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位面的危機是因為七宗罪而起,所造成的一切罪孽都該算在黑衣南明的頭上。
蘭疏影對他的懷疑很深。
因為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據晝神說還不止一次。
——挑這種監管力度不嚴的殺戮位面下手,他們是慣犯。
“為什么說拖夠一年就沒事了?”她問。
Joanna表示,這是她在夢里偷聽來的。
那個坑洞底下有個祭壇,被帶走的黑石都要還回祭壇里,如果一直沒填上,等到一年期滿的時候祭壇就會坍塌,神父的入侵計劃也就失敗了。
蘭疏影靜靜聽著。
忽然冒出一股索然無味的感覺。
如果情報來得太容易,反而會失去探索的快樂。
而且,有的情報只能當故事去聽…
錢富貴略顯忐忑:“他們知道你在偷聽嗎,萬一,是故意逗你玩的呢?”
“不管是不是真的,趙明和風衣男都想要黑石,那就不該讓他們拿去。”蘭疏影臉上沒什么表情。
不過她這么說,能聽出幾分認真。
“女士,照你這么說的話,神父著急要把黑石集中到一起,可是按你妹妹告訴我們的情況,趙明和張宏杰有別的打算,他們好像不急著完成神父的命令。”
那邊催著要黑石,這邊卻在搞怪物變人的實驗;
如果張宏杰沒出意外的話,想必他已經到光明樂園跟好基友碰面了——他之前跟盛紅菲電話聯系過,就能說明這一點。
神父的原話里提到“三個傻子”,除了趙明和張宏杰,還有一個風衣男,剛好是三人。所以風衣男熟悉張家的情況,而且他著急護著黑石離開,瞧著像是真心為神父賣命的樣子。
但他手里的黑石不全,就算為神父辦事,也不值當就這么送回去,騎著怪物出境也挺遠的啊…
蘭疏影暗暗琢磨著,同時也在觀察Joanna的神色。
后者明顯愣了一下:“他們?什么打算?”
看來,剛才盛紅菲說話的時候,她是真的沒聽見——在筆記本被系統賦能之前,Joanna跟外界溝通或許需要特定的條件,直到賦能結束,她才能自由地現身。
關于盲童和寄體的事,蘭疏影簡單說了一遍。
這就免不了要提到幼崽和地下那頭怪物。
Joanna這次怔愣的時間更久,下意識道:“他們居然敢…”
她忽然止住,眼中沸騰起滿滿的敵意,似乎恨不得立即沖過去跟怪物大戰三百回合。
蘭疏影眨眨眼,覺得這家伙的話和她此刻的表現,給人一種淡淡的違和感,正要繼續試探的時候,系統突然在這時跳出下一個任務:
據說,光明樂園有一間血色大門的地下室,里面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出奇怪的聲音,請前往探索 沒提到獎勵,懲罰倒是很熟悉:
隨機剝奪一項感知。
“唉,”錢富貴抱怨道:“上了賊船,不好下啊。”
如果,第一個隱藏任務他沒接,就有希望按最低難度一直茍到通關;
現在么,他只希望后面的隱藏任務別要了他小命…忽然一想,他有個替身娃娃呀!
錢富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Joanna聽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
兩個玩家也沒打算跟她解釋。
聽校長的話完成之后,送了兩個增益效果和一個實力不明的女鬼…
蘭疏影故意當著Joanna的面說:“趙明想利用那些無辜的孩子,實在是太沒人性了,雖然他人已經死了,可他留下的東西我們還是要好好檢查一遍,不能再害人。”
“那間地下室,很可能就是他用來關著怪物和做實驗的地方。眼見為實,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們可以帶你去看,只是…底下或許會有危險…”
Joanna不假思索,很是自信地說:“你們帶上筆記本,然后,顧好自己就行!”言下之意,有什么危險,她有能力去處理。
“這個本子,你自己碰不了嗎?”蘭疏影問她,“你最多能離它多遠啊?”
“不能碰,最多,三米左右吧。”
“哦…”蘭疏影把筆記本收進自己背包,又問她:“那小野怎么辦?”
