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董卓一步步的壓迫,何咸率先承受不住,努力平靜語氣言道:“司空大人容稟,此乃誤會。”
“董公子未通報便闖入我府,肆意凌虐府中下人。舍弟也是一時情急,才與董公子發生了爭執......”
這話一入耳,何瑾當時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哥呀,你看董卓那丑惡丑惡的長相,能是講理的人嗎?
對付這樣的人,就要......算了,反正之前已有約定,就看我來演示吧。
于是他一扯何咸衣服,示意何咸先閉嘴。
隨即慢慢抬起頭,一字一句地清晰言道:“董公,董璜欺人太甚,我就將他狠狠揍了一頓。省得他以后,不知道一點規矩,出去再丟了董公的臉面!”
這話一出口,滿堂嘩然!
之前就進來告了狀的董璜,更是氣得站起來,大罵道:“屠戶子,汝竟然當著叔父的面,也敢辱我?”
何咸也是徹底被嚇住了,臉色慘白地回頭看向何瑾,那神色分明是在說:弟弟呀,想死咱家有樹,你拿根兒繩吊上去就行,干啥非要這么上趕著來一刀?
而且,還要連累整個何家陪葬?
可面對何咸糾結的眼色,何瑾卻當沒看見一樣,繼續不卑不亢地對著走來的董卓言道:“董公征伐塞外,龍驤虎步。如今更奉先父之命入京,匡扶漢室,輔翼皇威,高下在心。”
“天下之人盼董公,如嗷嗷幼兒盼母。董公如此既身負先父重托,便乃朝廷肱骨顧命之臣。”
說到這里,他又忽然望向董璜,并指如劍呵斥道:“然董璜行事無端,跋扈滅裂,無疑在借董公威名,卻授人以柄。如此短智無謀,亂董公大業之徒,自當有人狠狠教訓一番。”
這番話后,他的語氣才弱了一些,反思一樣道:“此事在下唯一做錯的,就是自己位卑德薄,越俎代庖,觸犯了董公虎威......”
可最后,何瑾又猛地直視董卓的目光,大聲言道:“但除了這點,在下自認其他之處一點沒錯。董公若要責罰,在下亦毫無怨言!”
說這些的時候,董卓似乎根本沒聽進去,仍舊一步步地迫近。明明只有他一個人,卻仿佛身帶千軍萬馬,一走一動間,身旁都似乎有無數兵弁扈從。
何瑾隨即開始覺得呼吸不暢,仿佛一頭猛獸已經盯上了他,準備他把吞噬到肚子里。周身的寒毛不受控制倒豎,手也不自覺地緩緩握緊。
待到董卓站在面前時,那種在西北殺人如麻,踏著尸山血海走出的煞氣威勢,登時更明顯了。
尤其距離之近,何瑾甚至能聞到他呼吸間的......呃,漢代似乎還沒牙刷,估計老董的腸胃也不太好。
努力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就是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讓自己露出畏懼的神色——畢竟根據歷史記載和個人觀感,老董絕不會喜歡何咸彬彬有禮的士人。
因為在西北武夫看來,那就代表著懦弱,無能!
只是自己這一套,貌似也沒多大作用啊......此時老董目光里仍透著敵意,細眼里殺氣流轉,怎么看都會隨時舉起刀,剁了自己的腦袋。
然而,就在何瑾止不住都想落荒而逃時,老董眼中殺機忽然收斂,一拍何瑾的肩膀大笑道:“果然不愧是大將軍之子,有膽有謀。”
“來之前油鼎、刀門陣都未曾膽寒,某家適才還特意動了殺氣,可何公子非但談笑自若,一番話還句句在理。某家都開始羨慕,大將軍能有你這樣的好兒子了!”
他這么一開口,滿堂肅殺的氣氛也一下隨之消融。眾人紛紛稱贊董卓慧眼識才,空氣仿佛都歡快了幾分。
何瑾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又施了一禮,劫后余生般道:“董公謬贊了。”
而此時何咸看向何瑾,眼神就不一樣了:剛才何瑾一番話不卑不亢,先揚后抑,既暗拍了董卓的馬屁,又言董卓入京是先父授命,一下拉近了兩家關系。
其中的圓融自如不說,最主要的是,還說到了董卓今后的籌謀計劃上。這等本事兒......究竟是從哪兒學的?
相較而言,隨后董璜的表現,可就真是奇丑無比。
只見他聞言登時面色猙獰,大吼唾罵道:“何瑾,你胡言亂言在說些什么!我乃叔父從子,奉命前去相請,你打了我就是打了叔父的臉!”
