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膳時分,祁鈺回到坤寧宮時,發現不僅是壽陽公主,就連永寧公主和延慶公主也都在,三個人圍著黃宜安“皇嫂長”“皇嫂短”的,嘰嘰喳喳、歡聲笑語。
黃宜安含笑聽著,不時應上兩句,一臉長嫂的慈愛與溫柔。
已經燃起的燭光,投下昏黃搖曳的光影,映著天邊的晚霞,一切顯得是那么地寧馨而祥和。
這樣尋常卻又溫馨的場景,祁鈺只有在很小的時候,由馮永亭等人伺候著玩耍時,才偶爾一得。
嘴角不禁揚起,祁鈺擺手示意殿門外侍立的宮人不必通傳,腳步輕快地邁進殿內,一面揚聲笑問道:“你們在說什么呢?這么熱鬧?”
黃宜安等人俱被驚得一跳,聞聲看過去時,見是祁鈺,慌忙都紛紛起身見禮。
“自家人,不必多禮。”祁鈺笑道,上前親手扶起了黃宜安,并在她身旁坐下。
壽陽公主還好,永寧公主和延慶公主見狀卻暗暗吃驚。
雖說她們和皇兄確實是一家人,平日里皇兄也確實對她們頗為和善,但是這樣話的,極為重視規矩禮儀的皇兄以前可是從來都不會說的。
尤其是延慶公主,剛出生不久,先帝便駕崩了,自她記事起皇兄便是那高高在上、端肅威嚴的皇帝,何曾這般家常親切過?
因此延慶公主十分激動地連連點點頭應承。
永寧公主卻悄悄瞥了正在給祁鈺奉茶的黃宜安一眼。
皇兄這樣的變化,是因為娶了皇嫂吧…
祁鈺接過茶,沖黃宜安眼神示謝,心中暗自得意。
可見他的皇后很優秀,連公主這樣的天之嬌女也能輕易收服。
想到黃宜安命人送去的那幾樣點心,或酥脆香咸、或宣軟清甜,便是連他這個不怎么愛吃零嘴的人都忍不住每樣都吃了大半,也難怪壽陽這幾個貪嘴的丫頭會被輕易收服了。
壽陽公主嘻嘻笑回道:“我們在說皇嫂廚藝精湛,準備今后用膳時都來皇嫂這里蹭飯呢!”
祁鈺一個沒忍住,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嗆得他一陣咳嗽。
黃宜安就站在近前,見狀便接過茶盞,遞了方帕子過去。
祁鈺接過帕子,捂嘴咳嗽一陣,方才漸漸止住了。
拿帕子拭干唇邊的水漬,祁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黏在了手中的帕子上。
帕子是用杭綢裁成的,一角繡著幾朵魏紫,比他大婚前特地吩咐宮人送到坤寧宮的那兩盆真花還要鮮妍明麗,幾乎以假亂真。看針線,倒是和李太后壽辰時收到的一對抹額壽禮有些相似。
祁鈺遞還帕子的動作一頓,旋即裝作若無其事地將帕子塞進自己的袖子里。
已經伸出手去預備接回帕子的黃宜安:…
“你們各自宮里都有膳食,何必要來坤寧宮叨擾皇后?”祁鈺淡淡地反問道,不怒自威。
永寧公主和延慶公主嚇了一跳,慌忙以眼神向壽陽公主求救。
皇兄果然還是那個皇兄,先前的親切隨和是她們頭昏眼花看錯了吧…
壽陽公主卻并不害怕,聞言嘻嘻笑回道:“宮里的膳食哪里有皇嫂親自下廚做的好吃?皇兄,正所謂‘獨樂了不如眾樂樂’,您總不能一個人霸者皇嫂吃獨食吧?”
祁鈺被壽陽公主的“虎狼之詞”驚得差點又是一陣猛咳。
吃獨食?
呵,他到現在根本連味兒都還沒能嘗一口…
“一派胡言!”祁鈺睨了壽陽公主一眼,端正威嚴地教訓道,“宮中的飲食自有分例規矩,要是都像你們似的來坤寧宮蹭飯,那豈不亂了套?
“再說了,皇后執掌后宮,每日有諸多事務要忙,怎么能盡圍著灶臺轉,伺候你們這幾張嘴?簡直是胡鬧!”
祁鈺說得義正辭嚴。
永寧公主和延慶公主嚇得瑟瑟發抖,深深地垂下小腦袋,一聲也不敢反駁。
壽陽公主雖然明白祁鈺不過是借著大義要霸者黃宜安獨處罷了,卻也不好再繼續胡鬧下去。
再說了,皇兄和皇嫂感情好,她自然是舉雙手雙腳支持的!
因此壽陽公主十分體貼地悻悻點頭,領著嚇得呆若木雞的兩小只辭別了祁鈺和黃宜安,各自回宮去了。
剩下黃宜安一個,對著祁鈺直發愁。
如何與皇帝自在從容地相處,是她進宮沒幾年就荒廢的技能。
如今要重拾這項技能,一時不免有些困難。
更何況,她早就沒有了前世大婚時的喜悅與期待…
好在很快,祁鈺便命宮人傳了晚膳。
等膳食擺上了桌,黃宜安照例站在桌前,執箸欲要布菜。
“此處并無外人,坐下同朕一起用膳吧。”祁鈺笑阻道。
黃宜安想了想,屈膝應命,在祁鈺下首坐下。
前世她倒是克己恭謹、規行矩步,從不肯定與皇帝同桌而食,更別提是像鄭氏那樣搶皇帝的菜,甚或是讓皇帝反過來為她布菜了,可是也沒見一向極重規矩禮儀的皇帝念著她的好,反倒覺得鄭氏率性自然、從不矯飾。
既如此,她又何必委屈自己,餓著肚子伺候皇帝呢!
祁鈺見黃宜安在自己身旁坐下,滿意地點點頭。
阿梅見狀,上前替二人布菜。
膳畢,自有宮人撤下膳食。
黃宜安伺候祁鈺更衣沐浴。
先是外袍。
再是里衣…
黃宜安別開臉去。
說起來,前世雖然直到她辭世,皇帝都堅持每月初一十五到坤寧宮歇宿,但實際上自從鄭氏誕下皇三子,攪起國本之爭起,兩人便幾乎是同房不同宿了。
甚至乾清、坤寧兩宮意外走水后,皇帝不得不和她同居啟祥宮數月,大多數時候兩人亦不過是在同一個屋檐底下各自生活罷了。倒是讓一眾翹首期盼她這位中宮之主借機承寵,一朝誕下龍嗣,徹底掐滅鄭氏母憑子貴的野心的朝臣們大失所望。
祁鈺卻誤以為黃宜安是害羞了,忍不住逗她道:“你們都退下吧,由皇后伺候朕沐浴即可。”
黃宜安手下一頓,原本要解開的衣帶,便被她手下一慌,打成了死結。
黃宜安急忙連扯帶拽,卻只是將衣帶越越緊,急得她額上出了一層薄汗,雙頰也漲得通紅。
本來應聲告退的田義,見狀便退至屏風外,隨時等候傳喚。
只聽得里面響起一陣悶聲低笑,接著便是祁鈺意味不明的輕笑:“皇后不必如此著急,我們有漫漫長夜來寬衣解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