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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贏家

  「什么呀!新郎到底在做什么?佑二郎怎么對那些人這么奉承?」

  「老公,難道他不知道這些人是怎么對待你和寧桑的嗎?」

  「按理說,我們才是需要他這個主人勸慰安撫的對象吧?」

  「太可惡了!佑二郎怎么反而去向那些人獻媚,反而對我們不理不問?這還拿我們當客人嗎?也太不尊重我們了!」

  事實上,還不獨二宮秀男和長瀨康夫這兩個充滿階級鄙視的家伙,私下里對得意忘形的左海佑二郎看不順眼。

  甚至就連谷口太太,遠遠望著可勁兒在二宮部長面前撒花兒邀寵的左海佑二郎,也挑眼了。

  是啊,這并不是什么疏忽,只是單純的不在乎。

  因為不存在什么利害關系,對于谷口主任一家人的感受,左海佑二郎是完全無視掉了。

  他對待谷口一家,別說和對待上司相比了,就是對比寧衛民也差遠了。

  面對寧衛民,左海佑二郎起碼還知道說些漂亮的場面話。

  可對于谷口主任,他連說都懶得說,表面功夫丁點兒沒做,只顧上司和兩個惹禍精的態度。

  就像吃準了谷口一家人都不會有什么意見似的。

  然而他卻不知道,如此明顯的厚此薄彼,不僅令人齒冷,也讓谷口主任一家為之心寒。

  以至于他們兩家人原本很不錯的關系出現了裂痕。

  這當然是不該發生的事情,即便是市儈也不該做的這么絕。

  這無疑是左海佑二郎做人的失敗。

  「居然有這樣莫名其妙的人,竟然在別人的婚禮上做出這樣無禮的事,就這么隨便道聲歉就算完了?哼哼,慶應大學畢業?現在的名校培養出來的都是這樣的畢業生嘛!這么沒有教養!認真說,我看比起部長的家庭,我們的家庭的家教都要好很多呢,起碼我們家辛佑和佐知子是不會這么沒有禮貌!」

  谷口太太越說越氣,埋怨完左海,自然把,甚至忍不住把兒女都卷到了里面。

  佐知子才上高中完全就是孩子心性,聽見媽媽夸獎自己。

  自然是笑得跟朵花似的越發做出乖巧可愛的樣子。

  可谷口辛佑卻不敢應承,他已經大學畢業了,而且已經在惠文堂書店幫了不短時間的忙,算是接觸過真實的世界了,他可沒這樣的盲目自信。

  「媽媽!別這么說嘛我只是個三流大學的學生。您這么比較的話,讓人聽見會被笑話的!」

  然而這透露出心虛的話卻讓谷口太太相當不滿,她有她的判定標準。

  雖然過去也覺得兒子沒出息,但現在她卻拒不承認這一點。

  「胡說!誰說帝京大學是三流大學的?再說了,你不是也照樣通過安田保險公司的面試了嘛。報紙上都登了,安田保險可是剛剛以四千萬美元的價格,在國際市場上買下了凡·高的《向日葵》。這幾乎是以往任何一幅畫作的三倍。這樣的財大氣粗的公司才是日本的驕傲,辛佑你要是能順利加入安田,全家人都會為你感到榮耀的,比去那個什么大正保險工作強得太多…」…。。

  作為谷口太太忠實的走狗,谷口佐知子這個時候自然要來幫腔。

  「就是就是,媽媽說的沒錯,哥哥要有點自信嘛一定好好干呀。總之加油就對了。」

  谷口辛佑被母女兩人說的無語,心說這是加油的事嘛。

  「我當然會珍惜這個機會的。可我應聘的職位只是普通的職員,而且目前也只是通過初選,您未免斷言太早了。何況就是被錄取了又能怎樣?您拿我比較的人,可是在大正保險公司的投資部門任職的正式社員。投資部啊,最核心的部門了,這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不知如何解釋的煩惱下,谷口辛佑的眉頭越發緊鎖起來。