其實她不想讓小孩下去冒險。
她的意思是,孩子就不用帶下去了,先找個地方安置,讓盲童照顧他。
還沒等孩子媽答話呢,小野醒了過來,表情很懵:
“我又怎么了?”
自從認識了兩個哥哥姐姐,他莫名其妙睡著或者暈倒的次數,好像越來越頻繁了!他再遲鈍也感覺出不對勁了吧,今天一定要讓他們倆給個解釋不可。
小野剛醒過來,還沒發現自己懷里的圣經和筆記本都被拿走了,Joanna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小野…”
她死得凄慘,一身的怨氣,難得說話這么溫柔,小野認出這是媽媽的聲音,當場爆哭!
Joanna柔聲勸好了他,又問他最近過得怎么樣,都經歷了什么事,有沒有人欺負過他。
小野一一回答。
提到不幸摔死的張宏杰,他抽抽噎噎的,以前跟外人組隊的時候他藏著這些情緒,這會兒才有機會發泄出來。
蘭疏影看著母子倆的互動,眉頭微微收緊。
“沒完了還…”錢富貴跟她小聲叨叨,“不行了,我這年紀大了,聽不了這么催淚的…難受。”
蘭疏影忍著笑,清了清嗓子:
“女士,我們該出發了。”
回庇護所的這條路,小野是被她牽著走的。
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還能再聽見母親的聲音,情緒亢奮過頭了,路上一直在說話,累得呼哧呼哧。
蘭疏影抽空插了一句:“對了,咱們剛接觸的時候,你在筆記本上寫了一行字,那是什么意思?”
她可以一字不差地把那句話背出來:
我曾經萬般虔誠,但在我聽見那個聲音之后,我再也不信上帝。
然而,Joanna茫然地反問她:“什么字?”
“是我醒來的那次嗎…我看見小野在,就想讓他快點聯系到菲菲,電話是我寫的,你說的是這個?”
蘭疏影略微沉默,點點頭,輕快地說:“對啊。那我沒別的問題了。”
她居然不知道…
兩個玩家,左右夾著小野向地下庇護所的入口走去。
系統出品的效果確實沒得說,即使他們頭頂著烈日,Joanna依然飄在小野背后,一點都沒有被灼傷的意思。
光線越來越暗,直到他們轉過彎踏入長廊,才有淡淡的燈光,這是給為數不多的幾個健全人準備的,盲童們用不上。
途中他們也遇到了結伴行走的盲童,孩子們還在努力尋找盛紅菲,焦急又擔心的樣子讓人看了不禁想嘆氣。
女校長和盲童們之間的感情,大家都能體會到。所以,盛紅菲為了小野這個親人,選擇離開后面這群孩子的時候,她大概是挺難受的吧。
錢富貴把盛紅菲的死訊告訴了他們。
幾個盲童很傷心。
他們本來就不喜歡那個裝模作樣的小三,聽到死訊之后更加憤怒,吵鬧著要把小三的尸體拖到地面,扔遠點,別讓她污染了這塊地!
另外,他們也關心盛紅菲的遺體在哪里,要把她接回來,商量一下該葬在哪里最合適。
錢富貴推了蘭疏影一把,低聲道:“反正他們都要上去找尸體,要不,就先讓人疏散吧?萬一等會探索的時候鬧出什么大動靜,咱們不就坑人了么。”
蘭疏影當然無條件贊成。
就是沒想到他竟會突然好心。
“切,你把我老錢當什么人呢…咳,誰讓這一個個的跟小可憐似的,也就一句話的事,不麻煩。”
說完,他去跟盲童們溝通。
其中一個盲童走進某個房間,拿了幾個對講機出來,他用這東西,很快把所有人叫到了入口附近。上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聚集起來,長廊一瞬間就被塞滿了。
“大家排好隊不要亂,我們現在上去,”帶頭的盲童用手背擦擦鼻子,帶著哭腔說,“接盛媽媽回家!”
