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又將手上袖子向上挽了挽,瞅了瞅那處深坑中央生死不知的高冠男子,再看向另外兩人,瞇眼一笑。
另外兩人早已祭出法寶,環繞身邊,神情凝重。
灰袍男子頭懸一道誅雷玉珠,該是修的五雷正法一脈,殺力頗大,就是不知道其腰間配劍,到底是不是劍修。
張姓修士則法袍泛光,欲有青炎泛出,灼燒虛空,不知又是哪個火法道統。
兩人心情皆是沉重。
沒想到今日行事碰上了硬點子,這看上去身子羸弱的病秧子,竟是一位瞧不出深淺,戰力極強的體修武夫!
陳九看著灰袍男子,笑道:“你要葫蘆對吧?”
灰袍男子神色一駭。
陳九已在瞬息而至,單手抓住他的頭顱,向其下猛然甩去,大響一聲,地面龜裂,灰塵四起。
灰袍男子倒在龜裂地面中央,七竅流血,神情大怖,絲毫不敢動彈,那枚誅雷玉石掉在一旁,光芒消散。
剩下最后一位張姓修士,立馬散了法袍青炎,冷汗直流,作揖行禮,趕忙賠禮道:“叨擾前輩,晚輩過錯,祈求前輩寬宏,饒過晚輩一次。”
審清時勢后能立馬拉下臉皮,倒也算是個聰明人。
陳九放下袖子,撿起那枚掉落的誅雷玉石,擦了擦灰塵,拋完一下,無趣道:“滾吧滾吧,日后別再這樣,屁本事沒有就學別人裝逼,只有挨打的份。”
張姓修士起身再行一禮,不管地上另外重傷兩人,快速遁走。
陳九見了,又是一笑,“真是好兄弟。”
他搖了搖頭,把誅雷玉石捏在手中不斷揮拋,朝躺在地上七竅仍在流血的灰袍男子問道。
“這珠子借我耍耍,沒問題吧?”
灰袍男子哪敢拒絕,趕忙點頭,“前輩盡管拿去。”
陳九又是一笑,提醒道:“等下記得把你這好兄弟一起帶走。”
說的自然是最開始便結結實實挨了陳九一拳的高冠男子。
灰袍修士趕忙點頭。
陳九便也不多言,拿起琉璃盞,帶著領路鼠,轉身走遠,不知去了哪處宅邸。
等著陳九身影完全不見,灰袍修士踉蹌起身,從懷里掏出幾顆療傷丹藥,一把服下,看著另外一處埋藏高冠男子的凹陷深坑,眼神陰翳。
此番行事,他賠了一件誅雷玉石法寶,損失可謂慘重,自然不能如此了事。
得賺一些回來,這便要委屈一下另外一位“已經身死”的道友了。
此番洞府中,機緣夠多,生死自然也不定,若不幸身亡了,也只能悼念一下,無從追查。
真要追查,也是那青衫客,關我何事?
灰袍男子此時面帶微笑,心情大好。
所謂禍福相依,大概就是如此。
丟了一件法寶,得了這高冠男子全部法寶,賺得盆滿缽滿,之后再回城中,安心養傷,何樂而不為?
