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宜安心道:你來得正好。
尚未來得及回答,就聽得身后祁鈺涼聲反問道:“你說呢?”
壽陽公主縮了縮肩膀,沖黃宜安做了鬼臉。
黃宜安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了壽陽公主攀在她胳膊上的手。
壽陽公主本就仗著祁鈺的縱容與寵愛,在他面前頗為放肆,如今見新娶進宮的皇嫂也站在自己這一邊,膽子愈發大了,遂笑嘻嘻地耍賴道:“要我說呀?那自然是沒有呀!”
祁鈺被壽陽公主這厚臉皮的話氣得一噎,覺得以前那么多好東西都白送了。
祁鈺正待要呵斥壽陽公主兩句,就見壽陽公主抱著黃宜安的胳膊來回搖晃,軟聲撒嬌道:“皇宮這么大,能和皇嫂說得上的話卻沒有幾個。我這不是想著皇兄日理萬機,怕皇嫂新婚孤悶不適,這才特地趕過來陪她呢嘛!
“皇嫂,你說是不是?”
壽陽公主沖黃宜安眨眨眼睛。
黃宜安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一臉縱容與慈愛地笑道:“多謝你記掛著。”
今生皇帝不曾點選二妃,只冊立她一個皇后,宮里除了兩宮太后和皇帝,也就只剩幾位公主了。可惜大公主壽陽如今也才十四歲,其他的就更小了,即便是大家在一處待著,也難得能說到一塊去。
壽陽公主得了黃宜安撐腰,沖祁鈺嘻嘻笑。
皇兄那么在意皇嫂,為了順利把皇嫂娶回來,不知道被她趁機順走多少好東西。如今有皇嫂幫忙說話,她就不信皇兄還能真的責罰她!
祁鈺看著壽陽公主那副恃寵而驕、得意洋洋的小模樣,氣得沒脾氣,心中暗暗委屈:他怎么覺得皇后對母后和壽陽,都比對他這個丈夫還要親近…
面上,祁鈺還不得不端著皇兄的架子,不輕不重地教訓了壽陽公主兩句。
無關痛癢的幾句訓責,壽陽公主并不放在心上,轉頭便霸者黃宜安不放,給祁鈺有力的一回擊。
祁鈺眼見著好不容易得來的獨處機會就這么沒了,只得以政務為由,悻悻地離開了。
黃宜安倒是沒有多想,只以為國政繁忙、首輔帝師要求嚴格,因此哪怕剛剛大婚,皇帝還是得照常辦差。
畢竟,前世少年皇帝就極為勤政不怠,直到首輔張圭去世,才漸漸走向另一個極端,后來更是數十年不上朝…
恭送祁鈺出了坤寧宮,黃宜安便和壽陽公主分長幼在西窗下的榻上坐了,一邊吃茶水點心,一邊說些閑話。
壽陽公主關心地問道:“皇嫂剛進宮,可有不適之處?”
黃宜安被壽陽公主問得一愣。
壽陽公主見狀,還以為自己問到了黃宜安的心事,連忙笑著安慰道:“皇宮與民間大有不同,皇嫂初嫁入宮中,衣食住行、規矩習慣之類的難免有一時不諧之處,若是皇嫂有不便對母后和皇兄言說的,就盡管對我說,母后和皇兄那里,我會幫忙轉達的。
“若是皇嫂自己一個人悶得慌,也可以招我來伴。別的不說,皇宮有哪處好玩可以聊作解悶,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啦!”
新婦大都謹言慎行、不敢出錯,更何況是皇家的新婦,更是時時刻刻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更別說是向婆婆和丈夫訴委屈、表意愿了。
皇嫂是她一力舉薦的,自然得她罩著了!
黃宜安見壽陽公主一副“你別怕,盡管依賴我”的大包大攬的模樣,既好笑又感動,連忙笑道:“沒有事的。母后和陛下待我都很好,宮人們也都恭謹,我并沒有什么不適之處。”
事實上,她非但沒有任何不適之處,反而覺得適應得很。
從邁進皇宮的第一步起,先前的擔憂、幽憤似乎一下子都消散了,她心里只覺得分外踏實。
這踏實不僅僅是因為命運終于停止了搖擺,落在了既定的軌道上,更是因為前世幾十年的后宮生活,將皇宮的一點一滴都鐫刻進了她的骨子里,成了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朝進宮,便如魚兒入水,自在從容、游刃有余。
除了心中那份無法改變命運的憾恨依舊未曾消解…
她不愿意入宮,卻又不得不承認,后宮生活對于她來說,已經成為了像吃飯睡覺那樣的習慣和本能。
壽陽公主見黃宜安不像是客套,便放了心,遂不再提此事,笑道:“永寧本來要跟我一起來的,卻被延慶絆住了腳,所以托我先來向皇嫂告罪,她們晚些時候再來拜訪。”
永寧是二公主的封號,年十歲。
延慶是三公主的封號,年僅七歲。
黃宜安笑道:“自家人,說什么告罪不告罪的。正好我一會兒去小廚房做些點心果飲之類的,等她們兩個來了,正好趕上吃。”
前世永寧公主和延慶公主雖然不如壽陽公主和她親厚,但也算是乖順知禮,今生重來,對于這些年幼的小姑子們,她不免縱容一些。
壽陽公主聽罷,十分驚喜地問道:“皇嫂要親自做點心和果飲嗎?那不知能不能做百果凍奶?”
她和母后一樣,到了炎熱的夏天就極為喜歡冰涼清甜的百果凍奶之類的冰飲。可惜母后總以她是姑娘家,碰不得寒涼為由,每次都只允許她吃上一兩口,別說是解饞了,便是潤潤唇都嫌不夠。
聽說母后壽辰時,皇嫂進獻的新的百果凍奶方子,其中有幾味香料能中和冰之寒氣,且冰沙甜軟、口味極佳,只是最近宮里都在忙著帝后大婚之事,她都還沒有來得及嘗嘗鮮呢!
“做倒是能做,但你可不許貪吃。”黃宜安笑道,“最多一小碟,否則我就不做了。”
一小碟那也是百果凍奶呀!
壽陽公主眼睛一亮,將頭點得似小雞啄米。
御書房。
田義看著御座上的少年天子手中許久都沒有翻動一下的書,暗暗嘆氣。
身在曹營心在漢,何苦對卷裝苦讀?
正在嘆息之際,只見守門的小內侍提著一只食盒行了進來。
田義看著御座上兀自對卷出神的少年天子,悄悄退至簾外,攔住小內侍,低聲不悅道:“陛下吩咐不許打擾,連奉茶也一概都免了,你這是要違背圣命嗎?”
想諂媚晉身想瘋了吧!
小內侍連忙舉了舉手中的食盒,低聲回稟道:“回田公公,這是皇后娘娘命人送來的…”
話未說完,就聽得御座上的少年天子驀地開口道:“皇后命人送來的?呈上來吧。”
田義愕然回首,就見先前還神游物外的少年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坐直了身體,手中的書卷也放在了御案上,正一臉漫不經心卻又難掩急切期待地盯著他——面前的食盒看…
說好的要好好讀書,一律不許打擾,連茶水都不要進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