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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意外來客

  “…那個…如果你能見到寧經理的話,能不能請你幫忙轉告他,我下星期四上午十點整,還會再打來的…”

  “嗯,我姓姚,對,是咱們國內同胞,我是跟隨紡織部來演出的,目前人在大阪,這個電話是寧經理給我的…”

  “什么?回復電話?哦,不用了,不好意思,因為我們宿舍沒有固定電話,我是用公用電話和他聯系的…”

  “是的,就這樣,打擾了,謝謝了…”

  把該說的話說完,姚培芳掛上了投幣電話的話筒,悠悠嘆了一口氣,走出了電話亭。

  沒想到又沒找到人,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而她為此已經白花了有八九百日元了。

  或許日本人不會大在乎這筆開銷,但對她這個剛剛來日本不到兩個月的華夏人來說,還是很心疼的。

  這筆錢已經差不多相當于五十元人民幣,幾乎都能頂上她父親小半個月工資了呀。

  而且她自己的收入也是不能跟日本模特比的。

  她演上一場,能拿到手里的報酬只有三千円而已。

  要不是有團里包吃住的福利,她憑這樣的收入水平,是不可能維持生活的。

  所以除了沮喪之外,她心里未免也有些埋怨。

  心說這是什么人啊,當初在京城給了自己聯系方式,顯得熱情大方又可靠,可誰知道來了日本居然用這個電話號碼找不到人。

  這人到底是有譜沒譜啊?

  而且想想也真是夠奇怪的。

  明明在東京負責經營著一家餐廳,怎么還會時常不在呢?

  難道他不需要上班嗎?

  不過她轉念一想,寧衛民肯定不會是騙子。

  畢竟他們是在宋華桂的家庭聚會上認識的,此人身份的真實性肯定沒問題。

  所以唯一的解釋也就是大人物都是日理萬機的。

  恐怕這家伙實在太忙了,所以自己才一直無緣與他通話。

  也是,哪怕就她所了解的到的情況,也知道交給自己名片的這個人,在東京除了經營餐飲業,還兼顧著拉桿旅行箱的代理業務。

  再加上頭幾天不是剛剛上過電視嘛,宣布了和大明星松本慶子的婚訊。

  想來工作生活一把抓,正分身乏術苦不堪言之中,也未可知。

  既然如此,那就接著按說好的世界打電話好了,什么時候聯系上什么時候算。

  反正電話那邊也都是說漢語的國內老鄉,溝通上起碼沒有什么問題。

  她現在所能做的,也就是保持勤奮努力,等著運氣眷顧了…

  一邊默默的想著,姚培芳一邊默默的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為了吸引最大的客流,模特的演出通常都安排在商場人多的時候。

  也就是說她的工作時間除了晚上之外,主要集中在周六和周日這兩天日本的雙休日里。

  大部分工作日的白天她基本沒有什么事,時間通常可以自己來支配。…。。

  而她選擇的不是逛街,而是回到宿舍去學習日語。

  不得不說由于她們的宿舍位于大阪南邊的難波地區,她真的要想逛街反而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因為這里不但是大阪南部主要樞紐站,有兩條鐵路分別是南海電鐵和大阪市營地下鐵。

  而且也是大阪的比較中心的區域,算是主要商業區之一,基本上可以標東京都的新宿地區。

  從名牌時裝、百貨商店到小型精品店,大型商場這里多的要命,怎么逛也逛不完。

  這里還有各種類型的餐館、酒吧和夜店。

  不過實際上,這樣的一個環境,反而讓她很是苦惱,形成了一種好像是心理壓迫的苦惱。

  為什么?

