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黎起身,拿了外套和房卡:“這么晚了你還去酒吧,是誰帶你去的?”
徐檀兮是淑女,戎黎覺得小淑女是不會去酒吧的。
可事實上,是徐檀兮邀人一起去的,她說:“我和朋友一起來的。”
戎黎歪著頭,夾著手機,邊穿衣服:“哪個朋友?”
“周青瓷,今天來醫院的那個。”
戎黎沒太多印象,他當時沒仔細看,臉都不大記得,就記得她個兒很高。
“你們去酒吧干嘛?”戎黎問。
徐檀兮一五一十地都同他說:“昭里是在酒吧附近被人刺傷的。”
她是去秋后算賬的。
她平時脾氣很好,待誰都彬彬有禮,戎黎沒見過她發難的樣子。
原來,小淑女也是帶刺兒的。
戎黎覺得挺好,女孩子要有點脾氣,不過他不滿的是:“你怎么不帶上我?”
徐檀兮解釋:“天太冷了,你的腿不可以再受寒。”
“咔噠。”
是關門的聲音。
徐檀兮問他:“你出門了?”
戎黎嗯了聲:“我去接你。”
“你不用過來,我很快就回去了。”
戎黎走得很快,已經到電梯口了:“酒吧里魚龍混雜,我不放心。”
他這個人,一向危機感很強,把徐檀兮一個人擱外面,他能設想出一千種危險來。尤其是酒吧那種地方,徐檀兮長得那么好看,萬一有人想騙她、拐她…
戎黎戳著電梯鍵按了好多下,他抬頭看了一下上面的數字,電梯還在二十三樓,慢得令他很煩躁:“你把地址共享給我。”
徐檀兮思考了一下:“那你找個東西圍一下腿。”
戎黎:“…”
他內心是抗拒的。
“先生,”見他很久不作聲,徐檀兮問,“你還在聽嗎?”
戎黎從胸腔悶出一個字符:“嗯。”
聽得出來吧,他不樂意。
徐檀兮別的都順著他,這個不:“外面很冷的,你要注意保暖。”
這也就是徐檀兮,要是別人,哪管得住戎黎。
他以前在錫北國際就是出了名的不服管,不守規則,隨心所欲,愛怎么玩怎么玩,當時掌權的吳二爺對他又愛又恨,欣賞他身上那股子野勁兒,但又馴服不了。
戎黎不樂意又只能認命的口氣:“知道了。”
他折回去,拿了條毯子。
另一頭,徐檀兮掛了電話。
包廂里還有兩人,坐在她身邊的周青瓷和站在兩米外的酒吧經理。
這個酒吧只是天方娛樂城的一部分,里面什么夜間娛樂都有。
徐檀兮的堂弟徐放是個很會玩的二世祖,這個娛樂城就有他入股,徐檀兮以前來過一次,娛樂城經理是個人精,記住了她。
經理他姓孫,有“五個月大”的啤酒肚,是個很會審時度勢的人:“徐小姐,人已經找到了,要帶進來嗎?”
徐檀兮頷首,外套放在一旁,她端坐在沙發上,雙手放于雙膝,裙擺拂得平平整整。
孫經理朝門口說了一句:“把人帶進來。”
娛樂城的保安扣著三個人進來了,那三人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街頭混混似的,頭發染得都很夸張,還紋了花臂,打了耳釘,一股子社會氣。
最前頭的那個染了灰色頭發,就叫他灰毛吧,灰毛應該是他們幾人的頭,氣焰最囂張,梗著脖子氣勢洶洶地問:“你們是誰?抓我們來干嘛?”
孫經理使了個眼色,保安一腳踹在灰毛腿上,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的同伴一樣,每人挨了一腳。
孫經理斥道:“放規矩點,這位是徐家的大小姐。”
在南城,有點見識的人都聽過徐家,徐家是珠寶和刺繡大戶,在服界裝和時尚圈都舉足輕重,是一方的名門望族。
灰毛混跡街頭,當然也聽過徐家,立馬就慫了,底氣不足,聲音弱了下去:“為什么抓我?”
他不敢直視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子,應該很年輕,不像他以前碰到過的那些富貴人家,她態度溫和,沒有架子。
“昨天你刺傷的那個人是我朋友。”
聲音也很溫柔。
灰毛抬頭看了一眼,立馬又低下頭:“我不知道她是您的朋友,我們本來只是要教訓那個姓姜的小子,是她自己沖出來的,”
徐檀兮心平氣和,又問:“那位姜先生得罪你們了?”
