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關于玉落的形象變得逐漸清晰,杜非羽看待秦曉月的態度也開始變得復雜。
他終于想起,為何幾年前的初見,會產生那樣的一面之緣。
那時他還在賣草鞋,她還在寫字樓上班,他們不可能有交集,但是他們就是彼此感到熟悉并最后變得熟悉。
之后是花洋夜市,之后城東區的早餐店,似乎在這個塵世,每一個重要的節點都有她。
在杜非羽看來,秦曉月不是故意的,她并不是這種善于跟蹤又善于偽裝的人物。
她的喜怒都寫在臉上,如果連這都可以成為演技,那杜非羽只能嘆服。
一切就好像被安排好了一樣,冥冥之中,穿插在一幕大劇里。
杜非羽心想,自己現在又生活在誰操縱的夢境里?
或許想明白了這個問題,也就度過了塵劫。
秦曉月就是秦曉月,雖然她作為玉落的人格隨著記憶展開,多少有所體現。
但那也沒有關系。
宴會散去,生活繼續。想到了前世今生,現在的雄心壯志竟多少有些無趣了。
“極道宗…還是會大展宏圖的。”
杜非羽望著窗外。
絕佳的小院子,絕好的大房子,完全沒有出租屋的狹窄,也沒有其他幾個住戶的吵鬧,更不需要跟人搶廚房搶冰箱或者搶電視機。
但為什么一切都顯得空曠了起來呢?
阿白站在房間的角落里,距離不遠,沒有靠近卻也沒有離開。
“當時在開早餐店,你說,你的夢想是一套大房子,房子下面可以有一個小院子。春天來了可以種梅樹,夏天秋天冬天了,也都還有別的花樹。然后你在房間里,可以做想要做的衣服…”
杜非羽喃喃自語,不知道說給誰聽。
“愿望實現了,不是嗎?”
“嗯。”
阿白低聲應道。
為什么,為什么會沒有欣喜的感覺呢?
“到頭來,只有李牧白仍然是李牧白。我們自認為抱著本心投入塵世,卻未必是對的,也未必知道自己將前往何方。”
“不早了。”
杜非羽說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告慰的話,只是希望把這樣的感懷終止掉。
“極道宗需要一個人。”
在杜非羽三番五次拜訪到趙明程后,趙明程突然間發話了。
杜非羽微微一笑,這是他最終想要追求的結果。
“加入我們吧。”
無數次的商談,無數次的示好,趙明程已經知道了杜非羽的夢想,已經知道了極道宗現在的需求。
確實,他現在年輕有為,還有一大批優秀的企業需要吸收他作為人才。
去到杜非羽的公司,如同白手起家。
但就是這一點冒險精神吸引著他。
“極道宗現在還是一張白紙…杜老板,你的聰慧和為人為你的極道宗打下了非常不錯的底子,但是,現在,我們需要在白紙上畫一幅畫…”
“一幅什么樣的畫?”
“花洋…全省…全國…全世界。”
“好家伙。”
杜非羽自嘲地笑了。
但他并不否認,這樣的想法很有趣。
“首先,極道宗要把明確自己的主業,把產業統合到一個部門。”
“如果都要呢?”
“那…都要也是一個部門。”趙明程說道,“你還在設想著,都出一個商業集合體嗎?”
當然。
杜非羽一直的努力就是為了這個設想打造的。
“既然要開辟道路,那么自然要立足競爭。去往藍海是一種取巧的辦法,但是要立足,要做大…遲早要競爭。”
趙明程說道。
他們選擇的第一個競爭對象,就是鐘老板——和他數十年如一日的面包店。
方法是趙明程久經考慮的方法。
鐘老板根基深厚,他有敏銳的直覺,他的店都開在最好的位置,他的客人都是花洋市的老主顧。
但趙明程認為,鐘老板年事已高,對于變化已經不再關心,只是一心執著于老舊的面包制作工藝。
既然面臨的是一顆大樹,那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利用這顆大樹!
鐘老板把店開在哪,極道宗就把店開在哪!