  就因為關鍵的前提是兜里先得有足夠的錢,才能享受這樣的商業氛圍。

  可姚培芳現在渾身上下的全部財產加在一起也沒有一萬円。

  她上個月的收入一大半都寄回家去了,只給自己留下來一些打電話費用。

  一想到日本的湯面店里最便宜的一碗面還要五百円呢,她的心里就肝顫。

  她是真的感覺自己消費不起,所以每次走過那些已經開始營業的店鋪前,聽到那些店員包攬生意的攬客邀請,她就臉紅心跳心里發毛。

  坦白講,出國確實是見了世面,滿足了她渴望看到外面精彩世界的心愿。

  但她也確實沒想到,在這樣精彩的世界面前,自己又會顯得如此的渺小,完全不值一提。

  這種用金錢來衡量一個人價值的方法是如此直白,幾乎是毫不費力就打碎了她過去的所有驕傲和自信。

  以至于她這個國內榮獲第三名的模特季軍,不得不低下頭,幾乎是逃跑似的,離開了熱鬧的商業街區。

  直至鉆進小巷,走近了一幢小巷里的灰色樓房,她的心情才基本平復下來。

  這棟樓四四方方像火柴盒壘起來的一樣,臨街的一面有幾個個方形的小陽臺。

  這里就是紡織局代表團臨時租用的駐地,以及模特隊的宿舍。

  樓房已經不新了,墻壁上已是斑斑剝剝,但還算整潔,關鍵是價錢便宜。

  在日本全國房價一日高過一日的社會環境下,能在大阪這樣的鬧市地段,找到房租能等同于郊區的地方。

  如果不是有大使館負責出面協調,還有一位本地老華僑心甘情愿來虧本賺吆喝,是無論如何也沒可能的。

  而對于日本的房價,姚培芳更是感到無法理解。

  明明不過只是容身的地方,一些轉頭木頭搭建的房子,居然要百萬千萬人民幣才能購買,難怪都說日本人富得流油。

  如果每個日本人都要買這樣的一套房子,那可不人人都是大富翁嘛。

  還是國內好啊,歷來是公家分房,用不著個人花錢來買房子,否則干一輩子都是白干。

  尤其對比這里動輒六七萬円的房租,每月數千円的水電費。…。。

  國內每月塊八毛錢的房租和水電,看起來就跟像是天堂一樣的存在了。

  走進公寓和負責看守大門的日本管理員禮貌打過招呼,乘坐無人駕駛的電梯到了三樓,當掏出要是旋開房門時,姚培芳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雖然這間小小的房間比她在滬海的房間還要小一些,而且房子的形狀還是刀把形,讓她根本就無法說出確切的米數。

  可問題是這間房間里有獨立的衛生間還能淋浴。

  這可比她在滬海老家的里弄還需要每天倒馬桶的生活條件方便多了。

  潔凈衛生又方便的盥洗環境,無疑是她對于在日本的生活處境里最滿意的一點。

  而且這還是整個代表團所有模特里絕無僅有的待遇,只有她這個模特大賽的季軍才能享受到的私密空間。

  所以一回到這個房間,她也就有了一些在外面廣闊天地都獲得不了的舒適感,像是到了家一樣的溫馨和放松。

  趕緊脫掉了腳上的鞋子,先倒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看起了雜志來。

  她的房間沒有電視機,但這里畢竟是出國代表團和模特隊的宿舍,又是身在日本,時尚類的雜志這里是不缺的。

  幾乎市面上大多數時尚類服裝雜志,團領導都會從公賬上出錢買下來一份。

  既可以作為相關專業資料帶回國內,算是自己的工作成績,也可以讓模特隊的姑娘們增長見識,作為平日的消遣。

  如此高性價比的事情,又何樂不為呢?

  至于姚培芳,她因為是個要強的姑娘,還在自學日語,所以她看雜志還比別人多了一些用處,那就是可以利用這種雜志,來輔助日語學習。

  于是十幾分鐘后,當看到雜志里自己想深入去了解的內容,她很快就又從床上跳下來。

  走到書桌前坐下,打開本子和字典,認認真真的學習研究上了。

  結果才剛過去十幾分鐘,就在姚培芳學得正入神的時候,她的房門敲響了。

  不用說,姚培芳的心里自然是有些厭煩的。

  正學的好好的時候,誰愿意被人這么干擾啊?