灰袍男子面帶笑意,行至高冠修士倒身昏迷的深坑旁,抽劍一斬,便是鮮血四溢。
一劍了事,倒也死得痛快。
灰袍男子擦拭飛劍,抱拳朝著尸體行禮,笑道:“多謝道友贈送機緣。”
忽起譏笑聲音。
“那我就一并謝過你們兩人了。”
灰袍男子驚駭轉頭,是那去而復返的張姓修士,他趕忙道:“張道友,我兩可以平分,事后再繼續…”
不待他說完,張姓修士便是一道青絲火法,灼燒而去,配上一件最擅正面攻伐的火符印,便是瞬間斬殺這已重傷,無反抗之力的灰袍男子。
張姓修士手指纏繞青炎絲線,不斷流轉,臉上滿是笑意,呢喃道。
“兩位道友放心,等張某出去,定向兩位宗門報告死訊,讓先前那體修武夫殺人償命。”
宅邸遠處,陳九一直冷眼相看,待到事了,便真正轉身離去,不想多管。
狗咬狗罷了。
實在無事,他便在宅邸中尋了處池塘,從紫金葫蘆里掏出魚竿,做回老本行,也不知道這池塘里還有魚否,就當起了青衫釣魚翁。
遠處山巔宅邸爭斗聲勢越來越大,法寶橫飛,諸多道術施展,便如道統爭輝,比較個勝負高低。
只是這若是輸了,很可能就沒命了,不過天下修士,爭的都只是這一夕生死罷了,不能太怨人。
陳九安安靜靜的當著他那釣魚翁,卻仍是有人煩擾。
這次來的是個男子,觀其打扮像個書生,表情之間倒也沒惡意,也不客氣,直接坐在陳九身旁,好奇問道。
“道友,你在這釣啥呢?”
陳九頭也不抬,“釣王八。”
書生好奇打量水中,納悶道:“這水中也沒王八呀,咋釣?”
陳九便抬頭看著書生,大有深意道:“這不就釣上來一個嘛。”
書生一怔,倒也樂了,自嘲道:“真是個愿者上鉤。”
陳九笑了笑,卻不太想說話,繼續沉默。
書生便坐在一旁,看那鉤起浮沉,忽然道:“古有圣賢東海釣鯤,近些便是那捕龍人,繞是現在也有那釣鯨翁,道友所行之事,倒是與這幾位有些相像。”
陳九咧嘴一笑,罵道:“像個屁,可別咒我,該是鯨釣我,龍吃我,鯤吞我。”
書生啞然一笑,“倒也是。”
他們這些低境修士,可不敢與這種遠古巨獸相見。
相傳若是那鱗蟲之長的龍裔所屬,自出身時,便有最少金丹修為,若是血脈精粹,如那真龍子嗣,便是出生既十境真仙,且戰力端是強悍。
不過世間龍裔本就稀少,更何況還被歷史上那位覆海天君斬去十之七八,傳聞其有一仙術“春風斬蛟龍”,殺力極強,便以此證道,修得十二境,得了至上天君稱號。
世間純種龍裔便越漸稀少,所剩無幾,如今所見蛟龍,多是那鱗蟲所屬走江化龍而來,算不得正統。
兩人相繼沉默。
眼前池塘忽起異變,那水潭迸發透明華光,似直射入天際,水潭光滑如鏡面,里面倒映一輪月。
陳九收起魚竿,青眸瞪大,甚是納悶。
啥玩意?
書生驀然起身,面色驚喜,大聲道:“道友,是那法寶精怪所屬,乃一件少之又少的變化法寶,鏡花水月!”
法寶精怪,便如其名,但具體先是法寶還是精怪,卻又無從得知,不過每一件法寶精怪出世,便都聲勢浩大,且神通驚人。
如這鏡花水月,便有變化神通,可隨意轉化器件,甚至能模仿他人法寶,且若是溫養得當,舍得砸神仙錢,甚至模仿來的法寶還有其原本威能。
這池塘便是驟然一縮,變成了那枚誅雷玉石。
遠處已有修士看見異像,迅速趕來,便是已然臨近。
陳九瞅了瞅那枚變化而來的誅雷玉石,笑了笑,一拍紫金葫蘆,喊道:“給我收。”
紫金葫蘆神通威能驟然爆發。
大風忽起,天地靈氣似乎都有剎那稀薄,被紫金葫蘆一股腦全吸入其中。
陳九眼前便是空無一物,都進了葫蘆里,繞是他自己也是一愣,沒想到葫蘆威能這般強橫,以前用它裝些燒烤架子,倒是委屈它了。
這鏡花水月頗有些自投羅網的意味。
書生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道友,你這葫蘆端是霸道了些。”
陳九撓頭笑道:“白送的,我也沒想到它這么猛。”
書生更是無語。
白送?