一開始,是極道宗的面包店對鐘老板面包店的全面仿制。
鐘老板的面包都沒有太過復雜的工藝,這一步很快就完成了。
之后,是再次基礎上做出小小的改進。
雖然不涉及本質,但一定是能看得見變化,就像蛋糕上多了一顆草莓那樣明顯。
同地段競爭,同地段選址,直接利用了鐘老板多年以來對于選址的經驗。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
這就把同質競爭放大到最大。
之后開始在基礎上做出小改進,這讓鐘老板的店在競爭中很快落于下風。
顧客雖然是有忠誠度的,但是面包對他們而言,可替代性太高了。
正如之前所料,鐘老板年事已高,確實對于突如其來的競爭感到措手不及。
而且是用如此直接的手段。
極道宗此舉的目的,已經不再是開拓市場,而是吸收對手的養分,你死我活。
在袁靈家庭的幫助下,趙明程幫杜非羽籌到了足夠的資金,這讓擴張計劃開展得極為迅速。
鐘老板在競爭中完全失敗,也僅僅只用了一年時間。
張子謙作為鐘老板原先對手,當然也站到了杜非羽這邊。
這一次選擇徹底斷了鐘老板的后路。
一年之后,鐘老板的面包房終于黯然退出了花洋整個市區的爭奪戰,在向外地擴張不利之后,他轉而向鄉鎮和農村滲透,來換取生存。
這意味著,吹牛裝逼的商會,少了鐘老板一張椅子。
自覺年事已高的他,在鄉下也漸漸萌生了退意。
錢,他早都掙夠了。要他與極道宗針鋒相對地競爭,他卻也心生厭倦——他已經不再是愿意去和大風大浪搏斗的年紀了。
杜非羽的極道宗,又多了一席之地。
占領了面包產業之后,極道宗還需要做什么?
“極道宗需要有力的中央管理,不需要多嘴的人。”
這是趙明程的建議。
半年后,深感氛圍變化的張子謙對此提出了反對意見。
他希望自己能在幫助極道宗的過程中得到更多好處。
兩個月后,他被人舉報出現在了風月場所,或者說,他出現風月場所的時候就剛好被人舉報。
實際上,有人請他去了風月場所,并把他舉報了。
這一手,仍然是趙明程的策劃。
這是警告。
張子謙從派出所出來后垂頭喪氣,很快退居幕后。
不管是不是短暫的輝煌,在杜非羽的信任下,趙明程左右打擊,在花洋市里廝殺開了一條血路、
占領了面包產業之后,極道宗還需要做什么?
“極道宗需要有力的中央管理,不需要多嘴的人。”
這是趙明程的建議。
半年后,深感氛圍變化的張子謙對此提出了反對意見。
他希望自己能在幫助極道宗的過程中得到更多好處。
兩個月后,他被人舉報出現在了風月場所,或者說,他出現風月場所的時候就剛好被人舉報。
實際上,有人請他去了風月場所,并把他舉報了。
這一手,仍然是趙明程的策劃。
這是警告。
張子謙從派出所出來后垂頭喪氣,很快退居幕后。
不管是不是短暫的輝煌,在杜非羽的信任下,趙明程左右打擊,在花洋市里廝殺開了一條血路。
“雪陽花要并入極道宗?”
尹秋實聽完了阿白的講述,幾乎要跳到桌子上了。
雪陽花經歷過分歧,但在阿白的努力下,已經擰成了一股繩。
這本就是幾位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們的夢想。
或許有才華的設計師們,就是想要活成他們的模樣。
他們在名為雪陽花的團體下發光發熱,這個團體也變得越來越好…然后它要換名字?
不,它要換主人?
極道宗怎么會設計!
“白姐,你的想法呢?”
尹秋實情緒激動地抓著阿白的袖子。
方欣欣思慮得更多一層,她壓住情緒,試探性地問道:
“是成為新的部門?那…主管是誰?”
“對!主管是誰?”
眾人異口同聲地詢問著。
很顯然,如果不是阿白,這群人根本難以被聚攏在一塊。
一向口齒伶俐的阿白突然覺得自己變得有些笨嘴笨舌。
她面對著那一雙雙因等待答案而焦急的雙眼,最后終于幽幽答道:
“我同意合并了。當然,你們的主管還是我。”
包括方欣欣在內的不少人松了一口氣。
對他們來說,做成什么樣的團隊并不重要,關鍵是還能跟著阿白一起前進。
但是尹秋實只是警惕地問:
“極道宗…要什么樣的產品?”
阿白咬了咬嘴唇。
“要親民…要保證產量…”
“要賺錢,賺很多錢的那種。對吧?”尹秋實無奈地笑道,“我們不能自由自在地做衣服了。”
“秋實…”
“而且,我做的,也大都是不好賣出去的衣服吧?”