  不過他這話說得倒是沒錯,絕不是什么過分謙虛。

  要知道,如今的國際環境下,由于日元的急速升值,已經大幅削弱了日本的對外出口,日本的各大企業都在通過合理的財務傳略,將經營的重心慢慢轉向改善營業外收支,這個目標非常的明確。

  衡量日本企業價值和收益的基準,都已經從營業利潤轉向經常利潤,就別說原本就是考以承保利潤去投資為來賺錢的保險公司了。

  說白了,在每個保險公司,投資部門的人員都是企業的寶貝,屬于見官大一級的存在。

  那才是為企業創造利潤的主力軍,重要性不是其他部門能比的。

  但可惜的事,無論是家庭主婦,還是只關心吃喝玩樂的小女生,都是不懂得這些的。

  谷口太太和佐知子反而認為這是沒有志氣的說辭。

  「這有什么關系,哥哥你不是才剛剛畢業嘛。總不能沒有嘗試,自己就先行放棄吧。你怎么總是這樣,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像你這樣的人可是沒有魅力的,是不會有女生喜歡的。」

  「嗯,佐知子說的對,連左海這樣沒上過大學的人,都能勝任組長,你怎么就不能成為安田的骨干精英。而且你應聘的職位,也不用去兜售保險,這點總比左海強多了。我告訴你辛佑,你以后要是進入安田保險,三年就要升任系長。要是像你爸爸一樣始終默默無聞,被左海比下去了,我可不答應…」

  母女倆的質問立刻讓谷口辛佑壓力山大。

  不過好在他還有個父親可以依靠。

  「好了好了,這都是些什么話啊。你們不要再說了。我說老婆,本是別人的過錯,怎么成了針對辛佑了?而且這可是人家的喜宴上,你這么指名道姓的埋怨,念叨佑二郎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好?這樣斤斤計較的話,那豈不是和今天那兩個來挑釁的年輕人一樣了?」

  雖然知道自己老婆是為了自己氣不平,也并不介意老婆老為無法升職的事兒嘮叨。

  但出于心疼兒子,而且顧忌到這種場合,認為說出這樣的言論實在不合適,谷口主任終于出言干涉起來。…。。

  「那又怎么了?明明是對方做錯了嘛,態度還那么怠慢。你沒看到剛才那兩個人是怎么道歉的。全然一副敷衍態度,好像說了‘對不起",就能當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這和你們所遭受的羞辱完全不成正比。左海這家伙可真是的,身為舉辦宴會主人,居然會放任這種事情出現,無視我們遭遇的非禮…」

  「人家也有人家的難處,且不說今天的事情這么多,怎么可能顧忌周全。就說左海身為下屬,總不好對上司的兒子說三道四啊。寧桑就是體諒這一點,才這么寬宏大量不予計較嘛。難道我們反而要揪住不放?再說了,嚴格來說,我們可不是什么新郎的親友,我們為凜子和美代子來的嘛。應該算新娘的親友才是。而她們兩個人可沒怠慢我們,對嗎?」