  可她更明白搞好團結的重要性。

  她作為一個后來者卻享受著模特中的特殊待遇,本身就已經足夠惹人眼紅的了。

  如果再不合群的話,那是注定要受排擠的。

  為此,以為是隊友來串門的她強忍住不快,反而刻意用一種輕松愉快的聲音應承。

  “誰呀?我來了。”

  而當她打開大門的時候,徹底驚呆了。

  但很快,剛才裝出來的愉快瞬間就變成了真正的喜悅,而且是極大的驚喜。

  因為門外站著的,正是那個讓她冥思苦想,特別想聯系上卻已經失敗了四次的人——寧衛民。

  “寧…寧經理?怎,怎么是你?”

  不怪姚培芳想不到,實在是太夢幻了。

  今天她剛剛還在因為聯系不上這個人,黯然失落了好一陣。…。。

  哪知道轉眼間真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了,許愿星也沒這么快的。

  而且宿舍門口是有管理員的啊,通常外人是不許進來的啊。

  尤其女生的宿舍,怎么就這么放個大男人進來了,這不科學啊?

  想到這兒,她終于沒忍住,不由脫口而出,“你怎么上來的呀?哎,你又怎么知道我住這間房?”

  看著她的表情,腦袋上似乎迸發出了無數冒著金星的問號和驚嘆號,寧衛民笑了。

  “抱歉,貿然來訪,好像嚇著你了哦。要不…你讓我先進屋,我再慢慢告訴你?”

  姚培芳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把客人拒之于門外。

  為此,她不禁羞澀地一笑,趕緊讓開了路。

  寧衛民確實還是第一次來女生宿舍,感到最大的特點就是干凈,干凈中帶有年輕姑娘家特有的清新與溫馨。

  “就你一個人?待遇不錯嘛。”

  換好了鞋的寧衛民自己找到書桌前的椅子坐下,因為房間實在不大,幾乎一切都盡覽無余,他立馬又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多少有點尷尬。

  因為看著空蕩蕩的屋子,這樣的條件顯然與舒適和富足無關,“艱苦樸素”四個字倒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好在姚培芳本人似乎倒對此毫無芥蒂,而且還給寧衛民倒了一杯水,這更讓寧衛民高看了她一眼。

  “嗯,我挺知足的。對不起,我這里只有水,連茶也沒一杯,只能對付解解渴了。”

  跟著她又半開玩笑地說,“寧經理,你可還是稀客啊,不瞞你說,我剛才剛剛給東京那邊點過電話,正想著怎么聯系你呢,沒想到你忽然就出現了,真像能掐會算的神仙一樣…”

  房間有點熱,或許也是因為房間實在小。

  才不多會兒,穿著西裝的寧衛民額頭鼻尖滲出一層汗。

  他還真有點渴了,便老實不客氣的喝了一口水,終于把自己為什么出現在這里的原因道出。

  “呵呵,真的很抱歉,你打來電話我是知道了,但那段時間事情太多了。你這邊也沒有電話可以打過來,所以一直沒能聯系上你。這次我來大阪也是忙中偷閑,實際上是為了壇宮開分店考察商業環境來的。既然來了,我一想干脆還是上門找你來吧。都是朋友就別客套了,有事當面說最清楚。何況我還有點事需要你幫忙。所以我就通過紡織局要到了這邊的電話,和你們團的負責人先聯系了一下。就是今天上午的事情,然后聽說你們白天沒有什么事情,而且地點就在難波,離我的酒店也近,索性就不請自來了,希望我這個意外來客沒有嚇到你…”

  紡織局和皮爾卡頓公司的關系到底多鐵,姚培芳雖然不清楚,但起碼清楚寧衛民這樣的級別是能和局領導對話的人。

  如此一來也就說得通了,別人來代表團要受阻,對他而言恐怕還真是一路綠燈。

  尤其是聽到寧衛民親口把自己視為朋友,小姑娘更是心生榮幸之感。

  活潑的天性立刻展露了出來,非常高興地說。

  “哎喲,千萬別這么說。能被你這位大經理當朋友,小女子實屬三生有幸。有事請吩咐就好。只要我能做到…”

  哪里知道寧衛民輕輕搖頭,“你能做到,但不一定肯定做,所以…還是請你一定想好再回答。”

  而這顯然話里有話,姚培芳一下子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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