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這一天的走訪,三個人也感到了疲憊,在這樣的一個有些排斥外人介入的村子里,村民們能夠不情不愿的打開門接受他們的詢問都已經算是警察這份職業自帶的一點點威懾力,所以別指望能有人熱情的留他們在家里吃口熱湯熱飯。三個人中午的時候就是在村里的小賣店買了塊面包,就著礦泉水,勉強算是填飽了肚子,現在經過了一下午,早就已經饑腸轆轆了。
天色暗下去之后,氣溫也隨著太陽的落山而開始降低,夏青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涼意,加快了腳步,想要早一點到車上去,至少車里沒有冷風。
羅威和齊天華的想法也是這樣的,對于羅威來說,有點小冷還不是什么大事兒,真正讓他忍受不了的是腹中饑餓。
“那個招待所的小破餐廳,也不知道等咱們回去還能不能有什么吃的賣了,實在不行,哪怕一碗熱湯面也行啊!”他向齊天華還有夏青念叨著。
“你的要求要是就一碗面,那倒是好辦了,”夏青調侃他,“招待所旁邊就有小超市,去買一碗方便面,回去燒壺開水,就齊活兒了!”
“NONONO!我可是個有人生追求的人!滿足于泡方便面,那人和咸魚還有什么區別?!”羅威略顯浮夸的說,結束工作讓他的心情也變得輕松了不少。
齊天華在一旁淡淡的開口:“區別可能就是,咸魚連方便面都不用吃吧。”
夏青一下沒忍住,笑了起來,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身旁的兩個同伴好像并沒有和自己一樣笑得開懷,而是都沉默著,就連腳步也放慢下來,她有些詫異的收住自己的笑意,朝前方看過去,登時就明白了羅威他們的沉默。
紀淵正在前面等著他們呢,就像前一天晚上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們車旁一樣,現在也是那樣安安靜靜的站在夜色中,旁邊就是他們的那臺車。
“他…不會是想坐咱們車回去吧?”羅威用非常非常小的聲音,從嘴唇縫隙里擠出來一句嘀咕,好像生怕會被紀淵讀懂了唇語似的。
“這還用問,總不可能是他想咱們了。”齊天華覺得羅威的問題有些傻。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羅威當然也是一清二楚的,他只不過是不愿意那么輕易的接受現實罷了。他跟紀淵沒有什么交集,連認識都談不上,但是這個家伙是一個行走的低氣壓,所以便產生了一種本能的排斥。
夏青倒是很淡定,從后面輕輕推了一下前面的兩個人,輕聲說:“走吧,你們倆再放慢腳步,他也不可能等不及自己離開。”
“誰說女人都是感性和情緒化的?!”羅威略顯哀怨的扭頭瞥了一眼夏青,然后對齊天華說,“明明就理智冷靜到不像話啊!”
齊天華失笑,被夏青這么一提醒,他也覺得看到紀淵之后磨磨蹭蹭的有些說不過去,步子便恢復了正常,走到車子跟前,同紀淵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羅威雖說情緒上有點排斥,倒也沒失了基本的禮節,也跟在齊天華身后,對紀淵笑了笑,叫了一聲師兄。
紀淵淡淡的點了一下頭,眼神瞟向剛剛走到跟前的夏青,夏青對他微微一笑,紀淵的眉頭皺了一下,迅速的把自己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
遭受到了三個人當中最大的冷遇,夏青也并不是很介意的樣子。
四個人很有默契的上了車,依舊是齊天華和羅威坐在前排,紀淵和夏青坐后排,開車之初夏青還能感覺到紀淵朝自己看了幾眼,不過她沒有那個心思去琢磨對方的意圖,前一天晚上她睡得不算很好,早起晨跑,之后又折騰這一天,實在是有些乏了,現在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竟然很快就小睡過去,等到被外面的燈光晃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縣中心了。
齊天華把車子開進招待所的院子里停好,四人下車,原以為紀淵又會像之前一樣,悄無聲息的就一個人走開了,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有些不同。
在夏青下車之后,紀淵忽然從身后叫住了她:“你等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羅威和齊天華有些驚訝,夏青倒是沒有太大反應,很淡定的笑著點點頭,跟著紀淵來到院子一角。
“師兄找我有事?”站定之后,夏青笑瞇瞇的開口問,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道理她是很清楚的,不管紀淵什么態度,自己總歸不能出錯。
“你來這邊之后,一直沒有找過我。”紀淵兩眼直視著夏青,似乎想要從她的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為什么?”
