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初做出(奶奶)糖的時候,過得一點也不風光,恰恰是最落魄的時候。也就是說,(奶奶)糖生來就在陪她吃苦。
所以她不舍得強迫它怎樣怎樣。
(奶奶)糖當然不懂這個意思,著急地爭辯說:
“可是,可是,我比熙霖聽話呀!”
“這個當然。你想啊,熙霖小時候的那幾年,道長一直都在外面,我大致猜一下他的心思啊,他覺得,他本來可以早一點回去,找個理由接走熙霖,可是他沒那樣做。”
蘭疏影略微停頓,又說:
“況且,他第二次住進熙霖家,喝酒誤事,惹得老爺失死熙霖,所以…他感覺應該對熙霖負責吧。”
哪怕,他帶下山的那個,已經不是真正的熙霖了。
只要道人帶著他一天,就會照顧他一天,因為他有愧。
嗯…寵崽狂魔嘛。
“我去跟他說吧。說通了他之后,你就把熙霖帶到沒人的地方,教育教育。”她叮囑道。
(奶奶)糖想著這里頭的彎彎繞繞,懵。
它再想到那只白狐的慘狀,立馬點頭:
“好!!”
所謂重病當用猛藥,蘭疏影提著白狐的尸體,往疤臉道人面前一撂,板起黑臉扮惡人,說點嚇唬他的話。
比如,你不好好教徒弟,那就別怪其他人替你教,這一類的說辭。
道人理虧,只好松口,看著徒弟被(奶奶)糖帶走。
熙霖已經預感到了不妙,惡狠狠地沖他齜牙,然后被(奶奶)糖跳起來拍了一巴掌。
蘭疏影想走。
道人卻心神不寧的,活像要生離死別,眼神恍惚著,她一抬腿,他就無意識地跟了上來。
她無奈:“道長放心吧,(奶奶)糖知道分寸的。”
道長哭喪著臉:“晚輩曉得,可,還是怕啊…”
他是把熙霖當兒子養了好幾年的。
現在孩子讓壞蛋給綁走了,他能不擔心么?
行吧,行吧。
蘭疏影估摸著時辰,李承遠那邊她暫時可以不用去,于是盤腿坐下,東一句西一句地跟他閑扯。
接近天亮,(奶奶)糖把人帶回來了。
規則之力的每一絲都帶著天道威壓,用它來模擬妖魔最怕的劫雷,效果極佳。
于是,三雙眼睛齊刷刷看著,出門之前還精神抖擻的熙霖,現在成了還在打哆嗦的軟面團。
(奶奶)糖在他小腿上輕輕踢了一下。
熙霖一個激靈,跪得要多干脆就有多干脆,給他師父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蘭疏影給(奶奶)糖偷偷比了個大拇指。
道人看得有點欣慰。
更多的是心疼!
蘭疏影使了個眼色,(奶奶)糖領會:“咳咳!”
熙霖又一個激靈。
“以后一定要乖乖聽話,好好孝順你師父哦。”
一句話,讓孩子瘋狂點頭。
他哪敢說不?
腿還是軟的呢!
孝敬長輩的事,那能叫慫嗎?
是從心,那是發自內心懂不懂?
蘭疏影瞥著道長袖口皺巴巴的布料,幽幽道:“道長先前仿佛在找什么東西,找到了沒有?”
“呃…找著了,已經找著了…”
道人下意識掩飾。
找到就怪了。
她進來的時候他正在井邊忙活,然后熙霖被帶走,他就沒心思去拿傀儡線了。
熙霖順著她的目光,看到那口水井。
——不久之前,他為了出去加餐,把搶來的線丟了進去…
“我下去找!”
他果斷把井里的吊桶弄出來,再跳進去,不一會兒就沿著井壁爬上地面,一張嘴,掉出一團線。朱砂染了他的牙齒,映著這抹卑微又討好的笑容。
他師父當場就抹眼了。
太心酸了。
嗚嗚嗚。
好在他曉得事理。
這對主仆之所以這樣做,一半是看不慣熙霖的頑劣;
另一半,他們擔心的是熙霖危害蒼生,而他控制不住,必然會釀成大禍。
道人一揖。
“韓前輩,晚輩目光短淺,心慈手軟,今(日rì)已然悔過,代劣徒多謝前輩悉心教誨…”
“喵!”
還有貓爺呢!
你這壞蛋,是不是把我給忘了?!
(奶奶)糖氣鼓鼓地(挺tǐng)起(胸胸)肌。
道人立馬補了幾句漂亮的謝辭,把它安撫下去。
蘭疏影打了個哈欠。
“不早了,我回去了,你們師徒倆就好好談談心吧。”
“是,是,那我送送韓前輩…”
說是要送她,其實,這個時辰李家的下人已經陸續起來了,他也只能把她送到院子門口,不然就坐實了她在客房一夜未歸的事實!
蘭疏影避過其他人,從花園穿過去,順手折幾根花枝帶回去插瓶。
回到自己臥房。
她在門口遇到了一臉驚色的大杏。
“喲,這是怎么了?家里遭賊了么,讓你這么慌張。”她笑著扶住大杏。
大杏退一步好好打量她,嗔道:
“可不是遭了賊么,還是個厲害的呢,把我家夫人沒聲沒息地就給偷跑了,嚇我一大跳!”
“伶牙俐齒。”蘭疏影把花枝遞給她,輕描淡寫道,“我可沒丟,就是起得早,去花園轉了一會。”
她借口要補個覺,先不吃早飯了,讓人抬水進來洗洗。
普通人的殼子還是不結實,尤其李氏已經算是上了年紀了,她這才一夜沒睡,腦殼就嗡嗡地響,都快轉不動了。
她正要就寢,大杏快步進來,說少爺在那邊鬧呢,動靜(挺tǐng)大,像是中了邪!
“嗯??”
蘭疏影有點懵。
正好這會兒小女孩在她房里。
兩人無意間對了個眼神。
小女孩浮在空氣里,剛啃完甜糕,正在((舔添)添)食指,趕緊為自己辯解了:“你別看我,絕對不是我干的,不信你問問(奶奶)糖!”
(奶奶)糖撓頭:“不應該,就算我們都不管,夢境也能再撐幾個小時啊…”
明明是估算好的,它夜里去給熙霖上課,早上回來再接管夢境,李承遠那邊應該不會出問題的。
怎么突然就醒了呢…
這一陣子,李承遠其實都沒真正清醒過。
他的意識始終在夢境世界里。
無論外界發生了什么,都跟他沒關系。
蘭疏影早晨去給他喂丸子,保證他(身shēn)體不會垮;
或者就是(奶奶)糖直接控制他(身shēn)體,讓他在意識昏睡的(情qíng)況下進食、運動,免得變成一個肌(肉肉)萎縮的植物人。
因此從來沒引起李府下人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