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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杯中溫酒與幾碟小菜

  沈陽城,李元與曹文詔一起來到了曹家小院。

  戰事已停,自己已經在沈陽城逗留了幾日,明天就要趕回蒲河,雖說蒲河的開市有景茂財主持,但是李元還是要親自坐鎮,才能放心,今天最后一天清閑,故地重游,也別有滋味。

  自從曹文詔隨李元入職蒲河城,曹變蛟也跟著過去,曹家這院子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了,雖然托人經常過來照看,打掃,但是一旦沒有人居住,院子總是破落的很快,院中井水還有,就是越發下沉,角落里蛛網結絲,看起來已經安家許久。

  世事皆如此,不論什么東西,一旦人不在了,就逝去的飛快,那些在意你的,痛恨你的,愛你的,恨你的,傾慕你的,鄙夷你的人,到頭來都會放過你。

  唯一能夠留戀多上一刻片刻的方法,就是讓自己在這世上留下的痕跡多一點,讓人多念叨幾句,多書寫幾遍,在史冊上,在典籍里,在演義里,在說書人的一口熱茶里,留下一些低語。

  李元站在曹家小院門口的瞬間,自己也有些恍惚,仿佛這幾個月來的血色戰場,紅色大婚,褐色戰馬,銀白橫刀都是黃粱一夢,宿醉一場,醒來后自己還是那個在前世里不上不下,不好不壞,在茫茫人海中奔忙的小人物,一個平凡的只想要活得好一些的小人物。

  走到院子中,輕輕抹去石桌上的夾雜著灰塵的冰雪,李元對著曹文詔道:“老曹,不知道你我能在后世留下多少痕跡。”

  “傷感惜時,這可不像你!”曹文詔戲謔的看著李元。

  李元搖了搖頭:“突然有些感懷罷了,不過于我來說,如果史館能在史冊里為我有一兩句著墨之處,不論是官修史書也好,還是民間野史也罷,讓后世人讀來這一段歷史,能起身拍案,大喝一聲:此戰痛快!也就心滿意足了!”

  “你可是說過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的!”曹文詔一邊擺手讓下人將院子打掃一番,一邊親自在桌子上擺放小菜,燒酒。

  今日的陽光暖意十足,手下人簡單收拾一番,李元和曹文詔便坐在院中對飲起來。

  隨行而來的侍衛都被打發到院外,落個清靜。

  “正如你方才所說,如今想起來,三個月前沈陽城門口的初識一幕,當真恍若一夢,極度不真實。”曹文詔小抿了一口酒,語氣中有些感嘆。

  其實任誰經歷如此,都會生出世事無常,山海翻覆的感嘆。

  當時,李元是一介布衣,帶著看起來柔弱不堪的方玉兒,還有小寶兒,隨身的只有兩匹馬,還有準備用以掙得軍功,以求活命的兩個建奴頭顱。

  曹文詔在人群中初見李元的一刻,只是覺得此人勇武非常,抱著結交好漢的心思與李元搭話,要說是一眼看去覺得李元就是人中龍鳳,有天日之表,那他自己都不信。

  伯樂雖有,但絕對不是他曹文詔。

  “此戰過后,想必朝廷會將你抬至一個平常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曹文詔搖晃著酒壺,溫熱過后,起身給李元斟滿一杯。

  抬眼看了一下曹文詔,李元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拿命去換的,九死一生之下,我寧愿不要這等功勞!”

  接過酒杯,不等曹文詔碰杯,李元便一飲而盡:“這種仗打得也太過憋屈!”

  “喝的這么急干什么?”曹文詔輕抿一口小酒,夾起一塊烤炙的里焦外嫩的兔肉,蘸了蘸胡椒與辣子調出的醬料,一口丟進嘴里,一臉的滿足。

  李元手指點了點桌子,神色中帶了些許期望:“上次和你說過的事情,考慮的怎么樣?”

  嘴里嚼著有些肥膩的兔肉,曹文詔先是一愣,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才抬眼看向李元,口齒不清道:“變蛟的婚事?”

  李元白眼一翻,有些無語的笑道:“那個還早,等把賀大人的喪事辦完再說,雖說定親可以早些日子,但是婚事怎么也要三年之后了。”

  李元所指婚事的就是賀世賢的小女兒,如今只有十二歲的樣子,想要許配給小變蛟。

  一方面與賀家勢力相互扶持,一方面也是對于賀世賢身后事的一種照顧。

  曹文詔看著李元,嘴里嚼著的兔肉終于咽了下去:“遼南?登州!”

  “登州之地,乃重中之重!”李元端起酒杯,對著曹文詔。

  “你對遼東這么沒有信心嗎?”曹文詔有些無奈,他實在是不知道為何李元要在如此重要的時刻,派自己去登州,拿起酒杯與李元碰了一下。

  “不是我對遼東局勢不看好,而是遼東局勢與朝廷中的勢力博弈息息相關,”李元再次一飲而盡,夾了一口白蘿卜,脆生生的。

  “你擔心熊經略?”曹文詔開口問道。

  “我擔心圣上......”李元咬著蘿卜,口中一片清脆:“此戰過后,你應該能得一個游擊將軍,去登州開拓局勢應該足夠了!”

  “林忠族叔在登州任兵備道道官,是個按察副使的官銜,你去之后找他就行,我讓林忠寫一封信,你帶過去。”

  “遼東這邊......”曹文詔擔心朝廷不肯放人。

  “熊經略現在還是遼東經略!此事自有我去辦!”李元放下筷子,起身為曹文詔將酒斟滿:“你去遼東之后,具體怎么做,我這幾天給你幾個建議,不過事情還需要你自己摸索著去辦!主要就一點,與當地的氏族豪商打好關系!”

  曹文詔點點頭,李元這相當于將后路交給自己了。

  “那你什么時候來登州?”

  “熊經略一走,如果袁應泰接替經略之職,我這邊必定會受牽連,到時候我會找人安排!”李元想起了那個號稱宮中二號人物的王全,皇帝身邊之人,現在不利用利用,不是暴殄天物嗎?

  “可惜了蒲河,本來大好的局面啊!”曹文詔嘆了一口氣。

  “我們走了,以后會用得上的!”李元笑了笑,只要利益的鏈條在,沒有什么冷淡下去的關系。

  “對了,這兩天劉貴不是在負責抄家嗎?我聽說足足拉了十輛大車?”曹文詔突然想起了還有一大筆橫財呢。

  “都說遼東窮苦,”李元搖搖頭:“一這兩位大人的身家來說,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少了?”曹文詔低聲問道。

  “宰了兩頭肥豬!”李元終于是露出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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