這位徐大小姐斯斯文文的,脾氣好像很好的樣子,一點都不盛氣凌人,灰毛暗暗松了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揉揉膝蓋:“是有人讓我們教訓他。”
“是誰?”
灰毛搖頭:“我們也不知道是誰,都是用短信聯系,那個人說,要讓姜灼在娛樂城待不下去。”灰毛不敢有隱瞞,知無不言,“我們以前也接過這種活,通常都是私怨,應該是姜灼在娛樂城里得罪了什么人。”
那個姜灼,長了一張富婆很喜歡的臉,灰毛猜測估計是娛樂城里某位“少爺”干的。
周青瓷問了經理一句:“姜灼是你們酒吧的DJ?”
她剛剛路過迪廳那邊,看見姜灼在打碟,她不不認,是徐檀兮說的,秦昭里就是因為了救他才被刺傷。
她遠遠看了一眼,姜灼臉上還有傷,就化了個帶傷的COSER妝,打碟的樣子看著很帶勁兒。
孫經理解釋:“不是DJ,姜灼是駐場歌手,DJ前幾天請假了,我一時找不到人,就讓他替了幾天。”
關于姜灼,徐檀兮和周青瓷沒有再多問。
“徐小姐,這幾個人,”孫經理請示,“您看怎么處理?”
灰毛立馬表態,認錯態度很誠懇:“對不起徐小姐,我們馬上去給您的朋友道歉。”
徐檀兮端起桌子上的果汁,喝了一口:“道歉了她的傷能立馬好嗎?”
她輕聲細語,是不見血的軟刀子。
錯了。
灰毛完全想錯了,這位脾氣很好的徐大小姐,可不是沒有脾氣。
“您讓我們做什么都行。”灰毛懇求,“徐小姐,求您網開一面。”
他的兩個同伴也在求。
端坐沙發的女孩眉眼如畫,溫柔似水:“我不是法官,沒有能耐網開一面。”她眼睛里沒有一絲戾氣,只在眉梢藏了幾分清冷,“還是讓法官去判吧。”
灰毛臉都灰了:“徐小姐——”
徐檀兮抬頭,對孫經理點了點頭:“麻煩你了,孫經理。”
孫經理應道:“徐小姐放心,我會處理好。”他回頭,給了手勢。
穿黑西裝的保安立馬會意,將那三人拖了出去。
“徐小姐!”
“徐小姐!”
后面就聽見那三人哀嚎的聲音了,孫經理上前幫忙開了一瓶酒:“兩位慢慢喝,有事隨時叫我。”
孫經理出了包間,并把門關好。
周青瓷給自己倒了杯酒,因為是來酒吧,她化了個夜場妝,畢竟是吃模特飯的,她的臉可塑性很強,壓下去幾分厭世感之后,氣場就出來了,有美又魅。
她搖了搖酒杯,抿了一口:“你和你舅舅很像。”
徐檀兮笑而不語。
溫時遇也是這樣,看著沒有脾氣,很溫文爾雅的一個人,但要是誰的手碰到他的線了,他就會把那只越線的手砍下來,動作優雅地砍下來。
周青瓷第一次見溫時遇是在三年前,那日,流霜閣有一場大戲,落幕之后,觀眾散場,她當時心煩,沒有立刻離開。
日暮落下來,黑色的幕布拉開,青衣女子緩步而來,輕拂水袖,低低吟唱道:
“一霎時,把七情俱已味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他叫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是鎖麟囊的青衣選段。
那時,周青瓷還不知道唱青衣是位先生。
“檀兮,”她問,“你聽過你舅舅唱戲嗎?”
徐檀兮點頭:“我舅舅喜歡唱青衣,不過他不喜歡登臺。”
哪只不喜歡登臺,他很少唱的,周青瓷就只見過那么一次。
她把酒杯放下,拿了衣服起身:“走不走?我送你。”
徐檀兮讓她先走,說:“戎黎會來接我。”
剛說罷,戎黎的電話就打來了。
“我到了,你在哪?”
周青瓷做了個先走一步的手勢。
徐檀兮頷首。
周青瓷走到門口,聽見徐檀兮說:“你在吧臺等我,我過去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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