夏青微微一愣:“你找我要說的事情就是這個么?你希望我盡快去找你?”
“不是,”紀淵立刻下意識的開口否認,開了口之后又覺得自己好像被夏青給牽著鼻子走了,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有些惱火,“我找你是想要告訴你,我知道董大隊的意思,但是我不需要搭檔,希望你清楚這一點。”
“你說的我很清楚。”夏青對紀淵笑了笑,“我也沒有做你搭檔的打算,只不過,我覺得你或許不需要一個搭檔,但是合作伙伴還是需要一個的。”
紀淵臉上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眼神卻多了一點戒備和困惑。
夏青也不著急,她早就料到兩個人會有這樣的一個溝通,所以腹稿是早就打好的:“我知道你不喜歡和別人有太多的糾纏,我剛好也沒有自討沒趣的愛好,所以我有一個提議,你聽一聽,看看愿不愿意采納。董大隊很關心你,我不是他派來第一個和你搭檔的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我覺得不停回絕別人也是一件挺頭疼的事情,倒不如一勞永逸一些。”
“怎么一勞永逸?”紀淵并不認為真的有這種辦法存在,只是面前的這個姑娘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過去那些來找他搭檔的人常見的緊張或者試探,她的眼神很清亮,帶著淡淡的笑意,很坦蕩的樣子,這讓他不由自主的就說出了進一步詢問的話。
“很簡單,就是我們誰也不要告訴董大隊其實我們不是搭檔的事情,平時共同處理同一個案子的時候,就互通有無,在互不影響的前提下合作,沒有案子的時候咱們就互相誰也不干擾誰。這樣一來,董大隊也不會再找別的他認為合適的人安排給你,你也可以少了很多煩惱。”
夏青不緊不慢的說出自己的打算:“當然,你也可以拒絕我的提議,不過我不敢保證下一次董大隊指派過來的人會是什么行事風格。另外,我過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李家村的這個案子,就算你拒絕了我的提議,我也還是會留下來,在我沒有妨礙到任何人工作的前提下,你恐怕也沒有立場要求我必須離開。
在這種前提下,董大隊會不會又派其他人過來接替我的任務,我也不敢保證,畢竟董大隊做事雷厲風行,不是那么輕言放棄的人。你考慮一下。”
紀淵蹙眉看著夏青,他必須承認,面前的這個姑娘看起來和他之前趕走的那些“搭檔”確實不同,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對自己表現出任何的畏懼或者好奇,沒有表現出對董大隊分配這項任務的排斥,也沒有自以為是的跑來給自己做什么思想工作,她對待自己的態度,就好像自己是一個…普通人。
紀淵已經習慣了旁人把自己當成是定時炸HX彈,或者是病人,是瘋子,就好像自己會隨時隨地突然發狂似的。他不喜歡被其他人靠近和窺視,所以也就默認了這樣的一種狀態,一過就是幾年,時間似乎確實是很久了,久到他忽然發現夏青對自己不好奇也不畏懼,就只是很淡定很坦然,就像面對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一樣的時候,竟然感到了一絲錯愕,以及一些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異樣。
之前董大隊也間斷的委派過很多人來找過自己,那些警隊里的前輩或者師兄弟往往都會急吼吼的來,要么胸有成竹,以為可以成功的教育自己,說服自己,要么就是一種“早死早超生”的心理,想要速戰速決的被自己回絕了好交差。
只有夏青是個異類。
紀淵從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現場唯一的這一名女警,就是董大隊派來“拯救”自己的那位“巾幗英雄”,他做好了準備,等著她來找自己,沒曾想后續的發展卻一點都沒有按照他最熟悉的套路,這反倒讓他有一些不知所措了。
這種事態失控的感覺,讓他心中一直以來被壓制著的不安又開始涌動起來,所以他才一反常態的沉不住氣,忍不住主動找上了對方,只希望快刀斬亂麻,盡快重新讓一切回到還本的軌跡上。
可是她居然就那樣笑盈盈的拋過來這樣的一個提議,又是紀淵未曾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