小家伙們一個接一個走過去。
沒有喧鬧的,也沒有人放聲大哭,只是默默地啜泣,沉默著接受事實,然后去做他們認為正確的事。
小三的尸體果然被拖上去了。
他們看不見她的死狀,不至于被嚇出心理陰影,但是秉持著愛護弱小的原則,力氣活就留給兩個最高的男孩子去辦。
蘭疏影清楚地看見,他倆每走出一段,就唾一口。
錢富貴摘了眼罩之后就愛到處亂看,注意到她對著的方向,說:“人都過去了,你還瞅什么呢?”
蘭疏影幽幽地說:“人在做,天看沒看是不知道了,但是生前顧不上身后事,如果干了什么壞事啊,要記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再死…”
不然,像小三這種層次的羞辱,大概還是輕的。
錢富貴:“…你在暗示我什么?”
“沒有,你想得太多了。”
有個盲童從前面跑回來,塞給他們一個對講機,鞠了個躬說:“謝謝你們幫忙,這個對講機你們拿著,如果在底下遇到什么麻煩,就讓我們回來。”
“對了還有,趙叔叔的朋友每隔七天都會來看他,今天應該快到了,我們沒找到趙叔叔,要是你們看見他了,請提醒他一下!”
錢富貴搓搓鼻頭,有點尷尬。
能找到人就怪了…趙明在血門那邊躺著呢,早沒氣了。他當時是真的想留著趙明問話,唉,還是怪物坑了他。
蘭疏影接過對講機,問道:“趙明的朋友?那你知道他是來干什么的嗎?哦,我看這里那么安全,他一個人在外面跑來跑去的多危險啊,怎么不留下跟你們一塊住呢。”
盲童回答不上來,只說:“我不知道,他們每次都不讓我們下去。那個叔叔他很準時的,每次都是那個時間來,今天他來晚了,趙叔叔也沒在,真奇怪…”
下去?
蘭疏影看了同伴一眼,錢富貴張大了嘴,跟她比劃出一個門的手勢。
再往下,就是那道血門了啊。
她突然想通了,又問:“你說的那個叔叔是不是穿著很長的風衣?”
她知道盲童看不見,說不準他們擦著走過去呢,長風衣就容易認了吧。
盲童點點頭:“是啊,我還幫他拿過呢,他還喜歡戴眼鏡,很重的那種。”
錢富貴暴喝一句:“草!”
盲童被他嚇得一激靈,趕緊走了。
身邊沒外人的時候,Joanna這才開口,藍眸微瞇透出陰冷:“原來他們三個都湊到一起了…”
“就是啊,惡心死老子了,瞎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啊!”錢富貴脫口而出。
“你們猜,風衣男今天會不會來?”蘭疏影說。
錢富貴傲然地接道:“來也不怕。”
海螺和圣經被刷上特效之前,她還是有點擔心的,畢竟那家伙能驅使怪物,意味著他也可以驅使被怪物影響的人。
現在就不是很緊張了。
信徒和瘋子都能被克住,拿著這兩個東西的人就是行走的bug。
Joanna默默地看著他們,似乎在思索錢富貴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很快,他們下到血門的那一層。
門底下依然時不時傳出一陣涼風。
Joanna只看一眼就斷定道:“門上有黑石!”
血門是凹凸不平的,涂料沒抹勻的那種感覺,顏色介于黑和紅之間。
說實話,她要是不說破,還真不容易發現,黑石被埋在門里,只露出薄薄的一層,多虧了Joanna熟悉它。
蘭疏影把手掌按在門上,門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隔著門板,她看著這頭怪物。
模樣像是地獄三頭犬,體型倒是不大,頂多是成年大象的標準。
探索地下室,那就得把門打開,直面這個家伙了。
“你把黑石挖出來吧,他們就是用這個把它關在里面的。”Joanna作為對黑石研究最深的人,認真地指點道。
“把它挖走,那怪物就能出來了…”錢富貴有點猶豫,“你能對付嗎?”
“可以的。”
Joanna一如先前的自信。
蘭疏影用刀尖劃破木板,把黑石一點點撬了出來,雞蛋大小的一塊,捏在手里涼冰冰的,里面有能量流動。
空洞里湊上來一只眼睛。
那是三頭犬壓低了的一顆頭顱。
意識到自己重獲自由,它怪叫著,一頭頂開了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