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戰線潰敗,豺狼人趁機沖入城內殺死了大量守軍。
而殘余的兩百多守衛此刻正在爭先恐后地向城內逃跑,一路上都是丟棄的武器和盔甲。這些潰兵的士氣已然跌到了最低谷,滿心里除了逃得一條性命外,便再無他想。那些最早耗盡了力氣,結果跑在最后的一群人,哪怕是被趕上的豺狼人隨意殺戮,也不敢提起勇氣反抗一下。
這十幾個人的倒下,也讓豺狼人明白了當前情況。于是這群怪物也不急著追上去,立刻把潰兵們趕盡殺絕,只是就那么吊在潰兵的隊伍最后,一點點收割著掉隊士兵的性命。只要不急著進攻,就不會讓整個群體都感受到燃眉的危機,便不會停下腳步反戈一擊。
按照這樣的戰略,只要時間再拖長一點,剩下的這些守軍都會一一落入豺狼人的口中,任誰也逃不了。
康拉德和他的一眾親隨,在借著克里斯三人的掩護逃出指揮部以后,也被卷入了逃跑的潰兵當中。盡管他們都是個頂個的好手,可也只有區區九人,不敢在這個混亂的場合動手殺人。于是九襲代表著黑鴉身份的長袍落地,很快就被人群踐踏成了一地的碎布,而脫去了身份的九名高手也隱沒在了亂兵之中。
“我們要去哪里?”
有人低聲詢問著落魄的指揮官。
康拉德扭頭露出了一臉的苦笑和一對近乎流出血淚的雙眼。
“去神廟…當初我不肯賣,如今去跪著求求人家,看看還能不能賣出一個好價錢吧。”
將他圍在中間的八名黑鴉沉默了下來,似乎是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他的嘴里說出來的。但事已至此,不得不說,這應該是他們唯一能夠采用的辦法了。若是有神廟武裝的介入,有著那些穿著重甲的戰斗牧師幫忙穩住廣場防線,說不定還能和這群怪物打上一打!
只不過他們現在被潰兵裹挾,順著大路筆直沖向了鎮中央的廣場,距離神廟所在的鎮東只會越來越遠啊。
若是康拉德到不了,誰還能去做這件事?那聞到狼煙味就舉家逃跑的鎮長?還是那個老邁無力的書記官?說句不好聽的,真的到了如今要靠割讓領地權力,換取教會力量支持的時候,也得找個能抗住事還能賣得多的人去啊!
“等機會。”
康拉德冷冷地回了一句。
一群人被亂軍裹挾著,身體的移動都無法自主,純粹是在被周圍的人推動著朝某個方向逃跑。靜心忍耐了一會兒,康拉德隱約著估計自己應該已經跑出了幾百米,遠離了那面他曾誓死守衛的城墻。周圍出現的連片民居,也說明了他心中的估算是正確的。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從背后傳來的豺狼人虐殺潰兵的聲音漸漸變小,取而代之的是門窗被打破的爆裂聲和更慘烈的哭喊。潰兵們背后追擊的可怖影子,也比最開始的時候少了不少,但流到地上的粘稠鮮血卻已經多到開始形成流動的溪流,漂起了那些被丟棄的武器。
豺狼人開始虐殺平民了!
這些出于對康拉德的信任和對斯文頓鎮的留戀,而最后選擇留下的平民,此刻正被來自叢林的嗜血怪物,逐個拖出自己的住宅,不管是如何哭喊求饒,都難逃這些人形惡魔的毒手。而曾經宣誓要保護他們的財產和生命的士兵,就在他們的眼前可笑地被十幾個豺狼人追趕,亡命地逃跑。
“救救我們!”
“回來啊,救救我們!”
“我的女兒,她才只有三歲啊!救救她!”
“懦夫,你們說好了要保護我們的!”
來自平民的哭喊宛如無形的利箭,化作瓢潑的箭雨射在了這些逃跑的士兵身上。不是沒有人眼含熱淚,反身殺敵,最后慘死豺狼人之手。但更多的人選擇了用彎下的脊梁承受了這些針對心靈的攻擊,留下一具只有求生欲望的軀殼,麻木地向前奔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黑紅的血淚順著因為悲傷扭曲的臉頰汩汩流下,年輕繼承人的嘴里不住地低聲道歉,幾乎要把自己的心嘔了出來。其他的八名黑鴉臉上也是一片陰云,雙手握緊了腰間的武器,咬緊了自己的牙關。
但最終這九人,沒有一人選擇反身去解救這些無辜的平民。
在靠近城墻的這一片民居,居住了大約五百平民。戰爭開始之前,選擇留下的還有三百余人。現在靠著這三百余人的犧牲,豺狼人追擊的步伐被拖慢了,潰敗的士兵得到了難得的喘息機會,康拉德也借著這個間歇逃出了潰兵的行列。
一路斬殺了幾名亂跑的豺狼人后,高大華麗的財富神廟出現在了康拉德一行人的面前。一輪輪肉眼可見的微弱靈光,從神廟最上層的尖頂放射而出,變成道道虛幻的光幕,將這座屬于教會的建筑保護在了中間。康拉德抬起頭,隔著這些光幕,就在神廟的正中央看到了那尊高逾兩米的財富女神神像。
那個令他作嘔的塞西莉亞主祭,穿著一身用從東方卡拉圖運來的絲綢裁剪的華貴祭袍,手握用純黃金打造的圓頂權杖,大大方方地站在神像的面前,好像早就知道他們幾人會到來一樣,微笑沖著滿身血污的他們點頭致意。
這一幕,讓磅礴的怒火從康拉德的心中噴涌而出。手中的輕語之劍也微微震蕩,渴求著希望讓自己品嘗那個惡毒女人脖頸的毒血。
但他清楚這時候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貼身的武器鐺啷落地,失去了驕傲的信念的黑鴉們,選擇在財富的面前跪地求和。
驕傲的女主祭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快步走下了雕像前的九層臺階,將一張散發著淡金色光芒的絹帛,遞到了失魂落魄的康拉德眼前。上面清楚地標注了有關東羅多安領從他繼任男爵之后的五十年間,有關于商稅,貨物稅以及領地上森林,礦脈等資源的種種條款。
不用細看,康拉德用屁股都能想到這份條款有多么苛刻。
沉默了良久,他最終只指著條約上的一行字,提出了疑問。
“…從我繼任男爵開始?”
“沒錯,小康拉德…哦,不!應該叫你做領主大人了。呵呵呵,希望你不要在你父親猝然離世的悲痛里沉浸太久了啊。”塞西莉亞裝作害羞地捂著輕笑了起來,她身后的神廟里突然暴起了一群強大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