阿白欲言又止。
這位和自己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天才,足不出戶,又在網絡上認識的姑娘。
阿白深知,她的孤傲和她的才華,也只有阿白的小團體可以容納她,但是一旦要大規模地做生意,那么她的離開就是早晚的問題。
終于,阿白還是沒能夠留住她。她們是雪陽花的陰陽兩級,現在那個活潑叛逆的風格走了,雪陽花卻要發展得更大了。
接下來的故事緊張卻無趣,大概是極道宗開始借助原本“新鮮”的噱頭,大步邁進生鮮零售的范疇。
然后是借著生鮮的基礎,踏足零售。
加上此前發展的旅館生意,一個囊括了衣食住行的產業逐漸形成。
“把這幾樣的聯動機制建立起來,要一個完美的內循環。人們可以住極道宗的酒店,吃極道宗的飯,買極道宗的東西,最后還可以穿上雪陽花的衣服…這就是你想要的,老杜。”
趙明程向老杜闡述了自己的設想。
不得不承認,他很有才能,而且準確地抓住了痛點。
“如果這樣的體系建成了,不妨叫它…綠樓吧。”
杜非羽說道。
契機只是他在旅館的外墻上種下的青藤。
但當青藤爬滿墻面之后,反而讓這座稀松平常的建筑在城市中顯露了出來。
形成產業鏈,任何一座城市CBD都會完成這樣的作用。
但是綠樓更小,更精致…而且,要更有辨識度。
于是,以一座座綠樓為單位,杜非羽的極道宗開始了在花洋市的角逐。
鐘老板的落敗,只是這場角逐的信號。
四處開戰必然不妙,因此,杜非羽和趙明程的想法,便是把花洋市的一個個光鮮的商人,從各個角度擊破。
首選立威的目標,是鄭老板和他的濱海大飯店。
配合著極道小店積累下來的資本和人脈,趙明程終于甩開手,在高檔飯店這方面,他要在明面上和鄭老板搏一搏。
鄭老板代表著花洋市傳統的富人群體,而極道宗就要代表這個城市的新貴。
銀環魚雖然做創新菜,但是經營模式仍然維持傳統,不能讓年輕的貴族們感覺到刺激。
于是,他在高檔菜的基礎上,給餐廳加裝了無人機和電磁軌道,再把整個場景布置得如同東方奇幻勝地。
場景因素,這一點,也是把杜非羽想法的發揚光大。
飯店之后,極道宗頻頻出招。和丁老板的運動服品牌合作,引入蘇老板的茶葉門店,最后和做地產的方總達成合作,并因為杜非羽和趙明程雄辯的理想和思路,說服了主管的一系列官員。
這大概是一個優秀的故事,一個閃耀著光彩的項目。
當然,中間也有波折。
那是來自其他國度的零售巨頭,第一次沖入了花洋市的環境里。
花洋市的老板們被這種龐大的銷售模式沖亂了陣腳,本地原生的各行各業都遭到了打擊。
偏偏杜非羽選的角度刁鉆。就像之前在各個老板的競爭中穿梭一樣,他用小規模的本地生鮮避開了大規模零售的碾壓,用衣食住行無可替代的復合形成獨立性,頂住了大資本的壓力。
最后,他用化整為零的社區銷售,直接躲過了最殘酷的攻城略地。
但花洋市的老一派零售勢力,終于都在這樣的競爭中凋零了。
綠樓成為了本地特色零售的最大根據地。
本地特色的鮮花產品,本地特色的茶類產品,本地特點的土產生鮮,和餐館息息相關的配料銷售…
無論是什么產品,都會讓人想到極道宗的名字。這是來自標準化的大零售商短時間內無法模仿的事物。
這里有趙明程的考慮——
頭部公司有雄厚的資本實力和強大的公司管理體系,正面競爭如同迎接降維打擊,根本不可能獲勝。
但是巨頭公司在擴張的過程中,要面臨最嚴峻的本土化挑戰。
水土不服會讓巨人倒地。那么,在巨人徹底適應之前,本土的公司就應該把握住這個空檔期,徹底抓住這塊高地。
杜非羽抓住了。
在巨頭零售商入駐花洋市一年后,第一座綠樓落成了。
在本地人才萬馬齊喑的日子里,“綠樓模式”被作為新時期的經濟模式,成為了眾人口口相傳的典型。
工商協會,在這里吹牛逼擺譜的眾人,終于對這個原先坐在角落里的低調家伙刮目相看。
然后活動紛至沓來。
杜非羽第一次看見俗世的紅地毯為他而鋪,通向的是講臺和獎杯的路。
“我在這里,要講的,是道——因為極道宗,一直在用行動傳道。”
現在,杜非羽有越來越多的聽眾了。
無論是真實的崇拜,還是盲從,又或者是想要分一杯羹。
但極道宗和綠樓,將在花洋市繼續推廣,并逐漸走向花洋之外的地方。
辦公室里,杜非羽、阿白、秦曉月、趙明程四人圍坐在一起。
“我們的目標是…”
“全市?”