說著,又望向董卓,道:“叔父,這何瑾巧言如簧,還毀了侄兒臉面,不殺難消侄兒心頭之恨!”
對于這番話,何瑾看似低著頭,暗中卻向董璜拋了個大白眼。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董卓并沒有直接呵斥董璜。而是蹙眉微思一下后,讓人喚來了董璜的親衛。
待那些衛兵站成一排后,董卓才開口問道:“何家公子說,你們是無禮沖撞在先,璜兒卻說是何家輕慢,辱沒了董家。究竟誰說的是真,恐怕只有你們心知肚明......”
這下何瑾才正經抬眼看向了董璜,心中不由咒罵道:孫子,居然是告了黑狀,你還要不要臉?......要不是小爺聰慧,真就被你坑死了!
被何瑾一瞪,自知理虧的董璜不由心虛了那么一絲。隨后,又急忙向那些衛兵使眼色,想要瞞天過海。
董卓此時也指向了第一個衛兵,喝令言道:“你來說!”
西北屠戶的兇名,絕不是吹出來的。縱然是董璜的親兵,可面對董卓的威勢殺氣,那衛兵也戰戰兢兢起來:“董公,是,是......”
他看看董卓,又看看董璜,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但下一瞬,他就不用煩惱了。不耐的董卓毫無征兆地舉起手中的刀,一刀就剁下了那人的腦袋!
一瞬間,鮮血就從脖腔里噴涌而出,灑了桐油浸泡的光潔地板一大片。
何咸哪里見過這等說殺......不是,是連說都不說,直接就殺的場面,臉色慘白到都開始發青。
何瑾也驚詫不小,但畢竟兩世為人,知曉時代的不同,極力忍住心中的震撼。同時,還安慰地拍了下何咸的肩膀,再用力捏住。
雖名義上是自己的兄長,可他今年畢竟才二十二歲啊。
而前世自己都三十出頭兒了,性子是跳脫了些。可真正在危機面前,一舉一動自要比何咸成熟些。
此時何咸也感受到來自弟弟的鼓舞,努力深吸一口氣,平靜下心神來。
董卓卻神色如常,連臉上身上被濺到都不在意,繼續拎著刀走向第二個衛兵,還是那句話:“你來說!”
那把刀,此時還滴答滴答地淌著血。
死不瞑目的例子在前,衛兵當時承受不住壓力,脫口而出道:“是董都尉言何家已經敗落,我們可以去搶奪一些財物。不料何二公子神勇無敵,董都尉才被打了......”
董卓聞言,當時一刀就.....拍了過去,直接將那人拍得臉發紅,暴躁地喝道:“都給某家滾出去,一群上不了臺面的狗東西!”
衛兵們如蒙大赦,一個個便要落荒而逃。
可董卓氣得又一腳踹了過去,繼續喝罵道:“先將尸首抬出去,真是群沒眼色的東西,丟人現眼!”
衛兵趕緊又是兩人抬了尸首,一人拎了腦袋跑出去,連血跡都顧不得擦。何瑾默默看著這一幕,便有些明白后期的董卓,為何會眾叛親離了。
不過也用不著感慨,畢竟這時候......幸災樂禍才該是主題啊。
果然再回頭看向董璜,只見董璜已臉色發白,嘴唇無意識地囁嚅著:“叔,叔父,侄兒一時鬼迷心竅......”
董卓哪會管他這個,當時從一個將領那里拿來了一根馬鞭,劈頭照臉地就向董璜抽了過去:“打不過就回來告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告狀也就算了,竟然還學會了誣陷他人,跟老子耍心眼!......”
這一下,何瑾就看出來董卓武力很是不凡,一根鞭子讓他舞得猶如黑色長龍,在空中發出尖嘯,皮鞭在董璜的身上炸開,帶起的,就是一團血肉。
可憐的董璜,之前想裝可憐博同情,連一副新裘鎧都沒換。那裘鎧早就被何瑾摔得破破爛爛,此時正好被董卓一抽一個準兒。
伴隨著董卓的鞭子,董璜如同個陀螺般向柱子撞過去,不出意外的,發出陣陣慘叫。而董卓抽人的手法卻很是熟練,連董璜會滾到哪兒,都預料得一清二楚。
一鞭子出手,第二鞭緊隨而出,恰好就落在董璜的所在地。緊接著,第三鞭復又落下,董璜根本逃無可逃。
看著這慘酷的一幕,何瑾就忍不住感慨:真是......讓人看得賞心悅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