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么一說,三角眼倒是愣了一下,然后略帶幾分遲疑的點了點頭:“啊,是啊,大眼珠子鼓鼓的,本來就瘦,再加上那眼睛,好家伙,乍一看就跟要偷誰家的牛似的,換成是誰都得覺得村子里來了這么個生人,得注意一下。”
“哦,那我就知道了,”夏青了然的點了點頭,“你們說的這人我昨天下午在你們村那個等通勤車的地方見到過,當時我也覺得好像前些天在村子里沒怎么見過這個人,就多看了他兩眼,有點印象。”
“等車點?”三角眼看了看一旁的矮胖,看起來有些驚訝。
矮胖從臉上的表情來看,似乎也有些詫異,他眼珠子一轉,笑著對王平夫婦說:“哦,你們家那個外甥回去了呀?這事兒弄得!
要不這樣得了,你看,總這么被村里人說東說西的議論,你們肯定也覺得臉上不好看,下回你們家那個外甥再回來的時候,把他帶著在村子里面走動走動,跟大家伙兒見見面,介紹一下!
一來咱們村子里面忽然多了一個外人來來去去的,也得跟大家伙兒有個交代,是不是?二來見個面,大家都熟悉了,不就沒有誤會了么!”
王平夫婦面對這樣的要求還能說什么呢,當然是忙不迭的答應著,生怕這三個人會覺得他們欠缺誠意,存心敷衍。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種程度,那么三角眼他們幾個就沒有了繼續留在這里“話家常”的理由,眼見著紀淵他們那邊根本就沒有想要走的意思,為了避免在這里大眼瞪小眼,搞得心驚膽戰不自在,他們便略帶著幾分不情愿的率先離開了。
那三個村民離開了之后,紀淵仍舊沒有想要開口的跡象,羅威對于和他打交道還是有些打怵,于是瞄了瞄一旁的夏青,見夏青也淡定的沉默著,便也識趣的沒有著急開口。
他們不著急,王平兩口子可是有一點著急的,他們在三個村民離開之后,就明顯松了一口氣,雖然說紀淵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外來的陌生人,但是畢竟因為身份是警察,反而讓兩個人沒有那么緊張了。
“那個…你們還有啥事兒么?”沉默了一會兒,王平老婆有些按捺不住了,站起身來,一臉抱歉的對他們三個人說,“要是你們沒啥別的事兒了的話,那我們家就準備做飯了!我們家小門小戶的,也沒啥正經東西能招待客人,那我們就不留你們在家里吃飯了,你們慢走啊!”
“方才幫你們解圍,現在立刻就過河拆橋,是不是不太合適?”紀淵笑了笑,對王平老婆的這種舉動并沒有感到多么意外。
王平老婆一愣,也看出這三個人并沒有立刻就走的打算,頓時就有些慌了手腳,趕忙扭頭看了看王平,似乎是想要讓他趕緊拿個主意。
王平的反應比他老婆要快一些,忙不迭的過來和紀淵他們三個人握手:“謝謝!謝謝!實在是太感謝你們了!今天要是沒有你們,我們老兩口子真的是跟他們都說不清楚,幸虧你們看到我們家那個大外甥走了,要不然的話,搞得好像我們在家里頭藏了一個大活人似的,那可多不像話呀!
按說就沖你們幫了我們這么大一個忙,我們也得留你們吃個飯,招待招待你們,但是我們家里頭的條件確實是不太好,你們看也看得出來,所以真的是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你們都是市里頭來的,吃好東西吃慣了,我們那種咽下去都割嗓子的玩意兒,那可不好拿給你們吃!”
