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曦手里的銅盆敲的咚咚響,呼喊的聲音既害怕又恐懼,在寂靜的夜里傳出去的越發遠。
“舉人娘子,賊人在哪兒呢?”
頭先跑到夏曦近前的漢子問。
“在那兒呢。”
夏曦用手朝著三人的方向一指。
三人把繩子慌亂的解開,從地上爬起來剛驚慌的跑了一步。
后面村民的家伙就招呼了過來,“好你個大膽的賊人,竟然跑到我們村里來偷東西!”
三人嚇的腿軟,腳下踉踉蹌蹌,慌不擇路。
過來的這些村民都是些粗壯的漢子,手上有力氣,跑的也快。
幾個大步追上了他們,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有扁擔,有掃帚,還有木棍。
三人躲閃不及,被打的嗷嗷亂叫,完全沒有反抗之力,只差喊爺爺叫奶奶了。
村長來時,村民們正打的起勁,而三人則是連抱頭鼠竄的力氣都沒有了,躺在地上,抱著頭,滿地亂滾。
“住手!”
村長大喊。
眾人這才停手,三人已經被打懵了,渾然沒覺眾人停了手,依然還在地上亂滾。
村長拽了拽披在肩上的衣服,一手拿過火把,來到三人面前,剛要喝問,夏曦已經走上前來,手中拿著繩子,“村長,還是先把他們捆起來再問吧。”
等三人回過神來,早已被捆成粽子了,身上的匕首也被搜了去。
“你們是什么人,為何來魏家村偷竊?”
村長喝問。
他很納悶,魏家村人貧窮,這是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的事,這是哪里來的不長眼的賊,跑到他們村里偷東西。
三人不語,卻是郁悶的不行。
他們接過不少的單子,從來沒有失手過,沒想到今日栽到了一名婦人手里。想到此,眼光惡狠狠的朝著夏曦看去。
夏曦被嚇得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的道,“村長,他們可能是沖著我來的。”
村長和眾人恍然,這樣就說的通了。
“舉人娘子,你看這幾個人…”
村長詢問。
“報官吧!”
第二日一早,被吊了半個晚上的三人被去集市上賣魚的村民拉扯著,來到縣衙門口。
村長點了幾個強壯的村民留下,讓其余的人去集市上賣魚。
夏曦受了驚嚇,臉色有些蒼白,柱子和蘭兒一早看到,勸說她不要出攤了。
夏曦搖頭,“不礙事,我就是后怕,我還好說,萬一傷到琪兒怎么辦?”
琪兒縮在夏曦的懷里,緊緊的抱住她。
柱子和蘭兒看的一陣心酸,把那三個賊罵了一遍又一遍。
琪兒低垂著腦袋,嘴唇抿的死死的。
到了集市上,張爺手下一如既往的把攤子給擺好了。
其中一名手下留在攤位前看著,見幾人過來,站起身,對著夏曦點頭哈腰,“夏娘子,您有什么事說一聲。”
昨日他們幾個去看張爺的娘,發現老太太比以往有精神,細問之下才知道,是夏曦給老太太做了針灸,幾人心里感激,今日不用張爺吩咐,一大早便把要用的東西全部給拉過來了。
夏曦點頭,“多謝了。”
手下慌的直擺手,轉頭離去。
琪兒仰起小臉,“娘,我餓了,想吃燒餅。”
“去買吧。”
琪兒松開夏曦的手,大步跑走,很快追上了張爺的手下,“叔叔,你等一下。”
手下停住腳。
琪兒仰頭,眼眶紅的不行,“我家里昨天晚上進賊了,我和娘都嚇壞了。”
“什么?”
手下眼珠子瞪的老大,“是誰這么大膽?”
