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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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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謹之走出正房的時候,還有些精神恍惚。

  謝慕林跟在他身后,有些擔心地看了他幾眼,回頭瞧瞧文氏與謝梅珺夫婦正在廊下說話,便低聲對謝謹之說:“哥哥,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科舉考試,三年一大考,能考中的都是人中龍鳳,一甲更是天才中的天才。只有三個名額,競爭太大了。你只要盡力而為就好,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緊的。”

  謝謹之抿了抿唇,低聲道:“父親、母親十數年來不曾在嗣祖母膝下承歡,一直覺得心中有愧,辜負了嗣祖父當年的悉心教導。嗣祖母又對母親有庇護之恩,更對父親有救命大恩,若不能有所回報,我豈不是愧為人子?既然如今嗣祖母對我有所期望,我自當竭力而為,方可回報她老人家大恩之一二…這也是如今我僅能做的事了。”

  謝慕林心中明白他的想法,只是想到全家的壓力都要落在他這個十四歲的少年身上,未免負擔太重了些。她嘆了口氣,低聲說:“反正你再勤奮讀書,也要注意身體才好。沒有好身體,你也沒辦法順利通過科舉,考取進士功名。我這邊會想辦法多多孝順嗣祖母的,盡孝的法子有很多,并不是只能指望你一個。”

  謝謹之沖妹妹露出一個微笑。兄妹倆對視間,已經有了默契。

  文氏與謝梅珺夫妻的交談還在繼續著。

  他們三人再加上謝璞,其實是從小就相互熟識,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早年間關系十分親近。謝梅珺的父親二老太爺謝澤川,楊意全的伯父,以及文氏的亡父文舉人,曾經是鄉試同年,后來又一同在國子監讀書,有同鄉、同年、同窗之誼,彼此感情很好。

  楊意全父母雙亡,自小跟隨伯父一家生活。他年紀較長,對待世交家的弟弟妹妹們,就象是大哥一樣關懷有加。也因為他性情溫和敦厚,人也穩重可靠,謝澤川在為女兒擇婿的時候,才會看中了他,認為他雖然在學問上天賦不算太突出,未來仕途前程可能比較有限,卻能成為女兒的依靠,愛妻日后養老,也能得到周到的照顧。

  謝梅珺十幾年來一直夫妻和睦,宋氏也有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承歡膝下,而楊家對此毫無異議,竹山書院運作良好,這都證明了謝澤川的選擇是正確的。

  文氏已經多年不見這位昔日的老大哥了,如今見面敘起了舊,還覺得有些生疏,又覺得對方年紀大了之后,比從前沉默了許多。想想他們夫妻這些年來的變化,還有謝梅珺如今比從前干練許多的模樣,她就忍不住要感嘆一聲,歲月不饒人了。

  然而楊意全話不多,出了門,一開口說的,卻有些戳人心窩子:“文家妹子這些年為何就一直不回來呢?玉和竟也不幫你說句話。你可是他的妻子,他竟然坐視你在金陵受委屈,他卻帶著美妾在任上風流快活!若文家妹子你早些帶兒女回鄉,不說岳母膝下有人盡孝,少些孤寂,便是文家妹子你自己,也能少受幾年閑氣!謹之那孩子,更是能提前幾年得名師教導,眼下怕是早已功名在身了!”

  文氏心里一酸,心中剛剛才壓下去的對宋氏的愧疚,頓時又冒了出來,眼圈立刻就紅了。

  謝梅珺忙嗔了丈夫一眼:“你胡說些什么呀?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這里埋怨人了!”

  她拉著文氏的手,安慰道:“嫂嫂別聽這糊涂人胡言亂語,他能知道什么?哥哥與嫂嫂都有難處,這些事難道是能隨便與人說去的?!”

  楊意全抿了抿唇,低聲道:“我只是替岳母與文家妹子抱不平罷了!玉和行事不周全,我實在看不過眼。”

  謝梅珺又瞪他了,示意他閉嘴:“我們管你叫了幾年兄長,你還真把自己當親兄長了?你怎知道哥哥就沒想過讓嫂嫂回鄉?可是三嬸娘攔著,他又能怎么辦?還能違母命不成?那豈不是要被人罵不孝,還要連嫂嫂都一塊兒連累了?!”

  她又轉向文氏:“當年母親與我也打過寫信召你回來的主意。母親畢竟是哥哥嗣母,你又是記在二房名下的,倘若母親打著盡孝的旗號讓你回來,三嬸娘自然也攔不住你。可幾次去信,都聽說你每每預備出行,謹之和映真就要生病,母親心里便打鼓了,擔心是有什么壞心腸的惡人,為了阻你夫妻團聚,故意對孩子下手。為了以防萬一,母親與我想法子找上了吉祥…嫂嫂可還記得吉祥?”

  文氏當然記得,吉祥是謝老太太過去的大丫頭,跟著他們一家離開湖陰,進京后又再服侍了兩年,一向是很有體面的,無論是她還是謝璞,都對吉祥很是信任。但謝老太太身邊有了曹氏安排的新心腹后,吉祥就出了幾個不大不小的錯處,年紀也大了,老太太發話讓她配人,還是謝璞那邊插了手,把她嫁給了手下一個頗為能干的年輕掌柜,才讓她免去任由曹氏配給下仆的命運。不過,吉祥嫁人后就隨夫去了外地做事,文氏已經有十來年不曾見過了。

  謝梅珺告訴文氏:“吉祥是從湖陰老家出去的,與我們二房也算是有些香火情。母親與我私下給她傳信,讓她想法子試探一下三嬸娘的心意。要是三嬸娘能松口讓你帶著孩子回老家來,那你在這邊住上幾個月,母親再將你送去哥哥身邊團聚,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夫妻總是要守在一起,日子才能過得和美。

  誰知三嬸娘身邊多了幾個不知是誰安插的黑心短命惡人婆子,竟對三嬸娘進言,說要是母親真把你召回去,再往哥哥身邊送,那就再給哥哥去一封信,把你叫回京城,從此再不肯放出來了,還要在京城到處傳你的壞話,罵你對婆母不孝,然后以此為由,把謹之兄妹倆抱到曹氏屋里養活。三嬸娘竟然還真的把這些糊涂話聽進去了,吉祥急報回來,我們也就不敢再動,免得白白折騰了你和孩子一回,沾上壞名聲不說,還要連累你們母子分離。”

  文氏恍然,想起自己曾經與女兒說過的話,臉上不由得一紅,低聲道:“母親慈愛,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回報…”

  “我母親又不是為了這些回報,才為你們著想的。”謝梅珺嘆了口氣,“都是一家人,又有多年的情誼,怎么忍心看到你和哥哥受了這許多年的苦,孩子也總受委屈?誰能想到,三嬸娘竟是個對至親骨肉都能狠得下心腸的人呢?母親常常私下對我說,她這輩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太小看了三嬸娘的薄情!”

  文氏又一次熱淚盈眶了。她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與孩子在過去十幾年里的種種遭遇…

  楊意全看著她面上的哀傷之色,再看妻子一眼,抿了抿唇,又再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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