“吃不吃飯的,我們倒是不介意,”夏青沖王平搖搖頭,然后特意看了一眼他背后的那扇通向后院的窗子,“主要是我覺得,如果你們光顧著在這里跟我們兜圈子,可別再把人給憋壞了——你們那個后院光禿禿的,也沒有個什么適合藏起來大活人的地方,估計也就地窖勉強能派上用場了吧。”
夏青的話一說完,王平和他老婆看著她的目光頓時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有震驚,有錯愕,還有一種惶恐的情緒。
一看兩個人的這種反應,夏青就知道自己方才沒有看錯王平老婆那偷偷摸摸朝后院看的小動作意味著什么。
“如果我們的立場是和你們村子里的人一樣,那方才我又何必開口幫你打掩護呢?反正就算是當著方才那三個人的面把你們藏的人給揪出來,他們三個也沒膽子公然和我們警察搶人,我還幫你遮掩,那不是多此一舉了么?”夏青覺得現在首先是要讓王平夫婦心里踏實一點。
那個被他們藏在后院,并且十有八九就是藏在地窖里面的那個人,應該就和李俊平之前給他們透露出來的猜測一樣,就是王平夫婦當年的那個孩子。王平夫婦當初經歷過那樣的一件事,之后一直都沒有再要小孩兒,保不齊是不是和李老拐一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所以寧可就這么過,也不敢再輕易的選擇要一個小孩兒。
如果真是這樣,想讓他們配合警方工作,就少不了很多溫和的攻心戰。
夏青一邊說話,同時也意識到,紀淵正在一旁看著自己,她覺得紀淵在觀察自己,對此她也并沒有任何的反感,畢竟想要去了解對方,這已經算是兩個人之間的良好開端的一種具體表現了,很讓人感到樂觀的。
王平和他的老婆兩個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似乎也有些亂了陣腳,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要怎么辦才是比較穩妥正確的做法。
夏青也沒指望自己幾句話就能讓他們輕易的卸下防備:“剛才那兩個人的態度你們看到了,而且他們是你們的同村,你們肯定更了解那些人的做事風格。今天我們幾個從你們家走了,村子里的別人會不會立刻一個回馬槍殺過來。這個誰也不能保證,不是么?如果我們不幫忙,不管是你們的孩子,還是你們的侄子,你們打算讓他怎么從你們家離開?就那么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么?”
她這么一說,對方倒有些啞口無言了。
“去吧,”一番猶豫之后,王平終于下了決心,回身對自己的老婆揮了揮手,“去吧,趕緊讓孩子出來吧,再躲下去,可別給悶出個好歹來,本來身子就不怎么好,那下頭陰冷陰冷的。去吧,把他叫回來吧!”
王平老婆點點頭,轉身急急忙忙的出了屋子,很快他們就聽到了后門被打開的響動,透過那扇小窗也能看到王平老婆急急忙忙跑向后院的身影。
她果然如夏青之前賭的那樣,跑向了院子里面的那口地窖,拉開地窖門,俯下身去,不一會兒又伸手從里面幫忙攙扶著拉了一個人上來。
王平在這個過程中始終是愁眉苦臉,一言不發。
很快,王平老婆就回來了,她一點心疼的拉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進來,讓他坐下來,然后又慌慌張張的跑去把對著院子的那扇窗拉上窗簾。
“我要是你,我就不把窗簾遮起來。”紀淵站在窗子旁邊,一伸手就攔住了王平老婆的動作,“一來大白天這窗簾,此地無銀三百兩。二來,外面來人看不到屋里,你也看不到來的人是誰。”
王平老婆一愣,很快就意識到紀淵的考慮是有道理的,連忙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窗邊,一會兒就朝外面張望幾眼。
其實他們家的位置比較偏僻,門口基本上不會有什么人經過,從院子大門到屋門又要經過一條狹長的院子,根本不大可能被路過的人看到什么。
王平老婆這也不過就是被嚇怕了,所以有些一驚一乍的。
夏青和羅威都覺得他們這種處境下,這樣的狀態也是能夠理解的。
那個年輕人坐在椅子上,渾身瑟瑟發抖,臉色也白的不像話,似乎很冷的樣子,王平趕忙從一旁拿了一個杯子,又從暖水瓶里到了熱水遞過去,那個男青年抱著熱水杯抿了兩口,還是不停的打哆嗦。
夏青覺得他除了冷之外,還有很大程度是因為害怕。
這個年輕人果然就像之前那三個人大體描述的那樣,非常的瘦弱,個子不高,身材瘦小的就好像是一個營養不良的初中生一樣,再加上他神色有些瑟縮,坐在那里不停發抖,簡直就像是落到了貓窩里頭的一只小老鼠。
“你不要緊張,我們都是W市公安局的刑警。”夏青對他笑了笑,開口幫自己和羅威、紀淵做了一下自我介紹,“你叫什么名字?是這家的什么人?”
年輕人張了張嘴,抖得太厲害,讓他差一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叫鄭玉澤,是我們倆的兒子。”王平在一旁長嘆了一口氣,替那個男青年開了口,“你們剛才不也聽我們村里頭人的意思了么,他們現在懷疑我們家當年根本就沒把孩子給處理掉。他們說的對,我們當初確實是做了一點手腳,要不然現在就沒有這孩子什么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