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著蜜蜜的何少接了一句:“出來賣的姑娘,誰會用真名。”
林禾苗抬頭,目光如炬。
何少摟了一把身邊姑娘的腰:“喲,還瞪我呢,性子挺烈的啊。”
她埋頭,不言不語。
汪少倒了杯紅酒:“你多大了?”
她不回答。
汪少把酒杯推了過去:“酒會喝嗎?”
她還是不吱聲,低著頭一點反應也不給。
哄哄是情趣,哄不好就是拿喬了。汪少沒那耐心,拉下了臉:“真沒勁兒,跟塊木頭一樣。”沒聽見人家姑娘說話,他猜,“你不會是個啞巴吧。”
包廂里的歌剛好放完一曲,突然安靜下來,女孩子這時說話了:“我是被抓來的,可不可以幫我報警?”
汪少笑了:“好單純的小姑娘啊。”他用翹著的二郎腿踢了踢她的小腿,“幫你報警也行,把我伺候舒服了,就什么都行。”
林禾苗腿往后躲,反應很大。
楚少也跟著起哄:“我也行啊,要不要我幫你報警?”
“晶晶她不出臺,”蜜蜜嘴甜,笑著說,“幾位公子爺就不要為難她了。”
汪少手一攤:“那就喝吧。”他把整瓶紅酒推過去,“我們是來花錢,可別掃了興。”
林禾苗仍一動不動。
汪少家里是做房地產的,有幾個錢,在帝都腳下,他也算個小爺,平日里都是被哄著捧著,哪里讓人拂過面子,尤其是對方還只是個歡場的姑娘。
浮生居的姑娘,哪個他不能玩。
“不喝?”他坐過去,直接捏住她的下巴,用牙叼開瓶塞,“那我幫你咯。”
他把瓶口杵進她嘴里,整瓶地灌。
紅酒從她嘴里溢出來,流得到處都是,她用力推了一把,掙脫開來。
酒瓶摔碎了,少女跑了。
她推開包廂的門,悶著頭就跑,快到走廊盡頭時,她向路人求助。
“可不可以把手機借給我?”
男人打量打量她,笑了笑,慢悠悠地拿出手機,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禾苗伸手去接。
男人把手機舉高,目光越過她,看向她后面,吹了聲口哨:“你們屋的?”
追過來的汪少攤攤手:“說是新來的,貞潔牌坊立得可高了。”
他們是一伙的。
林禾苗推開橫在她前面的那只手,她拼了命地跑,腳下是十公分的高跟鞋,腿不聽使喚地發軟,腳踝一崴,她撞在了一扇門上。
門牌是1204。
咔噠一聲,門突然開了。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緊緊地攥著那人的衣袖:“救我。”
是個很英俊的男人,一臉風流痞相,迷人又危險。他喝了酒,眼底浮著幾分很淺薄的醉意,像舊時品花弄玉的紈绔子弟。
這時,有人喊道:“程爺。”
喊他的是浮生居的萬經理,紅姐說過,萬經理只招待會所的頂級貴賓。
萬經理對那人很恭敬,似乎還有點懼怕:“對不起程爺,小姑娘不懂事,冒犯到您了。”
也是一伙的嗎?
林禾苗低下頭,抓著男人衣袖的手慢慢往下垂。
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頭,手再一次攥緊,抓著他的袖子,她說:“我叫林禾苗。”
少女的眼里有了光。
他盯著她右手腕看:“家住哪?”
她手腕上有個疤。
她說:“南城玉池,祥云鎮。”
祥云鎮啊…
程及走出包廂,也沒動怒,笑著調侃:“萬經理,現在都什么年代了,還搞強買強賣啊。”
萬經理面露慌張:“下面的人不懂規矩,我這就去處理。”
程及抬了抬手,指了指走道里另外兩人,一雙丹鳳眼,噙著笑,吊兒郎當:“先把他們幾個處理了。”
那兩個公子哥被這架勢給鎮住了,摸不清這位程爺的底細,不敢太放肆。帝都腳下,有錢人多的是,但有勢就那么一些。
萬經理看了一眼兩個公子哥,有些為難:“路姐那里?”
“有什么問題就讓路華濃來跟我說。”
錫北國際分五個分部,掌管高級會所和酒店業務的,正是路華濃。
萬經理連忙稱是,錫北國際的這幾位大佬,他是一個都不敢得罪。
程及伸手:“給個手機。”
萬經理立馬遞上自己的手機。
手機沒有密碼鎖,程及輸了個號碼進去,保存好后,把手機給了林禾苗:“有事打這個電話。”
她愣愣地接了。
他掏出錢夾,把里面的現金都拿出來,放到女孩捧著手機的手里:“以后別太相信人了,下次可沒這么好的運氣。”
他留下手機和錢,走了。
她站在原地,把他的背影映在眼里、刻在心里。
“咔噠。”
警局拘留室的門打開了,走廊的光漏進去。
林禾苗抬頭。
他從燈光里走出來,像滿身榮光的的神。
“林禾苗,我來接你了。”
她的神,又來救她了。
晚上十一點半,他們到了家。
“你先去洗個熱水澡。”
她身體冰涼冰涼的。
程及的外套還在她身上,他直接伸手過去,把錢包掏了出來。
她立刻抓住他的手:“你去哪?”
