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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終末

  當關于玉落的形象變得逐漸清晰,杜非羽看待秦曉月的態度也開始變得復雜。

  他終于想起,為何幾年前的初見,會產生那樣的一面之緣。

  那時他還在賣草鞋,她還在寫字樓上班,他們不可能有交集,但是他們就是彼此感到熟悉并最后變得熟悉。

  之后是花洋夜市,之后城東區的早餐店,似乎在這個塵世,每一個重要的節點都有她。

  在杜非羽看來,秦曉月不是故意的,她并不是這種善于跟蹤又善于偽裝的人物。

  她的喜怒都寫在臉上,如果連這都可以成為演技,那杜非羽只能嘆服。

  一切就好像被安排好了一樣,冥冥之中,穿插在一幕大劇里。

  杜非羽心想,自己現在又生活在誰操縱的夢境里?

  或許想明白了這個問題,也就度過了塵劫。

  秦曉月就是秦曉月,雖然她作為玉落的人格隨著記憶展開,多少有所體現。

  但那也沒有關系。

  宴會散去,生活繼續。想到了前世今生,現在的雄心壯志竟多少有些無趣了。

  “極道宗…還是會大展宏圖的。”

  杜非羽望著窗外。

  絕佳的小院子,絕好的大房子,完全沒有出租屋的狹窄,也沒有其他幾個住戶的吵鬧,更不需要跟人搶廚房搶冰箱或者搶電視機。

  但為什么一切都顯得空曠了起來呢?

  阿白站在房間的角落里,距離不遠,沒有靠近卻也沒有離開。

  “當時在開早餐店,你說,你的夢想是一套大房子,房子下面可以有一個小院子。春天來了可以種梅樹,夏天秋天冬天了,也都還有別的花樹。然后你在房間里,可以做想要做的衣服…”

  杜非羽喃喃自語,不知道說給誰聽。

  “愿望實現了,不是嗎?”

  “嗯。”

  阿白低聲應道。

  為什么,為什么會沒有欣喜的感覺呢?

  “到頭來,只有李牧白仍然是李牧白。我們自認為抱著本心投入塵世,卻未必是對的,也未必知道自己將前往何方。”

  “不早了。”

  杜非羽說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告慰的話,只是希望把這樣的感懷終止掉。

  “極道宗需要一個人。”

  在杜非羽三番五次拜訪到趙明程后,趙明程突然間發話了。

  杜非羽微微一笑,這是他最終想要追求的結果。

  “加入我們吧。”

  無數次的商談,無數次的示好,趙明程已經知道了杜非羽的夢想,已經知道了極道宗現在的需求。

  確實,他現在年輕有為,還有一大批優秀的企業需要吸收他作為人才。

  去到杜非羽的公司,如同白手起家。

  但就是這一點冒險精神吸引著他。

  “極道宗現在還是一張白紙…杜老板,你的聰慧和為人為你的極道宗打下了非常不錯的底子,但是,現在,我們需要在白紙上畫一幅畫…”

  “一幅什么樣的畫?”

  “花洋…全省…全國…全世界。”

  “好家伙。”

  杜非羽自嘲地笑了。

  但他并不否認,這樣的想法很有趣。

  “首先,極道宗要把明確自己的主業,把產業統合到一個部門。”

  “如果都要呢?”

  “那…都要也是一個部門。”趙明程說道,“你還在設想著,都出一個商業集合體嗎?”

  當然。

  杜非羽一直的努力就是為了這個設想打造的。

  “既然要開辟道路,那么自然要立足競爭。去往藍海是一種取巧的辦法,但是要立足,要做大…遲早要競爭。”

  趙明程說道。

  他們選擇的第一個競爭對象,就是鐘老板——和他數十年如一日的面包店。

  方法是趙明程久經考慮的方法。

  鐘老板根基深厚,他有敏銳的直覺,他的店都開在最好的位置,他的客人都是花洋市的老主顧。

  但趙明程認為,鐘老板年事已高,對于變化已經不再關心,只是一心執著于老舊的面包制作工藝。

  既然面臨的是一顆大樹,那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利用這顆大樹!

  鐘老板把店開在哪,極道宗就把店開在哪!