  明明是自己受了羞辱,但還能為他人考慮,這點也足見谷口主任為人厚道。

  別人可以不仁,他卻不能不義。

  而他的話,不但讓谷口太太沒詞了,也讓兒子附和起來。

  「是啊,爸爸的話有道理。我們是為新娘一方來的,這件事和她們可沒關系,連凜子姐也幫助她的姐姐和姐夫道歉呢…」

  然而恰恰這個時候,女兒佐知子卻問出了一個讓谷口主任略感尷尬的問題。

  「可是…爸爸,您真的不生氣嗎?連一點都不生氣?真的不想和他們計較,還是說…」

  看她的眼神,一副很同情的樣子。

好像是認定了谷口  主任的大度是裝出來的,其實知道父親是在外表強自忍耐,內心默默流淚似的。

  這讓谷口主任既感到有些溫暖,又有些無奈。

  大概是自己過去太軟弱,太廢物了,才會讓女兒這樣的擔心啊。

  「說實話,遇到這樣的事情,恐怕誰都會生氣的。爸爸只是個普通人,也很生氣的…」

  眼瞅著全家人都露出果然如此,了然于心的神情,谷口主任干咳了一下,稍稍有點臉紅。

  于是趕緊話鋒一轉,改變語氣。

  「不過,短暫地氣過之后。我就想通了,明明我才是最幸運的人,真正勝利者,為什么要生氣?」

  這話可有奇效,全家無一例外,還是第一次從谷口先生的嘴里聽到他這樣描述自己,不由瞪大了眼睛,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哎?幸運?勝利者?爸爸你…」

  「好好聽我說…」阻止女兒的打斷,谷口先生頗為自信,繼續侃侃而談。

  「難道我的話有錯嗎?你們好好想想,那兩個號稱慶應大學畢業的毛頭小子,究竟有什么資格發表批評,嘲笑別人呢?難道就憑他們是所謂的金融專業人才?就憑他們在大正保險投資部工作,可以拿著保險公司的錢隨便冒險嗎?」

  「這未免也太令人感到可笑了吧。我是說,他們這樣所謂的專業人才,在投資上究竟為了大正保險賺了多少錢呢?他們能把拿大正保險的資金,在一年多的時間里變成十倍嗎?他們能保證讓公司永遠賺錢不虧損嗎?」…。。

  「至少我不相信,而且恰恰相反,我卻已經做到了這些。要知道,他們為大正保險哪怕賺得再多也不會是他們自己的錢,而我賺到的,卻可以放入自己的腰包。那么問題來了,到底誰有資格嘲笑誰呢?誰又有資格批評誰呢?難道我不是一個真正的贏家嘛?」

  「就像寧桑說的那樣,或許ntt還有可能繼續上漲,這只股票會漲得更高。但我們作為已經賺到大錢的人,已經有充足的理由可以退出了。難道還要像那些沒有賺到多少利潤的人,繼續冒著與日俱增的高風險堅持,去賺幾個銅板嘛。沒有這個必要啊。」

  「說實話,他們之所以批評我們,容不下我們的談論內容,不過是嫉妒和恐懼使然罷了。他們還沒有賺到足夠多的利潤,所以才不允許別人提出反對看法,更害怕越來越多的人,真的會把這只股票賣掉。如果ntt股票漲勢因此受阻,那他們還賺什么錢啊?」

  「所以說,我為什么要為不如自己,還嫉妒我的人生氣呢?他們就像被捆綁住的奴隸,我才是自由的。不信你們看啊,那些羞辱過我們的人,如果他們真的是對的,真的那么了不起,現在為什么會比我們更不高興呢?」

  谷口主任的話讓全家人都不由呆了一呆。

  兒子辛佑率先恍然而笑。

  「是呀,就是這樣的道理嘛。沒錯啊,看他們幾個人的樣子,哪兒像開心的樣子。爸爸真了不起。您要是不說明我都想不到,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而女兒佐知子卻為父親宣告的超級利潤而驚訝萬分。

  「哎?十倍!騙人的吧?爸爸投資股票到底賺了多少錢?天呀!難道我們家已經發財了嘛!」

  谷口太太則因為子女的反應發出了埋怨和質疑,反應也要慢上一拍。

  「怎么突然跟孩子說這樣的話呀!不是說好了這件事要保密的嘛!何況股市是有風險的嘛,怎么突然說可以做到不虧錢啊。這樣的話說出來,對辛佑和佐知子會產生誤導的呀?老公,你怎么能這樣?說的都是不負責任的話,不會是因為酒喝多了吧?」

  別說,谷口主任當下的臉色確實有些泛紅,語氣興奮,像極了喝多酒的樣子。

  不過實話實說,他之所以興奮還真不是因為酒精的作用。

  而是因為第一次被兒女這么崇拜,從而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家人分享幸福,想把賺到錢的好消息正式對家人宣布。

