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滿意......不,屬下該死,屬下該死,萬望相國恕罪!”被一腳踹懵了的劉囂,連說話都糊涂了。
然而看向何瑾的眼神,愈發嫉妒和膽寒:明明是這小子先挑起的話題,為何挨打的還是我?......
相國啊,我二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差距就那么大嗎?
這一刻,滿心委屈無處訴說,幽怨就如冰封解凍的大河,滔滔不絕。但也就是此時,他對何瑾已只敢心中嫉妒,再無半分對著干的膽氣......
而一腳踹倒劉囂后,余怒未消的董卓回到何瑾身旁,又道:“二郎,此番特意問起這些,莫非已有了良策?”
何瑾這才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神色,釋然道:“早先屬下不清楚涼州具體形勢。此番聽相國一番娓娓解說,屬下愚鈍之智,也在指點下茅塞頓開。”
說著,便又自信十足起來,顯得甚有風采:“不瞞相國,屬下心中的確已有了一計。雖不可能一解羌漢百年血仇恩怨,然保得相國數年間無后顧之憂,卻是有把握的。”
“哦?......”董卓聞言登時大喜過望,一把親熱地抓住何瑾的手,道:“二郎真乃老夫智囊也,究竟是何妙策,還請速速道來!”
“相國......”何瑾就害羞地一扭頭,道:“速速道來有何情調,還是讓屬下慢慢細說為好......”
董卓先是一愣,隨即又‘嚯嚯嚯’的大笑起來,滿面紅光,神色都變得猥瑣起來:“二郎果然是個妙人......好,老夫便聽你細細道來。”
堂下的劉囂看到這一幕,嘴巴都張大了:夭壽啊,自己這是看到了什么?......啊,我的眼睛,辣眼睛啊!
不過就算到了這么一刻,劉囂心中還有一絲僥幸:他不相信一個才十七歲的黃口孺子,能有法子保得涼州數年安穩!
自己同樣聽了相國的講述,怎么腦子里一點思路都沒?——只要何瑾胡謅的計策被抓住一點漏洞,定要給他安個欺人的罪名!
“相國仔細想想涼州近年來的叛亂,可發現什么有趣的變化沒?”何瑾可不知道,劉囂一瞬間心里有那么多的戲,仍舊同董卓眉來眼去。
董卓也騷情蕩漾,思忖一會兒后,笑著向何瑾問道:“二郎,你是指哪方面呢?......難道,不給老夫一點提示?”
“就是......涼州那些羌胡作亂首腦的變化啦。”
‘呃......’堂下劉囂聽到這里,忽然忍不住有些干嘔:兩人對話的內容,好像很正常。可這語氣神態,真的很......變態啊!
此時董卓和何瑾的目光就齊刷刷瞪來,面露殺機。
劉囂登時渾身一個哆嗦,幾乎哭著道:“屬下盡力忍......不,相國同何校尉商議之事,字字珠璣,屬下聞聽大有所獲,才情不自禁驚嘆。”
這番不要臉的話出口,感覺比自己摑了幾耳光還丟人,臉面火辣辣地發燙。不過徹底丟掉‘節操’這沉重的東西后,整個人又覺得輕盈了不少。
也虧他當機立斷,董卓這才哼了一聲,饒了他一頓胖揍。
“那些羌胡的首腦的變化?......”心思又回到正題,董卓也忽然有所醒悟,道:“二郎是在說,以前那些都是羌胡的首腦。可如今的韓遂、馬騰都已換成了漢人?”
“不錯,相國果然穎悟絕倫。”
何瑾見縫插針,一記馬屁很適時奉上,隨即又道:“可相國想過沒有,既然是漢人,為何他們會那般賣力相助羌胡?尤其那個韓遂,還是被脅迫著加入叛亂的......”
董卓聞言這才變色,恍然言道:“二郎言之有理!馬騰估計因漢羌混血,同情羌胡境遇才不得已為之。”
“可心思陰毒的韓遂,卻根本不會誠心幫助羌胡。分明是要借羌胡之力,達成自己不可告人的野心!”
“那......一個漢人,尤其還是曾經的涼州名士,他的野心又會是什么呢?”
何瑾漸漸微笑起來,只是笑里帶著一抹說不出的詭異和鄙夷,陰冷道:“或者說,他的野心究竟如何才能實現呢?”
“唔......”這下董卓的神態也凝重了許多,順著何瑾的指點思索道:“韓遂早年處心積慮,還拜訪汝父獻計求名。”
“所求無非同老夫當初一樣......呃,無非便是仕途聲名。然漢廷向來鄙薄涼州之士,還有涼州籍不得內遷的政令,韓遂走投無門,想必才會如此換一條路子。”
“相國能謀善算,舉世無雙!”
又是一記馬屁奉上,何瑾隨即道:“至于那馬壽成,大約如相國所言,乃同情羌胡。然相國也說了,他乃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后,又豈能不想著重振門楣,歸順朝廷?”
“歸順朝廷?......”
這四個字入耳,董卓終于明白了何瑾的計策,脫口而出道:“二郎是想著讓老夫招撫二人?如此他們得了心頭所愿,便不會與老夫為敵!”
聽到這里,劉囂已是目瞪口呆:他真的想不通,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怎么可能如此深諳人心,身居雒陽卻這般抽絲剝繭,將涼州那兩賊首的心思猜了出來!
此計若按朝廷一貫風氣政策,斷然沒半分可能。然如今董卓當政,只要能讓自己后方安穩,哪會顧忌什么朝議洶洶!
相反,這等計策簡直乃化弊為利的絕頂之舉!——自己若不識抬舉反對,絕不只是一頓拳打腳踢那么簡單,腦袋立時都會搬家!
然而,就在劉囂心中驚駭,董卓大喜不已的時候,何瑾竟微微搖了搖頭,道:“相國,這招撫自然是要招撫的,卻也不能沒個章法......”
“嗯?......”這一下,董卓和劉囂齊齊不解地望向了他。
此番他也不再賣關子,笑著道:“相國可先招撫馬壽成。此人正直賢厚,還乃大漢名將之后,輕易不會再度辱沒先祖名聲。”
“隨即再令馬騰屯駐長安西側,倚為涼州屏障。之后可再招撫韓遂,并且那官職,一定要比馬騰低......”
“先招撫馬騰,再招撫韓遂,還讓韓遂的官職比馬騰低?”
董卓和劉囂一頭霧水。
但細細思慮一番后,竟還是平日暴躁無謀的董卓先反應過來,看著何瑾震驚狂喜道:“二郎,你真是......神得不行!”
“怎,怎么就神得不行了?......”直到這個時候,劉囂仍不解其中關竅。
可董卓卻不屑一哼,道:“馬騰正直賢厚,老夫招撫過來倚為屏障,韓遂便失一臂膀,勢單力孤。”
“且馬騰當初是投靠了韓遂,地位在韓遂之下。老夫卻令其官職高過韓遂,你說韓遂縱然再陰毒,屆時還有心思算計到老夫頭上?”
這一刻,劉囂才恍然大悟,汗如漿出,已不敢再抬頭看臺階上那一少年:如此只要馬騰勢力不亡,韓遂便蹦跶不起來,果真可保得數年安穩......
這小子,將涼州局勢化弊為利也就罷了,心思竟還如此滴水不漏。
尤其他在董卓心目中地位無可比擬,自己卻要自不量力與其為敵?......呵呵,嫌命太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