“全省!”
“全國!”
“全世界!”
在新時代里,也許只有李牧白還在過著守舊的生活。
廝殺,探秘,流浪。
他格格不入地生活在這座城市的暗面,最相信的只有劍,最撫慰的只有酒。
如同千百年前一樣。
因為需要。
二十三將被斬了不少人,而修羅道、畜生道和天畜生道在與宗主的碰撞中也都吃了虧。
但魔宗在暗,勢力強大,本不應該采用這種方式落敗。
李牧白開始懷疑,魔宗內部存在著分裂的力量。
從他獲得的情報來看,印光在和杜非羽一戰之后,似乎更加偏向于穩健派甚至共存派。
但魔宗當中堅持傳統的主戰派仍然不在少數。
但是魔宗的上主并不發話,這讓其下的管理也出現了一些混亂。
這些情報都來源于一個內線。
但是不久前,這個內線被殺了。
但也是在被殺的那一刻,李牧白才發現,這個內線并不是人。
準確地說,是一個帶著靈氣的機關人偶。
使用人偶使徒的技能讓李牧白想起了人間道。
但是人間道陸之已經被斬了。
這是魔道雙方都承認的一個事實。
現在魔宗內部,已經在為誰能夠彌補這個空缺而紛爭不斷了。
印光這個大陰謀家,竟然跑來和李牧白求合作。
矛盾的最后愈演愈烈,竟發展成了蠻王一支和蠱毒一支的爭斗。夢魘一支從中調停,天畜生道卻不慎被沒輕沒重的地獄道擊傷。
印光在夢魘一支中擁有一人之下的實力。
在天畜生道受傷之后,他自然越來越多地站出來主持事務。
在少數的明眼人看來,他似乎很早就具有奪權之心了。
可是上主依然沒有反應。
他似乎…不在乎。
人間道已亡,天畜生道養傷,地獄道和餓鬼道互生嫌隙,修羅道血意一支自稱正宗,總是試圖領導全局事務,而且當時在公園里被杜非羽斬了東方南,他們的主戰之心最為強烈。
但在各支部各行其是的情況下,化尸一支作為一個本來極為邊緣化的勢力,終于找到了他們自己的舞臺。
僵尸,尸毒,借尸還魂和奇方詭術,本來就沒有特別長的歷史。
畜生道里,流行的是驅獸一支。但是隨著時代變化,獸類衰微,上古珍獸幾乎越來越少,那就只能靠自己煉獸。
但是煉獸費事費工,那到了最后,就只有驅獸控制之術還有價值。
當這控制之術用到了人的尸體上,以數量和戰術著稱的化尸一支就產生了。
在萬年的大陸上,化尸一支和化尸一支代表的畜生道,在近代才慢慢找到了機會興盛起來。但相比于歷史悠久的各大家來說,確實在資歷上不夠看。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化尸一支想要找到一個讓血意宗從自大的位置滾下來的機會,于是…六道之中的畜生道不惜借兵——借的還是李牧白這個兵。
這意味著,如果化尸一支奪權成功,那么,魔宗當中的穩健派將大行其道。
只要魔宗六道之上的那個人不發話,杜非羽和白十七將會處于一個非常安全的位置。
這是今晚,李牧白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出主意的是化尸一支,要伏擊的是血意宗,借口是商談,調停的人是印光。
站在外人的角度看,這怎么看都是一場局。
但是當局者迷。
可惜,血意宗的修羅道還在想著自己日后的出場機會,就無能為力地在準備殺青了。
月下黑,李牧白像往日一樣躲在墻根,被陰影覆蓋。
化尸一支的人在和血意宗交談,言語中態度緩和。
而印光老禿驢兩邊各打50大板,好像是真的要講和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李牧白心下淡然,卻也感覺都快閑出個鳥來了。
突然,魔宗畜生道往李牧白的方向一指。
魔宗眾人整整齊齊地朝李牧白所站的墻根望了過去。
殺氣聚攏成一股浪潮,李牧白不用直面,就能察覺到壓力席卷而來。
“老陰比,是把我賣了來換取和談嗎?”
