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奇正嘿嘿笑道:“有什么事嗎?”
采薇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坐。”
于奇正半個屁股落到椅子上,眼睛偷偷地瞟著勾采薇。
“為什么要喝酒?”采薇嚴厲地問道。
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的于奇正,聽到這語氣立馬就不舒服了:“怎么了?”
“我問你為什么要喝酒!”采薇提高語調。
于奇正脖子也梗了起來:“老子想喝,你管得著嗎你!”
如煙急忙上來一只手按住于奇正,陪著笑臉說:“于郎今天心情不好…”
“我知道!”采薇打斷如煙的話:“我就是想知道咱們的于總都料為啥心情不好!又是誰惹他老人家這么生氣!”
于奇正悶哼一聲,沒有說話。
“因為你覺得被我們騙了,是嗎?”采薇逼視著于奇正。
于奇正一下子呆住了,心想難道我特莫是透明的嗎?我心里怎么想的你們這些人都知道,就特莫我自己不知道?
采薇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接著說道:“那我就告訴你吧。是,咱們是在進行著一個沒讓你知道的計劃。”
如煙兩只眼睛睜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望著采薇。
采薇嘆了一口氣:“但是,這能怪我們嗎?”
這次就連于奇正,也不解地望向她。
“紡織娘,有衣裳。泥水匠,有住房。這話是從你口里說出來的吧?”采薇問道。
“是啊,怎么了?”于奇正大為迷惑。
“怎么了?”采薇冷笑一聲:“你以為這么多人死心塌地跟著你,就是因為你能給出的工資和分紅比較高嗎?”
于奇正一下呆在那里,這到底在說什么啊?
“不是的!”采薇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在咱們這里賺的這些錢,根本就無法彌補他們背井離鄉的痛。”
“讓我來告訴你吧,這些人都是農民!農民,你知道什么是農民嗎?”
“農民,和土地緊緊聯系在一起。他們的血肉,他們的靈魂,早已融入了腳下的那片土地中。”
“再多的金銀珠寶,在農民眼里,都不如等價的土地。”
“只要能在那片土地上耕種,能夠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福。”
“但是,沒有!”
“從古至今都沒有!”
“是,現在是太平盛世。可是,照樣是一樣。豐年的時候稍微好一點,能混到四季溫飽,但也沒有什么存余。遇到荒年,就得勒緊褲帶可憐巴巴的過。就這樣年復一年,永遠不知道下一年是什么樣!”
“天災就不說了,還有人禍!戰亂、疾病、貪官、惡霸…哪一樣都能給螻蟻一樣的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看著越說越激動的勾采薇,于奇正感到莫名其妙,心想:你說的這些都對,可是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我一個工匠,不也是一只螻蟻嗎?
采薇似乎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大聲說道:“你是不是覺得這些和你沒關系?”
“不!現在的情況完全就是你造成的。”
“你給了我們希望。是你!讓大家覺得跟著你就能到達一個天堂般的地方。”
“在那里,人人平等。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只要勤勞,就能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
“現在,每個人都朝著這個方向努力。而你,卻背叛了我們!”
于奇正的臉和苦瓜沒有任何區別,喃喃地說道:“我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就是個懦夫、逃兵、孬種!不管你有千般萬般理由,這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采薇好不退縮繼續叫道。
于奇正也反應過來了:“改變什么事實?我從來就不想、也沒有能力改變任何事實!我只想做我,于奇正!”
見于奇正火氣上來了,采薇也不再爭辯,聲音變得柔軟起來:“于大哥,我說的這些,你好好想想吧。”
說完之后,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于奇正跳了起來,對著勾采薇的背影叫道:“我就是個普通人,我只想過我普通人的日子,我招誰惹誰了?啊?”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每個人都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二俅沒回荊州城。
并不僅僅是因為怕于奇正罵他,更重要的原因是磚廠這邊一下子接收了來自塔灣鎮的“犯人”,以及可以隨意征用的土地。
一方面這邊現在的工作量大,計劃在最近幾天內同時開出七到八個窯。
另一方面,蔣欽的性格相對比較軟弱,現在塔灣鎮的人有都心有怨言。這種情況下,蔣欽很難控制住局面。
萬一再出一個什么幺蛾子,那就真的是不好辦了。
于是二俅決定在這邊呆幾天。
沒想到的是,在這里卻得到了一個讓他異常重視的消息。
蔣欽告訴二俅,前幾天虞弘新來這邊找過他。
本來二俅也覺得沒什么,畢竟大家都是一個戰壕里面出來的。現在其他人也都還好,至少都在荊州城,大伙還是又說有鬧。
也只有虞弘新和蔣欽兩個人相當于是耍單邊。相對而言,塔灣鎮距離竟陵城近一些,而且怎么說也是竟陵縣范圍內。虞弘新覺得無聊或者有點苦悶什么的,來蔣欽這邊串串門聊聊天,也屬正常。
但是蔣欽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二俅覺得有點問題。
再三盤問之下,蔣欽才說,感覺這次見到虞弘新變了很多,而且說的話也是怪怪的。
二俅當即問蔣欽到底怎么回事,蔣欽便將他們的聊天內容復述了起來。
那天,也是酒過半巡,虞弘新便開始抱怨起總部把他們兩人甩在邊,現在就連張老三那個干兒子都不如。
蔣欽便笑著勸慰了幾句。
接著虞弘新就說出了這么一番話來:“老蔣啊,雖說他們把我一個人丟在竟陵城,畢竟本鄉本土嘛,我也就罷了。我就是為你老蔣感覺不值啊。”
蔣欽反問道:“此話怎講?”
虞弘新笑了一下:“講能力將資歷,你老蔣比誰不強啊?可是現在呢,呵呵,分局長。秦家連婆娘娃娃都是這個級別嘍。”
蔣欽呵呵一笑:“老虞啊,我倒不這么認為。我覺得啊,這恰恰證明咱兩在于總心里的地位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