上哪去領這么霸道的儲物法寶?
陳九又撇了書生一下,悄悄挽起袖子,晃了晃自己拳頭,對著哈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真是沙包一樣大的拳頭。”
書生在一旁看得好笑,擺手道:“道友你放心,我對這法寶一事不算太過強求,我兩又有緣,既然是無主之物,你又先拿去了,那就是你的了。”
陳九笑了笑,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個讀書的,明白道理。”
書生實在好笑,覺得這位兄弟言行真是有趣,若自己真有心要搶,憑這兄弟的羸弱樣子,如何阻擋?
說句不算自夸的話,城中四境,能和他對打的,不超過雙手之術。
書生身為儒家學宮一脈,自然是懂道理,好說話。
只是有些修士,便不像這般了。
四周已經來了許多修士,都是親眼瞧著陳九把那剛出世的法寶收進葫蘆里的,這下不僅那剛出世的法寶被惦記了,就連這葫蘆也被眾修士眼饞。
眾修士雖然圍觀,卻無人動手,心中懼怕,倒不是怕陳九,是怕那書生。
這陳小人又有何怕?在場眾人多是認識陳九的,知曉這陳小人、陳軟飯,不過是個境界與戰力都底下的宵小之輩。
只是這般鼠輩還能拿到兩件如此法寶,當真是老天無眼,更讓人眼紅。
陳九看著圍觀人越來越多,覺得不妙,帶著領路鼠,拎起魚竿,扛在肩上,向南走去,高聲喊道:“回家吃飯啦,讓一讓,讓一讓。”
眾修士沒管那病懨懨的青衫男子,都在看那書生動作。
書生也是無語,這兄弟尋死的能力倒是一流,哪里人多就往哪擠,還揣著這兩件法寶,莫真是嫌自己命長。
自己與他雖有緣,但算不得深,也不至于如何庇護他,不過他若真要被斬殺的話,還是能救上一救的,其余的,便不管了。
圍觀修士見著書生沒動靜,這羸弱青衫客又要帶著法寶離開了,便是越漸難忍。
有四境修士仗著道統與戰力強硬,直接出手,擋在陳九面前,沉聲道:“雖不知你與那書生是何關系,但想要這么一走了之,恐怕想太好了吧?”
陳九扛著魚竿,青眸瞇起,問道:“怎講?”
這修煉精純火法的四境修士雙手張開,大笑開口,“天地法寶,見者有份,將法寶留下,咱們在場修士一同決定它的去留。”
言語之間,是拉起了圍觀修士大勢,一時間附和之聲頗多。
陳九輕笑,放下魚竿,挽起袖子,嘀咕一聲,“咋個都這么煩人?”
他又看了看自己拳頭,忽然笑道:“真是沙包樣大。”
那便請人吃上一吃。
他起身飛掠,一拳打去,直取眼前修士頭顱。
四境修士雙手結印,便是一道品秩頗高的招靈之術,身上躍起火蟒,直沖陳九而去。
火焰膨脹擠壓,驟然爆裂,沖擊周圍靈氣震蕩。
四周修士趕忙散開。
爆裂中心揚起煙塵,視野朦朧。
里邊有道人影緩緩走出,單手撩開煙塵,便是一覽無遺。
青衫客胸前衣襟已然被炸開,胸口漆黑,還有血液倘出。
青衫客低頭瞅了瞅胸口血跡,抬頭時,青眸里邊那一點金芒隱隱有擴散的架勢。
周遭靈氣似被拳意攪亂。
書生目光凝起,神色驀然嚴肅,先前他竟然沒看出這兄弟深淺,真是失策了。
四境修士伸手掐了個復雜法印,身軀一震,便是緩緩攀出三條火蟒,獰笑一聲,“找死!”
火蟒含火舌,猛然襲來!
陳九身上拳意,扶搖直上。
他捏起拳頭,看了看,自言自語笑道:“真是沙包一樣大。”
于是一拳打爛火蟒。
順便要了四境修士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