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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靈魂獻祭

  這種感覺說不出來。

  就像你看到一個死人,這個人的臉明明還是那張臉,五官還是那樣的五官,但你就是知道他已經死了。

  這是一種象征死亡的氣息。

  修行人向來是忌諱死亡的。

  因為天道貴生,只有活著,才是可貴的。只有活著你才能去追求大道。即便是魔道,也是忌憚死亡的。

  普通人所說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因為他的靈魂還在,他會去往黃泉路轉世投胎。

  即便他是個十惡不赦之人,也頂多把他的靈魂拘押在十八層地獄里,讓他經受煎熬,但他依然有重生的機會。

  修行人所忌憚的死亡,不僅僅是你的肉身被毀壞,你的魂魄和好不容易修煉出來的元神也會跟著消亡。

  這樣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

  而齊鶩飛現在所感覺到的,就是這樣一種死亡的氣息。

  看到包裹著那張扭曲的臉的扭曲的黑霧,他立刻聯想到了在麒麟山遇到的那一團把他的飛劍絞碎的黑霧。

  但是在麒麟山相遇的時候,齊鶩飛感覺到的是真真實實的危險。所以他當機立斷,從飛劍上跳了下來,棄劍保命。

  而現在他感覺到的只是死亡的氣息,是一種平靜的東西。

  正是因為平靜,他才覺得這東西很可怕。

  要說危險,剛才有那么一瞬也感覺到了。但這和麒麟山面對那團突然出現在半空的黑霧的危險感不同。

  那次危險十分真實,而這次卻是飄渺的,虛無的,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

  齊鶩飛有點疑惑,鏡子照見的這一張死臉,這一團死物,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謝必安緊皺著眉頭,緩緩的走到客廳側面的一堵墻前。

  那里掛著一幅畫。

  這是一幅看上去很有意境的山水畫。

  橫貫畫面的是一條大河,遠處有朦朦朧朧的山影。

  河面上非常平靜,連一絲波紋都沒有,只有些許蒙蒙的霧氣。

  許多不知從哪里來的羽毛和柳絮在空中飄蕩,還打著旋兒。

  齊鶩飛發現,死者的臉微微側著,目光正對著那幅畫。她目光中那一絲興奮,仿佛正是因為看見了這幅畫。

  謝必安在那幅畫前看了很久,然后輕輕把畫摘了下來,露出后面的墻壁。

  墻上有一個神龕。

  神龕里放著一尊神像,神像前有一個香爐,爐子里插著三根香,已經燃盡了。

  齊鶩飛看到那尊神像的時候,有點想笑,忍不住朝范無咎看了一眼。

  那是一尊渾身漆黑、面目模糊的神像,在光線暗弱的神龕里,就像隱身了一般。

  謝必安把神像從神龕里拿出來。看了兩眼,又遞給了齊鶩飛。齊鶩飛接到手里,發現神像的材料并沒有什么特殊,就是普通的楠木做的,用神識掃過,里面也沒有什么玄機。

  神像的雕工十分粗糙,身體的線條比例并不合理,臉和五官更是有一些扭曲,根本看不出長什么樣子。

  這很像是一個初學雕刻的工匠的練習作業。

  但齊鶩飛看著這張臉,卻不禁生出了一絲寒意。

  這不正是他的鏡子里照出來的死者的臉嗎?

  齊鶩飛把神像遞給范無咎。

  范無咎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他和齊鶩飛同時看向謝必安。

  謝必安搖搖頭說:“看不出來。不過有點奇怪…”

  他說著把神像拿過來,指著上面的線條說,“你們看,這東西的雕工,雕刻的手法十分干凈利索,而且打磨得也很細心,但它卻偏偏雕成了這個鬼樣子,說明是有意為之。”

  “這么說不是沒雕好,而是死者信奉的神長得就是這個樣子?”

  “什么神會長這個鬼樣子?”范無咎問,“我師父都比它好看!”

  齊鶩飛想起范無咎的師父是黑山老妖,連自己的徒弟都這么說,這黑山老妖也不知道長成什么樣!

  謝必安說:“也可能是故意隱藏了真實樣貌。民間信仰多種多樣,百姓不知三清為何物,卻很容易相信地方淫祠里的邪神。淫祠是資生妖魔的搖籃,所以無論天庭還是凡間政府,都嚴禁祭祀淫祠。但要完全杜絕這些東西卻很困難,總會有人偷偷祭拜。有些人就自己買或者雕刻一個似是而非的神像放在家里祭拜。”

  齊鶩飛看得了死者在鏡子里的臉后,相信這神像和死者的死必然有聯系。但神識感應不到神像上的異常,暫時也不好多說什么。

  他們又在客廳和房間里轉了一圈,再無別的發現。

  “太奇怪了,凌晨剛死的,不可能沒有魂魄。”

  謝必安手里一直拿著招魂幡,這東西比神識管用,能把附近的殘魂散魄都招出來。

  “會不會被妖怪吃了?”齊鶩飛問。

  謝必安搖搖頭說:“虹谷縣的防范很嚴密,普通的小妖怪進不來,如果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殺人噬魂,有如此能力的妖怪,對普通人的魂魄是不會感興趣的。”

  齊鶩飛想想也對,麒麟山里躲著那么大一條蛇妖,不也有孤魂野鬼飄來蕩去嗎?

  就連花面貍,也只是奪走了顧曉菲的陰元,而對她的魂魄不感興趣。要不然,元小寶也沒法把顧曉菲的魂修復送回來了。

  “那還有什么情況,能讓一個人死后靈魂消失呢?”

  謝必安說:“第一種就是他已經上了黃泉路,但沒有通過我們的渠道。這種情況在虹谷縣基本不可能發,因為虹谷縣沒有陰差,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們陰陽司來辦的。如果有別的陰差路過虹谷縣,我們不可能不知道。”

  “第二種可能是靈魂被大能力者封存,等待時機奪舍。但這種可能性很小,修行界嚴禁奪舍修行,而元神顯化之前奪舍其實也沒有任何意義。當然,也可以轉修陰神,但這是一條極其艱辛且兇險的路,除了地府里面還有一些專修此道的,修行界很少有選擇這條路的。”

  齊鶩飛覺得這種可能性的確不高,這女人又不是修行人,就算家里有個親戚什么的有這種能力,那也不會任其死在家里不管。

  “還有沒有別的可能性呢?”

  “還有就是…”謝必安看了看那一尊用木頭雕起來的神像,神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就是死者自己獻祭了自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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