題。
“好。”
風安應下。
村長腳下一個踉蹌,不可置信的睜大眼。
左手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咝”,真疼!不是做夢,是真的!
愣愣的看著風安把馬拴在大樹上,大步朝著河邊走。
看著他走出很遠以后,才回過神來,小跑著追了上去,陪著笑臉,“這天寒地凍的,河里的魚可不是那么好抓的,一不小心說不定會掉到河里面去,要不然,我找幾個村民幫你抓,錢不多,一條你給一百文錢就行。”
風安腳步沒停。
村長懊悔不已,想著自己真是太貪心了,要什么一百文錢,就是五十文,也是白得的啊,緊走了兩步,再次追上風安,張嘴,剛要改口說要五十文,夏曦的聲音從他們身后傳來,“冰層不太結實,前幾日有抓魚的村民落進水里,差點丟了命。”
風安猛然停下了腳步,以他的身手,就算整個冰層都裂了,他照樣能抓上魚來,可萬一出了意外,肯定會耽誤夏娘子做飯的工夫,繼而耽誤少爺吃到嘴的工夫,想到風澈的怒火,風安道,“可以,我要兩條。”
“可以,可以,馬上就給您抓來!”
村長嘴角都咧到后腦勺了,一連串的應下后,一陣小風似的跑了。
夏曦,…
笑著搖了搖頭,對轉身回來的風安道,“進來吧。”
她轉身回家,風安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進來。
院子不大,干干凈凈,清清爽爽,什么也沒有。
“琪兒,虎子。”
夏曦揚聲喊。
兩聲答應的聲音后,琪兒和虎子從屋內出來。
“你們倆燒點熱水,一會兒我宰魚。”
虎子噔噔噔跑去抱柴火,琪兒則是立在原地看著風安。
夏曦摸他的頭,“他是來家里買水煮魚的,不是來讓娘去接廚娘的。”
琪兒這才收回目光,走到鍋灶邊,掀開鍋蓋,舀了一瓢清水倒在里面,刷干凈以后,又添上了水。
虎子把柴火抱回來,扔在灶前。
琪兒利落的點著火。
夏曦拿了一個板凳出來,遞給風安,“家里只有這個,湊合一下吧。”
風安沒接,“不用,我站著就好。”
夏曦也沒再管他,去了廚屋,把一會做水煮魚要用的調料準備好。
村長的動作很快,不過是半炷香的工夫便拎了兩條魚回來,個頭很大,魚還是活的,不停的掙扎。
“貴人,魚來了。”
邊說著,村長邊進了院,把手里的魚拎高給風安看。
風安看了一眼,從袖袋里拿出一小角銀子扔給他。
村長右手拎著魚,左手拎著點心,兩手同時舉起,接住了銀子,魚蹭在了衣服上也不在意。
高興的見眉不見眼,“我們這魚個頭大,肉肥,貴人如果哪天還想吃了,盡管過來,我們保證一定是現給您抓上來的。”
夏曦上前來,把魚接了過去,“給我吧。”
村長把魚給了他,又詢問了夏曦是否需要幫忙后,才樂呵呵得拎著點心走了。
夏曦把魚放在一個大盆里,然后去舀了熱水在里面,端到一旁,利索的把魚殺干凈,又沖洗了幾遍等,徹底干凈以后,片成魚片,把鍋里的水舀出來,囑咐琪兒開始燒火。
虎子也想幫忙,把柴火一根根的放進灶膛里。
每日都做,熟練的很,不大一會兒水煮魚便做成了。
風安已經拿了食盒進來,里面有帶著蓋子的精致盆子,夏曦把所有的水煮魚都舀到里面,蓋好蓋子。
風安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
掏出銀子給她,接過食盒,匆匆上了馬車,調轉馬頭,回了落塵山莊。
風澈還在和秦侯爺下棋。
秦侯爺已經餓的不行了,坐不住了,扔了手中的棋子,癱在椅子上,“我說風大少爺,咱什么時候開飯啊?”
風澈聲音淡淡,“等你贏了我以后。”
秦侯爺一噎,自打他和風澈認識,下棋就沒有贏過他。
氣得對著他小腿骨踹下去,風澈眼尾早就掃到,利落的躲開。
“我說,我不就說了一句在集市上做的水煮魚不能吃嗎?你至于這么記仇,到現在也不讓廚房開飯?”
秦侯爺摸著咕咕叫的肚子,那個后悔啊,早知道這個家伙這么小心眼,打死他也不說剛才那句話,這下好了,不但水煮魚沒得吃,就算是普通的飯菜也沒有了。
風澈終于抬了一下眼皮,認認真真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語氣還是淡淡的,“你不想吃?”
秦侯爺一噎,徹底的說不出話來。
風安是一路打馬回來的,進來山莊,停下馬車,拎著食盒直奔廚房,這一路,魏家村距離山莊太遠,水煮魚都涼了。
廚房里的眾人看到風安回來,齊齊松了一口氣,管事的趕忙過來把食盒接了過去,“快,熱上。”
寂靜了兩個時辰的廚房頓時忙碌起來。
于此同時,風澈扔掉了手里的棋子,站起來,慢悠悠的往外走。
“你去哪兒?”
秦侯爺挺尸一樣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問。
“飯廳。”
風澈的聲音已是從門外傳來。
秦侯爺站起來,追了出去,“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