李牧白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
和魔宗的人談交易,本來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毀約反悔,或者反手被賣的事情,時常發生。
但李牧白不慌。
他無需慌也不能慌。
他知道自己的實力,也知道自己只有在閑淡的心情中,才能爆發出不知上限的實力。
劍鞘后收,劍鋒不露,只是劍柄終端那如天星隕石般的球形,好像在訴說著此人的隨意和堅硬。
“就是你,妄圖分裂我們六道嗎?李牧白!”
修羅道怒喝道。
李牧白不做解答。
不管目的是什么,反正他今天來就是為了砍人的。
畜生道報以猥瑣的笑容,揮著手讓化尸沖了過來。李牧白面色不變,右手兩指并攏,空中奮力一劃,劍氣撕裂長空,一片化尸瞬間沒了腦袋。
化尸一支中,只有傅玲是在公園正面和杜非羽交過手的。
她把那時候的杜非羽和李牧白等同,采取的措施就是躲遠一些好。
劍氣一斬一大片,李牧白短短兩三秒間,輕描淡寫揮了沒幾下,卻已經飛出了七八道劍氣,都精準地掃平了嘍啰,還化解了兩位六道的舉動。
“月黑風高,今晚此地的靈氣非常充裕。我還得感謝魔宗的人選了個好地方。”
李牧白心中暗暗想著,看那傅玲左手微抬,身形便毫無滯留,像雷光一般沖到了傅玲的面前。
此時,修羅道和畜生道一個剛剛撥開劍氣,一個閃身躲避攻擊,動作相比李牧白都慢了一拍。
傅玲要去口袋里摸驅獸幡旗,李牧白竟直接先一步把她的手按在了口袋里。
然后是一股回天大力,傅玲只感覺自己的視線咕嚕嚕地旋轉,原來是身體已經被砸向了兩位六道。
然后劍圣隨之拖劍而走。
修羅道對這種小伎倆不禁大怒,黑云隨身,咆哮著沖向李牧白。
李牧白的速度似乎不如這黑云快。
雖然多次發招阻攔,但黑云還是逐漸靠近。
腥臭之氣撲鼻,李牧白知道那黑風已經離得很近很近。
修羅道的指爪探出,抓向李牧白暴露在外的咽喉。
“是我贏了。”修羅道心想。
“無論是什么人,哪怕他是萬年前來的老妖怪也好,只要被他這陰爪抓住,下一秒就絕對沒有活路。”
都是碳基生物,被攻擊到弱點,一樣會掉腦袋。
“絕劍式——一劍。”
突然間,李牧白不躲反沖。
前沖的上身和扭轉的下盤形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最后出現了一個妙到絕巔的轉身閃避。
如果這只是一個閃躲,那未免也太過簡單。
修羅道在過分隨意的攻擊里露出了空門——為了攻擊需要,從虛體轉向實體那唯一的一瞬間。
拖曳著劍尾的青光旋轉至修羅道背后,寒意未至而光影先動。劍鞘出傳來鳴響,光芒大盛!
沒人看清發生了什么。
下一秒,修羅道已經斷了一臂,絕望地捂著腰間的傷口喘息著。
“躲得不錯。”
李牧白的風冥劍已經收回。
實際上,他剛剛只是出了三分之一劍。
劍鋒并未完全出鞘,但殺傷已經到了夸張的地步。
“畜生道!你先助我抵擋一陣!我少許時間便可恢復!”
那畜生道面帶詭異的微笑,緩緩走到修羅道身前:
“那是自然,我定當助你迎戰。”
他向李牧白擺開了架勢,靈氣大動,但李牧白不動。
看他用什么招數。
李牧白心里暗想。
下一秒,畜生道左足一踏,滿天風動,但他并沒有攻向李牧白,而是轉身一巴掌拍在了修羅道的天靈蓋上!
“咕…”
可憐修羅道,還沒來得及罵出一聲,腦袋就被這全力的一擊拍碎了。
而作為調停者的印光,仍然笑瞇瞇地望著這一幕。
今晚輸的只有修羅道一家嗎?
印光和畜生道都沒有再出手的意思,李牧白知道,雙方的交易完成了。
“從此,人間道和修羅道的派系,在選出真正的首領之前,應當由天人道和畜生道共管。”
主戰派被消滅了。
李牧白心中疑惑:
這難道是那位六道之上的魔王愿意看到的嗎?