  一開始,是極道宗的面包店對鐘老板面包店的全面仿制。

  鐘老板的面包都沒有太過復雜的工藝,這一步很快就完成了。

  之后,是再次基礎上做出小小的改進。

  雖然不涉及本質,但一定是能看得見變化,就像蛋糕上多了一顆草莓那樣明顯。

  同地段競爭,同地段選址,直接利用了鐘老板多年以來對于選址的經驗。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

  這就把同質競爭放大到最大。

  之后開始在基礎上做出小改進,這讓鐘老板的店在競爭中很快落于下風。

  顧客雖然是有忠誠度的,但是面包對他們而言,可替代性太高了。

  正如之前所料,鐘老板年事已高,確實對于突如其來的競爭感到措手不及。

  而且是用如此直接的手段。

  極道宗此舉的目的,已經不再是開拓市場,而是吸收對手的養分,你死我活。

  在袁靈家庭的幫助下,趙明程幫杜非羽籌到了足夠的資金,這讓擴張計劃開展得極為迅速。

  鐘老板在競爭中完全失敗,也僅僅只用了一年時間。

  張子謙作為鐘老板原先對手,當然也站到了杜非羽這邊。

  這一次選擇徹底斷了鐘老板的后路。

  一年之后,鐘老板的面包房終于黯然退出了花洋整個市區的爭奪戰,在向外地擴張不利之后,他轉而向鄉鎮和農村滲透,來換取生存。

  這意味著,吹牛裝逼的商會,少了鐘老板一張椅子。

  自覺年事已高的他,在鄉下也漸漸萌生了退意。

  錢,他早都掙夠了。要他與極道宗針鋒相對地競爭,他卻也心生厭倦——他已經不再是愿意去和大風大浪搏斗的年紀了。

  杜非羽的極道宗,又多了一席之地。

  占領了面包產業之后,極道宗還需要做什么?

  “極道宗需要有力的中央管理,不需要多嘴的人。”

  這是趙明程的建議。

  半年后,深感氛圍變化的張子謙對此提出了反對意見。

  他希望自己能在幫助極道宗的過程中得到更多好處。

  兩個月后,他被人舉報出現在了風月場所,或者說,他出現風月場所的時候就剛好被人舉報。

  實際上,有人請他去了風月場所,并把他舉報了。

  這一手,仍然是趙明程的策劃。

  這是警告。

  張子謙從派出所出來后垂頭喪氣,很快退居幕后。

  不管是不是短暫的輝煌,在杜非羽的信任下,趙明程左右打擊,在花洋市里廝殺開了一條血路、

  占領了面包產業之后,極道宗還需要做什么?

  “極道宗需要有力的中央管理,不需要多嘴的人。”

  這是趙明程的建議。

  半年后,深感氛圍變化的張子謙對此提出了反對意見。

  他希望自己能在幫助極道宗的過程中得到更多好處。

  兩個月后,他被人舉報出現在了風月場所,或者說,他出現風月場所的時候就剛好被人舉報。

  實際上,有人請他去了風月場所,并把他舉報了。

  這一手,仍然是趙明程的策劃。

  這是警告。

  張子謙從派出所出來后垂頭喪氣,很快退居幕后。

  不管是不是短暫的輝煌,在杜非羽的信任下,趙明程左右打擊,在花洋市里廝殺開了一條血路。

  “雪陽花要并入極道宗?”

  尹秋實聽完了阿白的講述,幾乎要跳到桌子上了。

  雪陽花經歷過分歧,但在阿白的努力下,已經擰成了一股繩。

  這本就是幾位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們的夢想。

  或許有才華的設計師們,就是想要活成他們的模樣。

  他們在名為雪陽花的團體下發光發熱,這個團體也變得越來越好…然后它要換名字?

  不,它要換主人?

  極道宗怎么會設計!

  “白姐,你的想法呢?”

  尹秋實情緒激動地抓著阿白的袖子。

  方欣欣思慮得更多一層,她壓住情緒,試探性地問道:

  “是成為新的部門?那…主管是誰?”

  “對!主管是誰?”

  眾人異口同聲地詢問著。

  很顯然,如果不是阿白,這群人根本難以被聚攏在一塊。

  一向口齒伶俐的阿白突然覺得自己變得有些笨嘴笨舌。

  她面對著那一雙雙因等待答案而焦急的雙眼,最后終于幽幽答道:

  “我同意合并了。當然,你們的主管還是我。”

  包括方欣欣在內的不少人松了一口氣。

  對他們來說,做成什么樣的團隊并不重要,關鍵是還能跟著阿白一起前進。

  但是尹秋實只是警惕地問:

  “極道宗…要什么樣的產品?”