琪兒聲音有了哽咽,搖著頭,“不知道,他們手里還有匕首,幸虧我娘聽到了動靜,喊了村里人來幫忙,要不然、要不然…”
說到這里,似乎是害怕之極,淚水滾落下來,看起來十分的可憐。
手下的怒氣蹭下竄到了頭頂,敢動他們張爺的人,活得不耐煩了。怒氣沖沖的問,“人呢,抓到了沒有?”
“被村長爺爺他們送去縣衙了。”
“回去告訴夏娘子,這事包在我們張爺身上了。”
手下說完,轉身大步往集市外走,還覺得不夠快,索性跑了起來,一口氣跑到張爺家里,進了院子便開始嚷,“張爺,不好了,出事了。”
張爺剛盛好了飯,還沒有坐下,聽到手下大呼小叫,眉頭一擰。
手下已經大步進了屋子,“張爺,夏娘子出事了。”
啪嗒!
張大娘手里的筷子落在桌子上。
“怎么回事?”
張爺沉聲問。
“昨夜有賊…”
手下添油加醋把琪兒的話說了一遍。
張大娘坐不住了,說張爺,“澤兒,你快去看看,看看他們娘倆傷到了沒有?”
張爺還算冷靜,“應該沒事,要不然也不會過來擺攤。”
張大娘真想把自己兒子的頭扒開看看,看看那里面裝的是不是漿糊,發生這么大的事,那娘倆肯定受了驚嚇,他不這個時候去表關心,那要等到什么時候。
“走,先去縣衙看看。”
張爺領著手下出了門,張大娘哪里還吃的下,急得在屋內來回的溜達。
縣衙門口,一大早就有一群人推搡著三個五花大綁的人過來,頓時惹得路過的人紛紛過來觀看。
看著三人狼狽的不行,紛紛忍不住好奇心打探。
村民們也不隱瞞,告訴眾人說這是幾個賊。
一聽這個,眾人也跟著痛恨起來。
看押送賊人的這群人,都是鄉下人,身上連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一看家里就沒有幾個銀錢,這樣的人家你們也去偷,良心是壞透了。
張爺來到時,看到的就是眾人對著被捆綁的三人指指點點的場景,若不是在縣衙門口,恐怕這些路過的人們也上去打三人一頓了。
張爺沒過去,在人群外站定,瞇眼打量里面的這三人。
時辰到,縣衙門打開,村長和留下的村民押著人進去,其余的人留在外面看熱鬧。
縣太爺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事?”
村長帶頭跪下,把三人進村偷盜一事說了。
縣太爺一聽就來了氣。
在他的任期,這平陽縣風調雨順,百姓樂業。眼看著快到年底了,他這政績報上去,明年說不定他就能高升了,卻有人在這個時候鬧事,當下什么也沒問,再次拍了下驚堂木,“來呀,把人拖下去,每人十大板。”
衙役們慣會察言觀色,看縣太爺是真的發怒了,上來,利落的把人拖拽下去,摁在地上,板子重重的打了下去。
三人本就挨了一頓揍,身上都青腫了,衙役下手又沒有留情,三人止不住叫出聲來。
張爺站在人群中,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
縣太爺卻是聽的直來氣,恨不得讓人把這三個人打死。
板子打完,衙役又把人拖拽回來,扔在地上。
三人疼的冷汗直流。
縣太爺再次拍了下驚堂木,“老實交代,你們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誰,說出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村長又把搜出來的三把匕首拿出來,舉過頭頂,“老爺,這是在他們身上搜出來的。”
三把鋒利锃亮的匕首,閃著寒光。
門外看熱鬧的人發出抽氣聲。
“身上還有匕首,這不是普通的賊吧?”
“我看這不像賊,倒想是去殺人的。”
“不會吧?”
“怎么不會,你看他們的穿衣打扮,就不像普通的賊。”
眾人這些話語傳到縣太爺耳朵里,縣太爺頓時驚醒起來,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看了幾人幾眼,越看越像眾人說的,看他們不像是普通的賊。
重重一拍驚堂木,“老實交代,你們到底是誰,攜帶匕首,想干什么?”