憑借那位幕后人的修為,只要他不愿意,完全能夠隨時阻止這樣的行為。
“六道之中,修為最低的是畜生道。而印光根本就是在扮豬吃老虎。”
角落里,一個黑袍人正在和李牧白一起吸煙。
“你是怎么得到這些信息的?”李牧白問。
“人在其中而已。”那人回答。
“印光主和只是暫時之事。他最想要的,是奪權。”
“你的意思是…”
“畜生道的心智已經被印光控制了。現在半個魔宗都是印光的人。而實力最強的修羅道,已經憑借著你的力量被擊殺了。”
“那樣的劍意,根據當時靈氣的濃度,你最多只能再出一劍。如果你施展完全的劍意,修羅道有六成的概率當場沒命,但是你也就只能出一劍。”
“你算得很精確…”
“只是估計而已。”那人聲音如常。
但李牧白掐滅了煙頭。
“我一直很好奇。杜非羽走得如此明,到底是什么樣的牽制力量,讓魔宗沒有對他采取大規模的行動。所以,我就一直懷疑,魔宗內部有釘子,還是一個不小的釘子。”
“本來按照這種權威體系,魔宗眾人被力量威懾,大家聽命于六道,而六道聽命于老先生。這很合理。”
“但現在,眾人各自為戰,分裂不斷,而那位上主老先生,卻似乎無動于衷…到底是什么人在欺上瞞下?”
李牧白似笑非笑。
黑袍下面的人影,似乎也停止了活動。
“你知道嗎?當年天下有三人,修為相似,各據一方。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南極道,北天樞,天下劍閣。”
李牧白突然抄手向黑袍人襲去。
“讓我看看你是什么!”
黑袍人來不及反應,帽子被掀開。
“果然…”李牧白道。
是一具人偶。
“傳說天樞城城主善于機關,真人從不露相。這等習慣,到了這個時代,恐怕會更加方便吧?”李牧白笑道,“我說得對吧,黃九歌?”
人偶半天沒有說話。
李牧白沒等到預料之中的反應,有些不耐煩地推了推人偶的肩膀。那人偶竟然隨之散架,然后很快變成了一地的碎紙片,隨風吹跑。
“何等警覺…”
李牧白望著地上的碎紙,有些發呆。
但他的猜測已經基本落實:
魔宗里有一顆釘子,那顆釘子就是黃九歌——天下三人中的最后一人。
但是最后的局勢會如何運行?
從這種情況來看…印光說不定已經在天樞城主的把握之中了。
那么…
“很快就會到需要了斷的時刻了。”
李牧白長嘆一聲。
很早以前,在談論天下三人時,天樞城主就不以功力著名。
因為沒有人知道他的功力,甚至沒有幾個見過他本人。
一幫人在論資排輩時,天樞城主的身份最尷尬,但又覺得這世界上最有實力的人當中,似乎也不能沒有他。
在北方的天樞城,那是一座實實在在的機關之城。
天樞城牢不可破,即使是黑潮入侵的年月里,天樞城都能憑借著它的巧妙與堅固,成為黑色浪潮中唯一的孤城。
那天樞城的一磚一瓦,都是天樞道人的延伸。
天樞道人,又是用何種方式獲得長生的?
李牧白和老杜至今的行動,他到底了解了多少?
老李心想,所謂城府…還是有一座城府在的天樞城主更符合設定啊。
李牧白看見夜市當空,有極道宗的招牌被掛起。
那是宗主的事業。
而他又分明感覺到影子里,似乎到處都充滿了天樞城主的安排和計劃。
杜非羽浩浩蕩蕩的商業擴張,似乎都和李牧白無關。
在他關店離去的那一天,他就不再涉足老杜的商業了。
而黃九歌看上去已經不知道安排了多久的計劃,讓李牧白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懂事的棋子。
劍很鋒利。
閑來三杯酒,橫劍論平生是他最喜歡的事。
但是劍不由人…
大概是時代和氣候變了吧。酒喝得他直沖腦門,總感到里里外外充滿拘束。
想來還是乞丐的日子最適合他。流浪不拘,留不住誰,也誰都留不住。
而最好的日子,竟然是和老杜擺攤的時候。
李牧白仰望著遠處青山,不知所言。
手機震動了一下,幾則新消息,那是阿白發來的。
“啊,終于,要分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