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看著面前青衫客,一項嚴肅的臉上有了笑意,就連那身后少女也頗為欣喜。
年輕公子哥身子微顫,驚恐到了極致。
陳九松開手,拍了拍他的腦袋,笑道:“走吧,以后別再這般不識好歹了。”
年輕公子哥如獲大赦,頭也不敢回,急忙跑遠。
三人對視一眼,便都是輕笑一聲,陳九蹲到少年鋪子前,好奇問道:“你擱這擺攤還真能掙錢?”
少年昂首挺胸,“那可不是,我一個人可賺得多了。”
他又瞟了一旁少女一眼,解釋道:“和她可沒半點關系,都是我自己賺來的。”
少女嘴角撅起,不平道:“那妖獸還是我殺的呢。”
李仙便把眉毛皺起,一算賬,只好無奈道:“那算你一份。”
事實上,大多來李仙鋪子買東西的客人,都是朝著少女來,有些是知道少女身份,前來獻一下殷勤,倒沒有那高攀的想法,只求能夠有個面熟也好。
有些則便如這年輕公子哥一般,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著少女俏麗,便來勾搭一下,同時展現一下自己的身世家底,想要少女投懷送抱。
只是這種人往往被李仙趕走,又不好意思在少女面前撕開那溫文爾雅的面皮,只能僵硬笑道“改日再來”,便快步走遠。
陳九是猜得到這些的,微微搖了搖頭,便朝李仙問道:“賺了多少?”
李仙撓著腦子仔細想著,每日都有不少子鼠錢進賬,是真不好算。
身后余淼已經搶答道:“八百六十六枚。”
少女眉眼含笑,甚是得意。
陳九眼睛一亮,便是直接一招手,“走,今晚恰火鍋!”
李仙自然沒有異議,本來就是想請陳九去城頭吃頓最貴的火鍋才擺的這處鋪子。
三人收拾一下,便直上城頭,落座一處頗為出名的火鍋鋪子。
三人都能吃辣,便沒點那鴛鴦鍋,直接上了紅油,下了些食材,看著紅油滾燙沸騰,里邊食材浮于表面,便是開始動筷了。
自然還有酒,只是少女不喝,陳九與李仙對飲。
兩人喝到一半,陳九像是想起什么,從紫金葫蘆里掏出那琉璃盞,瞇眼而笑,打算用這個來裝酒,氣派。
陳九搖了兩下,琉璃盞里邊有動靜,他打開一看,便是一枚晶瑩玉佩,紅繩懸掛,刻有一只繞佩環生的小蛟。
陳九將它拿至身前一看,還刻有小字,也不多,四字而已,是那“與人為善”。
陳九看著這四個字便喜歡得緊,先掛在腰間,又端起琉璃盞盛了些酒,繼續行這正事。
李仙在一旁看得羨慕,又看了看自己這酒杯,覺得實在不得勁,喝了杯悶酒。
余淼撐著腦袋,在兩人身上不斷打量,驀然一笑,就得這般日子也挺好,比山上日復一日的修煉要好得多。
陳九身子往躺椅后一倒,雙腳微微搭在桌上,那鏡花水月變化的蓑帽早就放在了一旁,當下便是高舉琉璃盞,朝天一揚,與月對飲。
今夜是月色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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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來得有些不知不覺,遠處山花浪漫時,陳九才忽然發現已經過了這么久了,他那發絲也從原先的鴨蛋一個,成了現在的翩翩青衫客。
頭發一長,更漸不好打理,有些憂愁。
陳九找了個黑繩,把后邊頭發豎起,平日出行再戴個蓑帽,也無人認得他。
除此之外,陳九還去一處法寶鋪子,花了幾枚子鼠錢買了把配劍,實不實用不知道,反正樣式不錯,就別在腰間,裝裝那風流劍客也好。
至于少女那把飛劍,陳九則是在那晚吃完火鍋后,便還給了少女,說借用玩了兩天,叫少女不要介意。
余淼眼眸笑瞇起,很是高興,把飛劍抱著左看看右看看,還是原原本本那般,就更高興了。
李仙撇了下嘴,難得說了一句女子好話,“其實她人挺好的。”
陳九點了下頭,“早就知道。”
這幾日城中還傳起了一件大事,那被許多人唾棄的陳小人、陳軟飯,竟然是一位戰力強橫的四境體修。
這消息一出,便是許多人都不敢置信,驚呼一聲,這怎可能?!
但這些話語卻是出自城中四境修士,那些大人物之口,難不成還敢去懷疑這些大人物?
當下城中有些人心中就不好受了,甚是憂愁,想著自己當初那般嘲笑這青衫客,不會某日相遇了,這青衫客直接朝自己一拳打來吧。
自己這小身子骨,如何受得住?
陳九倒是沒想這些,趁著春好處,每日扛著魚竿,去山脈近處的一條小溪垂釣,一連兩日,無甚收獲。
把陳九氣急了,一拳朝水中打去,震出大片魚蝦。
釣魚便換了個意味,成了炸魚。
李仙也沒再擺鋪子了,去了山脈狩獵妖物,如今已經是能單殺二境妖獸了,進步頗大。
陳九經常喜歡夜晚閑來無事時,高坐城頭,舉杯邀明月,再一口飲下。
只是有一夜那明月似乎真要應酬,往下墜了些,把陳九嚇得一激靈,差點把琉璃盞里邊的酒釀灑出。
今夜進了崆峒秘境三年以上的修士便如臨大敵,齊上城樓,眼神凝重望著那處下墜明月,悠悠一嘆,“又是一場攻城戰!”
等明月離地極近時,就有妖獸血月攻城,修士齊力守城的慘烈場景。
往后時日,城頭禁嚴了許多,鋪子都被趕到了城下,城中四脈,平日高人一等的修士,此時全都身披寶甲,手持法寶符箓,立于城中第一線。
城中的丹藥、符箓與法寶鋪子生意就最為熱鬧,每天都是預約不斷,各大勢力都要其打造大批兵甲,煉制無數丹藥、符箓。
至于城中未曾加入四方勢力的修士,去留不強求,能守城者,記下戰功,逃出城者,也不記過。
所以也有修士連夜逃往山脈清凈處,不愿摻和。
只是這城一破,崆峒秘境里,哪還能有清凈處呢?
有修士離去,也有修士歸來。
一位身穿墨色道袍的年輕道士,手持極長拂塵,回了城后,便直接去了道脈所守那處城門,徑直坐在最前邊,閉目打坐,無人敢擾。
有一儒生,面容俊朗,人如暖玉,腰間配一把飛劍,刻有“君子”二字,去了那處學宮所守的城門。
有那城中第十一的黎陽,女子武夫,拎著壺烈酒,邊喝邊上城樓,臨了,斜靠墻上,嘟囔一聲殺妖要超過那薛謝才行。
有儒家文才。
有山水郎。
有身披寶甲,肩扛大旗的豪邁體修漢子,立于城頭,看那一日比一日低的月亮,眼瞳炯炯有神,朝著山脈,悍然怒喝一聲。
“殺絕你這些畜生!”
等到月色要落地之時,有城北一脈的修士來找了陳九,言語誠懇,語氣友善。
于是陳九便坐在了城北一處極高的塔樓上,當做壓陣之人。
這年初春,驚蟄時分。
有血月下墜,離地極近。
陳九坐在城墻塔樓上,抬了抬蓑帽,挑目一看。
天地震顫,黑潮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