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陽城外的樹林里將就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方云生便帶著星南騎馬向南陽城走去,云華和星耀則被留下看著帶來的兩石糧食。
“師傅,就、就這么走過去?”星南看著眼前烏壓壓的人群,因為他和方云生的逐漸靠近,已經開始有了些許騷動。
“堅守本心,我心不害人,故人亦不欲害我。”方云生坐在馬上,氣定神閑的說道。其實他內心也怕自己二人被眼前的人群吞沒。
但一來自己別無選擇,二來星南這個做徒弟的跟在身旁,自己總不能未戰先怯。
“噔、噔”的馬蹄聲終于消失不見,方云生和星南也停在了距離城門口四五十米的地方。
這里已經離災民很近了,星南甚至能聞到一股酸臭味,但他并不知道那是死尸腐爛后的味道。
還有意識的災民們睜著已經渾濁模糊的雙眼,看著穿著整齊的兩人。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活物,反而像是在盯著吃的東西一般。
“諸位鄧州的父老鄉親,吾乃均州武當弟子方云生,此來南陽,乃我師門聽聞鄧州有難,百姓流離失所而無所食,匪盜橫行鄉里而不知義,故派遣我等四人,前來開宗立派,一面收納災民,一面清除匪患。”方云生說著,看到眼前的災民似乎不為所動。
其實不是他們不想動,而是災年之際,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實在是低到了極點,再者是大部分人已經餓到難以行動了。
“有愿意來我宗派,通過考驗,可為弟子者,其家人也可為宗門奉養!”
“那…那位大俠,不知,當這弟子可有什么要求?”有人喊道。
“這位弟兄問的好啊,我宗派初立,招俗家弟子四十人,需秉性純良,不曾違法亂紀。這些弟子需要為宗門做些雜役,可傳一些普通拳腳。若有天賦出眾者,則可收為外門弟子,傳宗門入階功法!”
“哈哈哈,你說的好聽,這災荒之年,能走到這南陽縣城下的人,哪個不是手上沾著人命的?雖然比不上流竄的匪盜那般大奸大惡,但也絕對說不上是秉性純良。”又有一個聲音說道。
“這個在下自然清楚,災年有災年的活法,諸位往日遭何災劫,有何仇怨,做何惡事,本宗一概不管,但一旦進入宗門,需要恪守門規,若有違犯,格殺勿論!”方云生說道最后,氣勢陡然一變,已經快要滿熟練度的混沌決在身上運轉,說話好似佛家的梵音一般,傳出很遠。
眼前的災民似乎是被這一手給鎮住了,半天都也沒人回話。
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個約么十幾歲的男孩跑過來,跪在方云生面前道:“這位大俠,我愿意加入宗門,能不能救救我的妹妹,她快要不行了。”
方云生上前將他扶起,說到:“好,帶我去看看你妹妹,我定然全力相救。”
其實一開始方云生是不想進入災民團聚的地方的,實在是為了安全著想,但見到這些災民不為所動,卻又顧不了那么多了。
“似乎只是餓的,但又有些發燒的樣子。”方云生看著眼前不到六歲的小女孩,被放在一個小背簍里面,臉色很難看,又有一股異樣的紅暈。
“你放心,你妹妹沒事,等待會我招收完弟子后,帶她下去吃點東西就好了。”方云生將一枚氣血丹掰成了四份,給那小女孩喂下,看著呼吸逐漸恢復正常的妹妹,小男孩激動的連連磕頭。
“不許在磕頭了,記住我宗門規矩,只跪天、地、君、親、師,其他人一概不跪。”方云生其實還沒想好宗門的法規,但這不妨他借用一下武當的。
