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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涼好個秋

  陳九又恢復了往日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每天守在勾欄門口,逢人便笑著打招呼。

  唯獨許物來的時候,他默不作聲,獨自去淮水河畔散心。

  他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直接朝著許物當頭一拳。

  這樣不好。

  至少自己肯定會被那老者先一拳打飛。

  就再沒然后了。

  這種自討苦吃的事情,陳九縱使可以無限復活,但也不愿去做。

  等到他破境后,這許物和他身后那老匹夫,一個都逃不掉。

  老子就算憑著復活,都要慢慢磨死他們!

  大可以命換命!

  老子十八秒后爬起,又是一條好漢!

  ————

  余褶經常在清晨來淮水河畔漫步,于是她和陳九兩人便經常相遇。

  陳九是一點都不想見到這三個道士,前兩次見著余褶,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是余褶主動叫住了陳九,少女沒穿道袍,身著一襲翠綠衣衫,活潑俏麗,羞澀問道。

  “你…沒死呀?”

  陳九臉色一黑。

  老子就知道你們這三個道士巴不得我死。

  他剛想掉頭離開。

  余褶又趕忙叫住了他,詢問道:“你來這勾欄附近,也是為了降妖嗎?”

  陳九腳步不停,向著勾欄走去。

  少女小腳急邁,攔到陳九身前,“你跑什么?”

  陳九腦袋一歪,嘴巴一張,裝作呆滯樣。

  少女茫然,疑惑問道:“你怎么了?”

  陳九呆滯向后一指。

  余褶疑惑看去,眼前空無一物,不知道陳九意欲何為。

  少女再回頭時,陳九已然跑遠。

  她在原地愣了愣,無奈嘆了口氣。

  陳九片刻不停,跑到自己大傘下,趕忙坐在搖椅上,腦袋一勾,開始裝睡。

  他是半點不想搭理這些個道士。

  不過余褶也有毅力,第二日又在淮水河畔守著。

  陳九遠遠看了,二話不說,直接開跑。

  少女會跟在后邊遠遠追著。

  一些個在河畔散步的老人看了,便會感嘆。

  “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有活力,這般鍛煉。”

  少女肯定是跑不過身為體修的陳九,兩人來來回回跑了接近半旬。

  陳九也不禁感嘆少女體力真好,能跟著他跑這么久。

  不過之后,少女就再沒跟著他了。

  因為三位道人離開了清風城,其師父托夢于他們,說機緣已經夠了,多留無益,可去別處降妖。

  少女走的那天,在清晨獨自來了淮水河畔,等了半個時辰。

  沒人來。

  余褶便背著行囊,和兩位師兄一起出了城。

  道脈一項相信緣分一說。

  有緣自會相遇,無緣見面不識。

  沒什么好感嘆的,各自都是匆匆人生過客而已。

  陳九在午夜時分,徹底喝醉了,躺在搖椅上,不省人事。

  老曹已經完全瘋了。

  什么都不記得,什么都不答應,就連一日三餐都要人喂著吃。

  他看著老人那渾濁呆滯的眸子,心里就難受。

  老曹算是他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沒想到最后會落得這么一個結果。

  此方天地,與之前世,有很多相同,卻又大不相同。

  他今晚想了很多。

  那些當做逃兵,只愿歸家的兵士。

  那三個愿意犧牲自己,斬妖除魔的道士。

  那個會羞澀著給自己送來藥材的少女。

  那些來來往往的富貴老爺。

  那些忙忙碌碌的市井小民。

  那些活人…

  那些死人。

  那個長著一口大黃牙,請自己喝酒的老人。

  陳九今夜醉得很沉,比月色還要昏沉。

  遠處有風,落葉悠悠。

  不知不覺,已入早秋。

  陳九在夢中,夢到了自己成了一只螞蟻,被人踩死。

  又夢到自己壯若山河,踩死了他眼中的一只“螞蟻”。

  都只是以力壓人。

  ——————

  陳九時常去淮水河畔,和那黑蟒的關系倒是漸漸好了起來,一人一蛇經常在夜晚時于淮水河畔聊天打屁。

  黑蟒也沒啥忌諱,陳九與它啥玩笑都能開。

  有時黑蟒會把它那巨大蛇頭擱在河畔上,憂愁嘆一口氣,悔道:“早知道當初我就不強行行云布雨救那城鎮百姓了,不然我現在肯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元嬰蛟龍了。”

  陳九只問一句,“真不救呢?”

  黑蟒沉默一會兒,吐了吐信子,無奈道:“可能還是會救吧,畢竟如此一生,只為修道成蛟龍的話,還是志氣短了一些。”

  兩人沉默,陳九雙手抱頭,向后一躺,倒在河畔處,看著明月,又問道。

  “真不能化蛟呢?”

  黑蟒微抬了一下巨大頭顱,“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其實我也只是發下牢騷而已,不過赴死,又有何怕。”

  它頓了一會兒,突然補充道:“額…其實還是有點怕的。”

  陳九擺了擺放在河畔外邊的雙腿,劃起水花。

  “這輩子就沒啥愿望呢?”

  黑蟒點了點巨大頭顱,掀起大片淮河水。

  “有!”

  “啥?”

  “我想找個婆娘。”

  陳九無語,又附和道:“我也想找個。”

  黑蟒又把頭顱放在河畔上,“所以我只是想想而已,大限以至了,還有哪條青春靚麗的蛇,能把我看上?”

  陳九點頭,“你這么大體型,要配種也難。”

  黑蟒白了他一眼,“那你小子呢,為啥年紀輕輕就擱這勾欄里當起了狗腿兒?”

  陳九笑了笑:“我這是保安。”

  “那不就是狗腿兒嗎?”

  “保安好聽一點。”

  “…”

  一人一蛇嘴貧一會兒,黑蟒突然問道:“是因為那老頭兒?”

  陳九笑了笑,沒說話。

  各自心中都有答案,只是差一句承認而已。

  入秋以后,勾欄太吵,陳九想靜靜,就把自己的大傘、搖椅、長桌都搬到了馬廄旁。

  無事時還可以逗逗馬匹,他還給里邊馬匹都取了名。

  有桂夫人、黃管事、老匹夫…

  其中最矮小那頭,叫做許物。

  陳九還給自己封了個官職。

  弼馬溫。

  負責看管馬廄所有馬匹,可對其處罰,且能先斬后奏。

  當然,這些規矩都是他自個立的。

  所以那個叫許物的矮小馬匹,就經常被他指著腦袋罵。

  不過陳九也覺得不能厚此薄彼,于是連著桂夫人、黃管事一起罵。

  “桂夫人啊,你吃草咋像個篩子似的,漏這么多?”

  “哦,原來是你嘴大啊,那沒事了。”

  馬廄門口突然傳來清冽咳嗽聲。

  “陳九呀。”

  陳九身子一僵,轉過頭來,尷尬笑道:“桂夫人啊,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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