“冤枉啊,大老爺。”
其中一人開了口,“我們哥幾個也就是個街頭無所事事的小混混,看那個丑婦在集市上生意紅火,想著她賺了不少銀錢,這才起了去她家偷錢的心思,至于這三把匕首,是我們平日就帶在身上的。”
“你們是哪個街頭的?”
張爺冷聲問著進來,給縣太爺拱了拱手。
張爺身手不錯,這兩年幫著縣太爺抓了不少作奸犯科的人,縣太爺很是器重他,聽他這樣問,眼光落在說話之人身上,跟著問,“說,你們是那個街頭的?”
“我們、我們…”
說話之人眼神躲閃,回答不上來。
“大老爺,他們根本不是普通的賊,而是受雇于人沖著我們家來的。”
夏曦過來,正好聽到縣太爺的話,從人群后走進來。
縣太爺瞇眼,“你是…”
“這是我們村俞舉人的娘子。”
村長連忙答。
縣太爺對俞義有印象,因為前年他剛調來不久,俞義便考中了舉人,給他這個縣太爺臉上添了光,點頭,“原來是俞舉人的娘子,免跪。”
夏曦彎腰,“謝大老爺。”
“舉人娘子,你為何說他們是受雇于人?”
縣太爺問。
“大人有所不知,民婦只是做了個小本生意,每天也賺不了幾個銀錢,可這幾人,昨夜見到我母子二人,竟然威脅我們交出銀票?不然,就要了我們母子的命!大人想一下,如果不是受人指使,他們憑什么說我們手中有銀票?”
“我們是猜的。”
一個人急忙叫嚷。
“哦?”
夏曦轉向他,哆哆逼問,“既然你如此會猜,那再猜猜,我一個婦人哪里來的銀票?”
說話之人答不上來。
“大老爺…”
夏曦再次對縣太爺彎了彎腰,“我相公昨天一早剛出去求學,晚上這幾個賊人便想潛入我家偷盜銀票,我懷疑他們是沖著我相公來的,目的不是銀票,而是想對付我相公,好讓他明年參加不了科舉!”
她這話落,縣太爺倒抽了一口涼氣,俞義有功名在身,這幾人要真是像夏曦說的這樣,那罪名可就大了。
夏曦扣的帽子太大,三人也驚呆了,爾后反應過來,扯著嗓子叫嚷,“大老爺,你不要聽這個丑婦瞎說,我們真的只是想偷點銀子,絕沒有她說的那個心思。”
“既然沒有,那你們三人為何隨身攜帶匕首?”
夏曦步步緊逼。
“我們、我們…”
三人回答不上來。
張爺也適時開了口,“大人,這三人有些身手,絕不是普通的小偷小摸之輩。”
縣太爺當即一拍驚堂木,“來呀,大刑伺候。”
“大人,”
張爺再次拱手,“這三人如果是針對俞舉人的,背后必定有人指使,這大堂上人多嘴雜的,他們若是招供了,免不了傳出風聲去,不如將他們押去大牢,再行審問。”
縣太爺點頭,“言之有理,來人,把人帶下去,嚴加拷問,務必問出幕后指使!”
衙役應聲,把三人拖拽了下去。
圍觀眾人一看沒有什么熱鬧可看,紛紛退去。
村長等人也從縣衙里出來,去了集市上。
夏曦落后了一步,等張爺出來,問,“張爺可是去牢里?”
“夏娘子有話請說。”
夏曦苦笑一下,“不瞞張爺說,我知道幕后主使是誰?”
張爺瞇了一下眼,背在身后的手緊了緊,沉聲,“誰?”
“我相公,俞義。”
周圍瞬間靜了下來,就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好一會兒,張爺才開口,聲音中有莫名的情緒,“知道了。我會想辦法讓他們開口。”
“多謝張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