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前兵部尚書熊廷弼的日子相當悠閑瀟灑。
雖然已經從朝廷致仕,但是朱由校和內閣給出了相當優渥的體面待遇。
任南京右僉都御史,控查言路,兼平章軍國重事,平衡兩京,賜金千兩,財帛三十箱,綢萬匹。
自從熊廷弼到達南京城,前來拜訪的官員士紳便絡繹不絕,走門路拜帖的,送禮的,車馬喧囂,不絕于耳。
除了朝廷的體面在,另一個重要原因,熊廷弼是李元的伯樂,知遇之恩。目前李定國已經是整個大明朝最炙手可熱的官員,正常發展下去,日后封一任國公都不在話下。
未來當朝國公的老師兼恩人,這個身份已經足夠讓人去巴結了。
熊府,熊廷弼書房。
今日,南京兵備道道官,按察副使王宣葉到訪。
“平章大人,定國在朝議上拋出的四勝四敗論,近期在士林里面已經引起軒然大波,陽謀無防啊,”王宣葉看起來頗為贊賞四勝四敗論。
“定國長于邊事,又長于遼東,其中利弊,自然是心中有數,四勝四敗一出,中國于四方的戰事優劣便開始明晰起來了,”熊廷弼背靠楠木椅子上,悠然自得。
李元的四勝四敗論,在他看來確實讓人驚異非常,其中的道理也講的透徹,但是要論功勞,我熊廷弼也要分一些的。
沒有我熊廷弼的提拔和賞識,能有李元的今天?
當初力排眾議,讓一個從未領兵之人帶著數千人馬星夜馳援蒲河,那可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決定?
“兵強但無長勢,兇蠻但缺綱紀,速急但是國小,勢猛但是四方受敵,”王宣葉將四勝四敗論歸結了一番,頻頻點頭:“此四句皆切中要害,要我等瞠目結舌啊!”
“王副使謙虛了,你我之輩年輕個十來歲,也是沙場縱橫,立于城頭,定叫他老奴巡循不敢寸進,定國雖驅策萬眾,也是小輩,你我且看他在遼東翻云覆雨,到時候為他慶功便可啦,哈哈哈,”熊廷弼放下茶盞,與王宣葉相視一笑。
半晌過后,王宣葉放下茶盞,抿了抿嘴,還是抬頭道:“還有一事,不知平章大人有無想法?”
“唔?說來聽聽,”熊廷弼直了直身子,看向王宣葉。
“吾這些日子聽說了一個消息,”王副使深吸了一口氣,猶豫了半晌才道:“皇上正在為信王就藩挑選地方呢。”
“信王還未及冠啊?”熊廷弼皺著眉頭,他倒是沒有聽說,不過選好地方之后還要建造王府,拖上五六年倒也正常,到時候年齡到了直接就藩也方便:“選的哪里?”
“聽說實在松江府和嘉興府兩個選擇,”王宣葉咂了咂嘴,顯得有些無奈。
“怎么選的?”熊廷弼直起身子,雙眸間有些疑惑:“離南京也太近了。”
大明自從成祖稱帝,朝廷北遷以后,歷來親王就藩,選擇的王府地點一般遠離南京,一來防止犯忌諱,二來南京四周乃是朝廷財稅重地,不能有失,一介親王到此,那對于財稅負擔太重了。
“誰提的建議?”熊廷弼思慮半晌,才開口問道。
“不是內閣,內閣沒有理由讓信王這么早就藩,而且選這么個地點,”王宣葉搖了搖頭,他與內閣閣臣高攀龍關系密切,得到的消息也準確些。
“難道是宮里......”熊廷弼皺著眉頭:“那皇上是什么意思,要立儲?”
在京城停留月余,李元也要出發再回遼東了。
老奴身死,事關重大,所以李元需要趕緊回去,此去關于建州的作戰方略,就要緊鑼密鼓的展開,一旦有變,不止是皇上,對整個朝廷都不好交代。
所以昨天進宮和朱由校長談一番之后,今天李元就要返回遼東了。
倒是小皇帝有些舍不得,小皇帝眼里,李元這等能臣比那些束手空談的士大夫要強多了。
今天早上小皇帝還和魏忠賢在那念叨:三年平遼如果功成,到時候告祖祭宗,獎李元一任國公不為過,就算是大國公,魏齊秦之類,他朱由校也不會吝嗇。
這種話皇帝不好直接對臣子說,所以朱由校通過魏忠賢之口,將給李元聽的,倒是煞費苦心。
所以在李元看來,誰說朱由校癡愚蒙童?此乃皆局限于前人史冊,未能深思所致。
太史公曰:龍伏于婦人,生漢高祖。
豈能信耶?
京城十余里外。
“信王就藩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李元騎著馬,身邊跟著劉貴。
“已經傳出去了,”劉貴低著頭,對于李元翻手為云,掌控局勢的手段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些日子,李元聯合韓爌,同時通過魏忠賢給皇帝施壓,旁敲側擊的將信王就藩的事情推到了前臺。
歷史上,朱由檢剛剛成年,就登極為帝,所以未曾就藩。
現在提前讓其露臉,到時候順水推舟,直接離開京城即可。
“我離開之后,你和魏忠賢,韓爌幾人多多聯系,”李元和韓爌的合作關系已經開始,未來的內閣首輔需要李元的幫助,助其坐穩位置,而李元也需要這個朝廷上的強力奧援,一拍即合。
“大人,韓爌那邊,可靠嗎?”劉貴還要再確定一下。
“利益共同體,只要和他韓大人有關的,可以向他問詢問詢,”李元控制著韁繩,緩慢馭馬前行。
官道上,四周的商客,旅人見了李元儀仗,都提前躲得遠遠的,萬一沖撞了什么達官貴人,可不夠命賠的。
“三年事情,應該夠了,”李元回頭看了看遠處的北京城,而后對著劉貴吩咐道:“京城里,三種人的消息要時刻關注。”
“大人吩咐。”
“內閣,后宮,司禮監,”李元嘴里蹦出來三個名字:“其中任何一方有任何動作,立刻快馬向我稟報。”
“那......”劉貴琢磨了一下,還是問道:“有關中傷大人的言論如何處置?”
“哈哈,這倒無妨,隨他去吧,”李元輕揚馬鞭,:“世人眼中,我都與閹黨同流合污了,還在乎這點誹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