“好小子,是個狠角色。”方云生的心里暗暗驚奇到。
其實練武天賦這種東西,他自己也不懂的怎么分辨,頂多是知道一些判斷根骨的方法。但他慢慢發現系統探測功能的另一項妙用,就是可以用來判斷普通人的習武天賦。
正常成年人,如果沒有接觸過任何武學,一般來說生命值都是在80~100之間,在這個范圍內生命值越高,代表他的氣血越強,更加適合武學的修煉。而剛剛給這小男孩探測了一下,足足有95點。
“我在武當練了十年的太極劍,才堪堪到132,這小子居然一開始就是95,撿到寶了。”方云生心想,“恐怕也是靠著高于常人的天賦,這么小點人,才能夠帶著妹妹一直來到這南陽城下。”
看到有人當先,其他人也有點蠢蠢欲動了。一連收了二十幾個,方云生不禁感慨道“看來凡事都要有人敢于吃螃蟹啊。”
方云生在下面收徒搞得轟轟烈烈,城上的人也早就發覺了,派人去稟告當地的知縣。不多時便看到一個身穿頭戴烏紗帽,身穿青色繪彪團領衫,腰間束帶的高瘦官員走上城樓。
“兀那俠士,你自稱武當弟子下山開宗立派,可有朝廷憑證?”卻是那官員派人喊話道。
方云生這會已經和災民達成了一點小的默契,自忖不會有不開眼的人前來惹事,便又往前走了走,喊道:“自有鄧州官府開具的立派許可,本想在安民之后,呈上知縣大人,竟使得大人親至,實乃在下罪過。”
“既然如此,可將許可放在籃子內,呈交知縣大人審閱蓋印。”說著,便有幾個廂軍用繩子將一個籃子吊了下來。
“想來這南陽知縣巴不得我能幫他收治災民,不會做那仙人跳的事。”方云生想著,便從懷里掏出一件折子,上書鄧州州衙禮曹,中間寫著紫山劍派通牒,正是鄧州官府開具的用來開宗立派的證明。
那南陽知縣得了這通牒,翻看一番,竟然直接從隨從那里接過大印,加蓋了上去。
“方派主,在下南陽知縣蘇經桓,派主是武當高徒,又是為朝廷立過功的俠士。此番來我南陽開山立派,救我南陽災民于水火之中,在下既是南陽的父母官,多謝方派主高義!”說著,那知縣在眾目睽睽之下,向方云生施了一禮,又道 “非我不愿開城救災,實在是城中大戶早就在南召等地災民團聚的時候,便四散而逃了,還帶走了城中大量的糧食。府庫里雖然還有糧食,但沒有朝廷的旨意,我卻斷然不敢開倉放糧啊。只能見我南陽、我鄧州百姓在此忍饑挨餓,實在是在下的失職。”
“蘇大人言重了,我聽說內鄉、淅(xi)川縣的縣令,派出了縣中廂兵,驅趕災民,大人能在這城下給萬余災民以安身之所,已經是大德昭昭了。”方云生說道。其實這一行招攬徒弟太過順利,他自己心里還有些不明白。
一般來說,這時候還能活著走到南陽城下的人,多少帶點戾氣,而且很難再相信別人。看來是在這南陽城下,受了蘇知縣的恩惠,稍稍磨掉了一些。
救災是不敢救災的,大軍未到的情況下,就算是開倉放糧,能夠供這些人吃多久?誰來維持秩序?靠城里那幾百廂軍,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但這蘇知縣卻從城中征調了一些被褥,從城上發下去,也算是避免了一大部分人被凍死,功德無量了。
一念至此,方云生對這位蘇知縣不禁心生佩服。大明朝多以京官管理一些富庶的縣,稱為“知某縣事”,簡稱知縣,雖然和普通的縣令一樣都是七品,但因為帶著京官的本職緣故,地位稍高。
知縣這種職位,也是升值的香餑餑,一般干滿兩屆,就能回京遷轉為五品的郎官,所以擔任者多是一些權貴手下門人,前來鍍金的。這蘇知縣看這樣子,倒不是那種只管政績和官位,不知體察民間疾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