  「抱歉了,原本是說好不告訴孩子們的。可是,今天我跟寧桑談過才真正的懂得,有些問題真的已經不是問題了。比如說哦,只要我們現在賣掉大部分股票,我們就終于可以從此心安了,再不用為了股票擔心和煩惱了。」

  「賣掉大部分?」谷口太太仔細看了看丈夫的表情,感覺不像假話。

  她卻不免有點猶豫地問。「你真的決定了?要照寧桑的話去做?不再考慮考慮了?萬一錯了的話…也不會后悔嗎?」…。。

  「決定了。不后悔。」谷口主任微笑著點頭,「我想的很清楚了,本來眼前這一切就都是托了寧桑的福氣,我們才能得到的。難道我們的腦袋瓜,還能比他這樣的聰明人強嘛。既然寧桑一直都是對的,所以這次,我們為什么不聽他的建議?」

  「更重要的是,運氣之所以是運氣,那就不會一直都在的,我們是走運的人,當然也會有一天被運氣拋棄。我不想看到我們已經擁有的東西有一天再輸回去。那現在賣掉,先拿回本錢就是最好的。寧桑說的對,只要拿回本錢,這部分錢不再投入,我們永遠就不用擔心股市行情的變動了。哪怕再大的風險也沒辦法傷害我們。畢竟其余的都可以視為白拿到的了。難道不是嗎?」

  「最后,我也是為了實現我的承諾。老婆,我這個人不是善于鉆營的人,多年來一直升職無望,讓你們每個人都對我失望了。更讓你和孩子受了不少的苦。但這件事我答應你的,我做到了。當初投資本錢總共五百萬円,現在我連本帶利全部可以一次性拿回來了。我預計如果賣掉七成的股票,大概能換來三千萬円的現金。「

  「其中一千萬円我作為零活資金,等候機會看是否需要補倉。此外我會連本帶利給你一千萬円,你存起來作為家庭的未來保障。至于剩下的一千萬円,我打算再拿七百萬円給你買些黃金首飾,什么款式隨你去挑。最后再給你、辛佑、佐知子每人一百萬円做零花錢。總之,高高興興去買你們喜歡的東西吧。這是我這個無能的人,能為你們做的不多的一點事情了。」

  這番話再度讓谷口太太和一雙兒女吃驚,他們望著寬和慈祥的谷口主任都不由感動了。

  谷口夫人眼睛有點濕了,一邊抹淚一邊埋怨,「說什么呢。我從沒有對你失望過,其實我早想開了,什么沒有都不重要。只要我們一家人像這樣在一起就好。」

  谷口佐知子則興奮的哇哇叫,「真的嗎?給我一百萬円隨便花嗎?爸爸你也太大方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谷口辛佑則說,「爸爸,您千萬不要這么說自己啊。您怎么會無能呢?不瞞您說,直到我自己開始打工了,我才知道賺錢是多么辛苦的事。像您這樣,枯燥的工作堅持了這么多年,能不出差錯把本職工作一絲不茍做好,僅靠薪水把我們養大,真的很不容易了。實在是令我感到佩服的事。我認為爸爸了不起,是真心話呀。」

  對于家庭的情感回饋,谷口主任自然也是倍感欣慰。

  尤其是沒想到兒子對他是這么的理解。

  他不由一笑,看了看遠處還在弓腰伺候上司的左海佑二郎,忽然心有所感地說。

  「辛佑,爸爸或許不配作為你事業的榜樣。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僅僅靠獻媚拍上司的馬屁,是沒辦法獲得事業的進步的。只會讓原本信任你的人瞧不起你,遠離你。但盡量與一些辦事有能力,頭腦聰明,心地善良的人靠近,做朋友,倒是很有好處的事,就像爸爸意外認識了寧桑一樣。足以提升你的人生,甚至改變你的命運。」

  「是,我記住了。」

  對父親的教誨,谷口辛佑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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