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儒的反應,何瑾......當即連禮都不施了,極不合適地嘿嘿一笑,隨意回道:“李博士呀,此事我們何府也莫得辦法。”
“我等正在服喪,但念及何董兩家本一脈相承,只能勸誘那些家伙去投靠司空大人。結果能搞定的,你都已暗中授計搞定了。搞不定的,又被人家拒之門外,真是白跑了一趟......”
聯絡那些士人和何進的舊部,是為了讓他們來投效?
聽了何瑾這解釋,李儒簡直都被氣笑了:真當我李儒是傻子?......就你兄長那副迂腐士大夫的德行,明擺著是要暗中勾連,對付我們的好不好!
然而,何瑾就這么厚顏無恥,李儒......還真沒辦法反駁。
畢竟,何咸去拜訪那些人,不是吃了閉門羹,就是談了沒兩句讓人給打發了。說是暗中勾連還是拉攏著一塊兒投效......呃,怎么說都行。
然后,李儒此時也有些佩服何瑾了。
他四十來年也閱人無數,見過太多人被一句話道破心思,心虛到破綻百出的。可偏偏何瑾這家伙反應如此新奇,真是......活見鬼了。
“哼,何公子未免太小瞧李某了吧?”
整理了下心情,李儒又冷蔑一笑,道:“故大將軍舊部吳匡,主動投效何府。若何府真心想著輔助司空,為何不見何公子舉薦過來?”
“吳司馬都看破紅塵,不想帶兵了......”
何瑾就愁眉苦臉的樣子,委屈道:“為了不讓司空大人失掉一位人才,在下只能先替司空大人調教著。”
說著,他又一攤手,道:“再說,何家以后也是要投效司空大人的。吳匡投了何府,不也相當于投了司空大人?”
“某,某.......從未見過你如此顛倒黑白之人!”李儒自詡辯才不咋樣,可也沒想到會被一個毛頭小子,給狡辯到無言以對的地步。
當下心頭動怒,說話也直白了不少:“何公子,休要玩弄這等粉飾狡辯的小把戲。何府究竟心思如何,某家還是能揣測到幾分的!”
然后,他還是忍不住擺事實道:“上次某家主動提議,何議郎仍執意不從,難道還不算表明心跡?”
誰知李儒動怒,何瑾這里更直接拍了案幾,道:“簡直一派胡言!兄長都說了,先父喪期未過,你就讓我們投效。”
“投效是沒問題,可聲名都沒了,為天下人共恥——如此人人可指摘唾棄之人,投效過去又有何用?”
這一刻,李儒是真驚了。
不過,反應過來后他也不生氣,反而神色淡然了起來,擺手道:“想不到何家如此煞費苦心,李某當真誤會了。既如此,便請何公子回府,李某必當將此事向司空大人解釋清楚。”
說完,便要招呼門外的管家,打算下逐客令。
何瑾也知這是到了最關鍵時刻,不待李儒隨后開口,便打斷譏諷了一句:“然后李博士就會向司空大人說,何府那兩兄弟心懷不軌,想著對付司空還死不承認,干脆先弄死我們算了,對不對?”
李儒一瞇眼,忍不住便要作怒。
可何瑾一點都不虛,反而又繼續臭罵道:“李文優,怪不得世人都稱你是上不得臺面的毒士,盡會用些下三濫的手段!”
“無憑無據,捕風捉影也就算了。此番我親自登門解釋,你還一副剛愎自用的德行,算我瞎了眼!”
說罷,他一把推開那趕來的管家,喝道:“不用你趕,我自己走!本還以為董公帳下,有個能弄出瞞天過海之計的家伙,是個有見識之人。”
“可惜今日一見,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臟了某家的眼!”隨即,竟真的起身邁步,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往外走去。
但走出門檻的時候,他腳步漸漸就放慢了些。尤其到了庭院時,更是裝作悲憤的模樣,再度放慢了腳步。
同時,他心底其實都快要哭了:‘老李啊,你怎么還不挽留?再不開口,我可真走出去了,這戲就徹底演砸了......’
好在老天似乎聽到了他的祈求,就在人將要轉過照壁的時候,李儒復雜的聲音傳了過來:“何公子且留步!.......汝,汝已看破了某家的瞞天過海之計?”
這一刻,何瑾仿佛感覺聽到了天籟:真不容易啊!
毫無疑問,此番他上門找李儒,就是求李儒辦事兒的。但明顯李儒對何府已有了偏見,那......乖乖立正站穩挨打,能換來原諒嗎?
當然是......不可能的!
李儒何許人也,連皇帝都敢設計弄死的毒士,他要個聽話認錯的跟屁蟲有什么用?
他這種人,內心無疑矜驕無比。對付起來,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先一把擊碎他的驕矜,方有平等對話的可能。
當然,也不能只是一頓無腦狂噴......李儒又不是什么受虐狂。
得敢跟這種自命不凡的家伙對著干,還要不著聲色地留下個臺階。例如剛才提到的瞞天過海之計,就是何瑾故意留下的一個活扣兒。
當下,他心底雖美得冒泡兒,但語氣還是十分不屑,道:“董公接到先父密令的時候,并不知雒**體形勢,只帶了三千兵馬輕騎快進。”
“可入京之后,隔天差五便又是三千兵馬軍容嚴整、大張旗鼓趕來增援......此等瞞天過海之計,旁人自然是被唬住了。可在下先父曾為當朝大將軍,難道董公究竟兵馬幾何,還會不清楚?”
說到這里,何瑾就再度嘲諷地哼了一聲,道:“那時可是董公最虛弱險惡之時,兄長及在下尚且未聯絡各士人及先父舊部先發制人。難道,還會在董公已接收了雒陽大部兵馬后,再趕著去送死?”
最后,何瑾已經完全調整好了情緒,將臉從照壁后露出來,道:“更不要說,在下也曾建議董公,威懾于勢,誘之以利......李博士,難道這些所作所為,還不足以表明我們何府的心跡?”
但實際上,此時何瑾將臉露出來時,心中老后悔了:媽蛋啊!......為何那幾日我還沒穿越過來。否則,改寫歷史只在彈指之間!
幸好,這懊惱的表情被李儒看在眼中,還以為他仍在氣憤委屈。
李儒便連貫著一想:呃......好像真是這么回事兒!
當下,趕忙起身安撫何瑾道:“何公子,是這些時日那些不開眼的士人,處處與董公作對。某家為此焦頭爛額,一時才錯怪了公子,萬望何公子海涵。”
聽到這個,何瑾忍不住心里就笑了:廢話,就是知道你心煩這事兒,我才瞅準這個點兒趕過來。
否則,前兩天你們剛搞定丁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尾巴都快翹上天了,估計連門都不會讓我進。
然后,他也不順勢客氣兩句,化干戈為玉帛。
反而一句話也不說,掏出了之前讓何咸寫的那篇東西,交給李儒道:“喏,知道你心里煩這事兒,這不就主動給你送法子來了。雖然,不見得能解決問題,但至少會讓那些士人明白形勢!”
李儒見狀,快速瀏覽了一番絹帛上的內容,登時面色又是一變。
這個時候,他臉色明顯滿是慚愧:自己真是混帳啊,人家如此一心暗中為董公謀劃。而且有了法子后,第一個想著將這份功勞送給自己......
“何公子,坐,快坐,快上坐;茶,煮茶,煮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