“我去給你買藥。”
“哦。”
她松了手。
程及從堂屋的茶幾抽屜里拿出來一個新手機,撥通了自己的號碼,然后把新手機放到她手里:“你要是害怕,就隔幾分鐘叫我一次。”
她說好。
她把手機帶進了浴室,隔幾分鐘就喊一聲程及,他也不嫌她煩,耐心地答應她。他很快就回來了,她也很快出來了。
“過來。”程及叫她。
她坐到沙發上。
程及把藥都拆開來,用棉簽蘸著藥給她擦:“疼就說,我會輕點。”
他先處理她額頭的傷,不知道是不是磕在了桌子角,破了好大一塊皮。
小姑娘也能忍,不喊疼,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嗯。”程及把藥抹上去,吹了吹,用指腹暈開,“一顆程及星已經不夠還了,最少得一個程及星系。”
她紅著眼點頭:“好,欠你一個星系。”
他嗯了聲,似乎當真了。
“葛建濤死不了,法醫也采了證,你這是正當防衛,不會有事。”
這個案子很容易,證據太明顯了,林禾苗脖子上有葛建濤的指痕,還有唾液,唾液里有DNA,再加上她身上的傷、現場的掙扎痕跡,再明顯不過了:葛建濤逞兇未遂,她正當防衛。
“葛家和你們家那邊我會讓律師出面,待會兒你早點睡,不要胡思亂想。”程及給她手臂擦完了藥,“脖子抬起來。”
林禾苗仰起臉,露出脖子。
她脖子上面都是牙齒痕,程及目光陰了幾分,用棉簽蘸了藥,輕輕涂抹開:“那個手機給你用,里面有定位,以后你去哪兒都帶著。”
“好。”她看著他,眼里全是依賴和信任。
程及很喜歡她的眼睛,很干凈,即便身處深淵,也一塵不染。
她眼睛里是有星星的,只是別人看不到。她在他面前不會藏事,他能看見她眼里的一整片星系,顆顆都是程及星。
“好了。”藥擦完了,程及起身,“你去睡覺,我出去抽根煙。”
她跟著站起來:“不要抽煙。”對身體不好。
程及用她的手機撥通自己的手機,就那樣保持通話的狀態,他把手機揣進兜里了:“不要管大人的事。”
“我也是大人。”
程及糾正:“你還只是個小姑娘。”他邊往外走,“我不走遠,就在外面。”
他出門了。
幾分鐘后,有人來敲房門。
林禾苗開門,是位婦人:“你就是禾苗吧?”
她點頭:“嗯。”
婦人說:“我是住程及隔壁的嬸子,你身上有傷,程及不方便,讓我來給你擦藥。”
林禾苗把人請進去,悄悄紅了眼。
程及沒走遠,就在家里的院子外面,野貓叫個不停,他叼著煙笑了笑,然后把煙掐了:“出來吧。”
墻后面走出來個少年,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畏畏縮縮的。
是宋寶寶。
程及好笑:“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他也不知道來了多久,臉都被凍青了,頭上還有雪,跟白了頭一樣:“她還好嗎?”
程及說:“你不會自己進去問?”
宋寶寶磨磨蹭蹭了一陣,往門口走了,可又不進去,來來回回地走。
程及笑,傻子。
大門突然開了,是林禾苗出來送客,宋寶寶被撞了個正著,頓時手足無措了。
林禾苗走過去問:“你是來看我的嗎?”
他表情很喪:“林禾苗,對不起。”他眼眶被風吹得通紅,“我沒有救你,對不起。”
她搖頭:“謝謝你。”她對他笑了笑,“謝謝你救我。”
這是她第一次對宋寶寶笑,她是個很不愛笑的姑娘。
宋寶寶把在手里揣了很久的一顆蘋果塞給她,然后跑掉了。
少年已經見過了這個世界的善惡與黑白,少年他長大了,知善惡,懂黑白。
且說回南城,時間再倒回到兩個小時之前。
戎黎洗漱完,打了一把游戲,突然覺得沒勁,他點開徐檀兮的朋友圈,她最近一條發的是針灸和熱療,往上是泡腳粉,再往上,是建骨丸。
這些內容戎黎之前都看過,他一個一個截圖、保存。
他看了一下時間,快十點,徐檀兮應該已經睡了,他發了條微信過去。
戎黎:晚安 結果,徐檀兮還回了。
徐檀兮:晚安戎黎:你怎么還沒睡 徐檀兮的作息一向很規律,早睡早起不熬夜。
戎黎打過去。
徐檀兮很快接了:“喂。”
他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就隨便找了個問題:“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給你帶。”
徐檀兮說:“白粥。”
“還有嗎?”
“雞蛋。”
“沒了?”
“我不挑食,你買什么都可以。”
真好養活。
徐檀兮那邊,突然有人推開包間的門。
就幾秒,戎黎聽到了:“剛剛是什么聲音?”
打碟的聲音。
戎黎問:“你在酒吧?”
徐檀兮稍作遲疑:“…嗯。”
上周,幼兒園的景老師給戎黎打電話,說戎關關用小紅花跟香蕉班的小朋友換雞蛋糕。
雞蛋糕小朋友的家長以為小紅花是雞蛋糕小朋友表現好才從老師那里得到的,家長很高興,每天給三個雞蛋糕。
那三個雞蛋糕最后都進了戎關關肚子里,小家伙為了小紅花,每天都不遲到,不對,是為了雞蛋糕。
戎黎此時此刻的心情,跟之前聽到戎關關這事兒的心情很類似。
——家里的小朋友在外面學壞了。
就是這種心情。
戎黎起身,拿了外套和房卡:“這么晚了你還去酒吧,是誰帶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