  阿白咬了咬嘴唇。

  “要親民…要保證產量…”

  “要賺錢,賺很多錢的那種。對吧?”尹秋實無奈地笑道,“我們不能自由自在地做衣服了。”

  “秋實…”

  “而且,我做的,也大都是不好賣出去的衣服吧?”

  阿白欲言又止。

  這位和自己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天才,足不出戶,又在網絡上認識的姑娘。

  阿白深知,她的孤傲和她的才華,也只有阿白的小團體可以容納她,但是一旦要大規模地做生意,那么她的離開就是早晚的問題。

  終于,阿白還是沒能夠留住她。她們是雪陽花的陰陽兩級,現在那個活潑叛逆的風格走了,雪陽花卻要發展得更大了。

  接下來的故事緊張卻無趣,大概是極道宗開始借助原本“新鮮”的噱頭,大步邁進生鮮零售的范疇。

  然后是借著生鮮的基礎,踏足零售。

  加上此前發展的旅館生意,一個囊括了衣食住行的產業逐漸形成。

  “把這幾樣的聯動機制建立起來,要一個完美的內循環。人們可以住極道宗的酒店,吃極道宗的飯,買極道宗的東西,最后還可以穿上雪陽花的衣服…這就是你想要的,老杜。”

  趙明程向老杜闡述了自己的設想。

  不得不承認,他很有才能,而且準確地抓住了痛點。

  “如果這樣的體系建成了,不妨叫它…綠樓吧。”

  杜非羽說道。

  契機只是他在旅館的外墻上種下的青藤。

  但當青藤爬滿墻面之后,反而讓這座稀松平常的建筑在城市中顯露了出來。

  形成產業鏈,任何一座城市CBD都會完成這樣的作用。

  但是綠樓更小,更精致…而且,要更有辨識度。

  于是,以一座座綠樓為單位,杜非羽的極道宗開始了在花洋市的角逐。

  鐘老板的落敗,只是這場角逐的信號。

  四處開戰必然不妙,因此,杜非羽和趙明程的想法,便是把花洋市的一個個光鮮的商人,從各個角度擊破。

  首選立威的目標,是鄭老板和他的濱海大飯店。

  配合著極道小店積累下來的資本和人脈,趙明程終于甩開手,在高檔飯店這方面,他要在明面上和鄭老板搏一搏。

  鄭老板代表著花洋市傳統的富人群體,而極道宗就要代表這個城市的新貴。

  銀環魚雖然做創新菜,但是經營模式仍然維持傳統,不能讓年輕的貴族們感覺到刺激。

  于是,他在高檔菜的基礎上,給餐廳加裝了無人機和電磁軌道,再把整個場景布置得如同東方奇幻勝地。

  場景因素,這一點,也是把杜非羽想法的發揚光大。

  飯店之后,極道宗頻頻出招。和丁老板的運動服品牌合作,引入蘇老板的茶葉門店,最后和做地產的方總達成合作,并因為杜非羽和趙明程雄辯的理想和思路,說服了主管的一系列官員。

  這大概是一個優秀的故事,一個閃耀著光彩的項目。

  當然,中間也有波折。

  那是來自其他國度的零售巨頭,第一次沖入了花洋市的環境里。

  花洋市的老板們被這種龐大的銷售模式沖亂了陣腳,本地原生的各行各業都遭到了打擊。

  偏偏杜非羽選的角度刁鉆。就像之前在各個老板的競爭中穿梭一樣,他用小規模的本地生鮮避開了大規模零售的碾壓,用衣食住行無可替代的復合形成獨立性,頂住了大資本的壓力。

  最后,他用化整為零的社區銷售,直接躲過了最殘酷的攻城略地。

  但花洋市的老一派零售勢力,終于都在這樣的競爭中凋零了。

  綠樓成為了本地特色零售的最大根據地。

  本地特色的鮮花產品,本地特色的茶類產品,本地特點的土產生鮮,和餐館息息相關的配料銷售…

  無論是什么產品,都會讓人想到極道宗的名字。這是來自標準化的大零售商短時間內無法模仿的事物。

  這里有趙明程的考慮——

  頭部公司有雄厚的資本實力和強大的公司管理體系,正面競爭如同迎接降維打擊,根本不可能獲勝。

  但是巨頭公司在擴張的過程中,要面臨最嚴峻的本土化挑戰。

  水土不服會讓巨人倒地。那么,在巨人徹底適應之前,本土的公司就應該把握住這個空檔期,徹底抓住這塊高地。

  杜非羽抓住了。

  在巨頭零售商入駐花洋市一年后,第一座綠樓落成了。

  在本地人才萬馬齊喑的日子里,“綠樓模式”被作為新時期的經濟模式,成為了眾人口口相傳的典型。

  工商協會,在這里吹牛逼擺譜的眾人,終于對這個原先坐在角落里的低調家伙刮目相看。

  然后活動紛至沓來。

  杜非羽第一次看見俗世的紅地毯為他而鋪,通向的是講臺和獎杯的路。

  “我在這里,要講的,是道——因為極道宗,一直在用行動傳道。”

