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你還未曾取表字吧”兩人閑談一陣,熊庭弼突然問道。
“回大人的話,下官不及弱冠,未曾取字,不過小人斗膽,請大人賜字,”李元聽到熊廷弼的問話,急忙放下手中茶杯,抱拳回道。
“哈哈,你這順竿爬的本事倒是賴熟,本官倒是可以給你取個表字,只要你不嫌俗濫,”熊廷弼輕撫美髯,笑呵呵的說到。
“請大人賜字,”李元對于此事當然是來者不拒了,若能得熊廷弼賜字,那兩人之間關系將更上一層樓,這可不是簡單的上下級,而是加了一層學生與師長的連接,在大明的文化體制內,老師與學生的關系僅次于君臣,父子,不僅僅是學問上的羈絆,更是一種政治上的奧援。
“汝自草莽起,又逢遼東大亂,民不聊生,當世關外后金,蒙古虎視眈眈,關內流民四起,烽火相連,逢此大世,黎民顛沛離亂,自是英雄輩出之時,金戈鐵馬,萬里如虎,若有鬼魅魍魎,你自泰然鎮之,”熊廷弼按下話頭,看了看李元,繼續說道:
“五常之始,文武為先,文則經天緯地,武則撥亂定國,你看定國二字如何?”
“李定國?”李元心中巨震,如同驚濤拍岸。
南明大將,兩蹶名王,李定國!
按下心神,李元當即拜倒在地,叩謝道:“定國謝經略大人賜字,定不負大人期望,不負定國二字!”
“哈哈,起來吧,定國定國,希望你能不負此名!”熊廷弼看著年輕的有些過分的李元,有些嫉妒,又有些期許:“希望年輕人能創造奇跡吧。”
從熊廷弼府中走出,已經是申時,按后世時間來算,是下午三點左右,李元算了算時辰,在熊經略府中帶了正在兩個多小時,不過收獲頗豐。
那道赦書現在就在李元懷中安穩的躺著,名頭也有了,李定國,也許冥冥之中有種巧合吧,不過李將軍的悲劇不會發生在我李元身上,絕對不會!
南城城門口,程虎早就在等候,見李元終于出來,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李......大人,方才我去過那鐵坊,模具大約明日即可成型,到時可以去看看,”程虎改了稱呼,落后李元半步。
李元腳步一頓,扭頭笑道:“程大哥,你我之間就不要講究那些俗套了,叫我李兄弟即可。”
“怎么說也是個官人,可不能那么隨意了,”程虎撓了撓頭,有些遲疑的說道。
“那就叫我定國吧,熊經略剛剛給我取得表字,”李元哂然一笑,這個表字出現得真是時候。
“定國!好好好,”程虎說了半天也不知好在哪里,反正經略大人給起的嗎,天上文曲星轉世,那取的字當不會差的。
“差遣定下來了?”程虎看起來比李元都緊張。
“沈陽城守備官,兼衛所千戶,我申請了駐守蒲河,再過兩天,等進駐蒲河,就是我們大展拳腳的時候了,”李元說著,雙拳緊握,旋即有松開,盡在掌握。
“好了,先回客棧,明日我去看望林守備......”李元想著先把接下來的應該做的事情好好規劃一番。
此時,沈陽城外向東四十余里,殘陽如血,極目望去,山丘起伏,草色灰敗,茂密的原始森林掩映在黑色的陰影中,讓人分辨不清,到底是紅黑色的晚霞浸染了森林,還是森林原本就是那樣暗黑。
曹文詔安靜地趴伏在森林邊緣,冷冷注視著山下一隊押送糧草的建州兵馬,其中十余騎騎兵,五六十名輜重步兵,而曹文詔關注的重點在騎兵中那五名背挎巨弓,腰系砍刀的重甲兵。
“大人,這些已經是第二隊了,要不要發射信號?”埋伏在一旁的年輕斥候向曹文詔請示道。
“小石,看到那五個身背巨弓的騎兵了嗎?”曹文詔瞄了身旁年輕斥候一眼,壓低了嗓音說道。
“看到了!”小石有些發抖,不知是出于激動還是恐懼。
“沖上去,宰了他們!”
“啊?我......我不行吧!”
曹文詔冷笑著看著前方的建州兵馬,森然道:“那就滾下去,有自知之明就好,去通知弟兄們,依次撤退。”
“可是我們可以集結部隊啊!”小石有些不解。
“退下,執行命令!”曹文詔冷冷撇了年輕斥候一眼,聲音如同石鐵相交,既冷又硬。
“是,”年輕斥候不甘心的往山下望了一眼,默默地向后退去,頃刻間消失不見。
不再去理會衛兵,曹文詔繼續盯著山下運輸糧草的建州兵馬,五根手指下意識的攥住一邊的灰白荒草,直到握的指尖發白,才緩緩松開:“現在,現在還不是時候,這些騎兵機動性太強,還不等我軍集結完畢,就會發出警戒,到時候可不是我們包對方餃子,而是一邊倒的血腥屠殺!我們就如同羔羊一般.....”
沈陽城,總兵府衙演兵閣,賀世賢正帶領一眾沈陽軍中高層聽取曹文詔帶回的建州動向情報。
眾人圍在沙盤周圍,曹文詔則立于右下方,將建州情報一一標識出來。
“建州努爾哈赤正往蒲河所東面十里處駐營,近日連續的輜重運輸,下官估計此地已經存放了能維持五百人規模的隊伍大約十天的作戰糧草,包括十分之一的騎兵,”曹文詔喉結上下滾動,又補充道:“是重騎兵!”
總兵賀世賢兩條粗重的眉毛緊緊皺起,好似在額頭畫了一個川字:“建奴是要圍攻蒲河所?”
“建州酋奴怕是要將沈陽周圍的據點一一拔去,近日,沈陽外圍的軍堡皆受到不同程度的襲擊,已經迫使我部后撤,蒲河所若失,沈陽北部將無險可守,”游擊將軍董大保對于目前局勢的看法與總兵賀世賢一樣。
“大人,蒲河戰略位置之重,此時已經不亞于年前之撫順,月前之開鐵,不得不守!”尤世功緊緊按住沙盤一邊的木掾,看著地圖之上沈陽周邊情勢已經萬分危急。
賀世賢掃了游擊將軍馬奇一眼,只見其站在尤世功右手邊,漠然不語,只盯著沙盤,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時,沈陽城參將章玉開口道:“現任蒲河所守將白鈿守成尚可,至于......”
賀世賢抬起眼皮看了參將章玉一眼,冷哼一聲道:“不堪此任就說不堪此任,守成?有成可守嗎?”
“”下官思慮不周!”那章玉聽賀世賢訓斥,立刻躬身請罪。
“哈哈,復之(章玉字復之),你是思慮太過,不是思慮不周,”尤世功看氣氛有些凝重,在一旁唱起了紅臉,同時向賀世賢建議道:“大人,即可向熊經略去信,說明情況......蒲河所被圍!”
“嗯,此事你來安排,”賀世賢扭過頭,看向下首滿臉胡須,身著鎧甲的滿桂,沉聲道:“滿桂,將你部斥候全數派出,偵察建州實際兵力情況,我要準確,詳實的報告!”
“末將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