  現在,杜非羽有越來越多的聽眾了。

  無論是真實的崇拜,還是盲從,又或者是想要分一杯羹。

  但極道宗和綠樓,將在花洋市繼續推廣,并逐漸走向花洋之外的地方。

  辦公室里,杜非羽、阿白、秦曉月、趙明程四人圍坐在一起。

  “我們的目標是…”

  “全市?”

  “全省!”

  “全國!”

  “全世界!”

  在新時代里,也許只有李牧白還在過著守舊的生活。

  廝殺,探秘,流浪。

  他格格不入地生活在這座城市的暗面,最相信的只有劍,最撫慰的只有酒。

  如同千百年前一樣。

  因為需要。

  二十三將被斬了不少人,而修羅道、畜生道和天畜生道在與宗主的碰撞中也都吃了虧。

  但魔宗在暗,勢力強大,本不應該采用這種方式落敗。

  李牧白開始懷疑,魔宗內部存在著分裂的力量。

  從他獲得的情報來看,印光在和杜非羽一戰之后,似乎更加偏向于穩健派甚至共存派。

  但魔宗當中堅持傳統的主戰派仍然不在少數。

  但是魔宗的上主并不發話,這讓其下的管理也出現了一些混亂。

  這些情報都來源于一個內線。

  但是不久前,這個內線被殺了。

  但也是在被殺的那一刻,李牧白才發現,這個內線并不是人。

  準確地說,是一個帶著靈氣的機關人偶。

  使用人偶使徒的技能讓李牧白想起了人間道。

  但是人間道陸之已經被斬了。

  這是魔道雙方都承認的一個事實。

  現在魔宗內部,已經在為誰能夠彌補這個空缺而紛爭不斷了。

  印光這個大陰謀家,竟然跑來和李牧白求合作。

  矛盾的最后愈演愈烈,竟發展成了蠻王一支和蠱毒一支的爭斗。夢魘一支從中調停,天畜生道卻不慎被沒輕沒重的地獄道擊傷。

  印光在夢魘一支中擁有一人之下的實力。

  在天畜生道受傷之后,他自然越來越多地站出來主持事務。

  在少數的明眼人看來,他似乎很早就具有奪權之心了。

  可是上主依然沒有反應。

  他似乎…不在乎。

  人間道已亡,天畜生道養傷,地獄道和餓鬼道互生嫌隙,修羅道血意一支自稱正宗,總是試圖領導全局事務,而且當時在公園里被杜非羽斬了東方南,他們的主戰之心最為強烈。

  但在各支部各行其是的情況下,化尸一支作為一個本來極為邊緣化的勢力,終于找到了他們自己的舞臺。

  僵尸,尸毒,借尸還魂和奇方詭術,本來就沒有特別長的歷史。

  畜生道里,流行的是驅獸一支。但是隨著時代變化,獸類衰微,上古珍獸幾乎越來越少,那就只能靠自己煉獸。

  但是煉獸費事費工,那到了最后,就只有驅獸控制之術還有價值。

  當這控制之術用到了人的尸體上,以數量和戰術著稱的化尸一支就產生了。

  在萬年的大陸上,化尸一支和化尸一支代表的畜生道,在近代才慢慢找到了機會興盛起來。但相比于歷史悠久的各大家來說,確實在資歷上不夠看。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化尸一支想要找到一個讓血意宗從自大的位置滾下來的機會,于是…六道之中的畜生道不惜借兵——借的還是李牧白這個兵。

  這意味著,如果化尸一支奪權成功,那么,魔宗當中的穩健派將大行其道。

  只要魔宗六道之上的那個人不發話,杜非羽和白十七將會處于一個非常安全的位置。

  這是今晚,李牧白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出主意的是化尸一支,要伏擊的是血意宗,借口是商談,調停的人是印光。

  站在外人的角度看,這怎么看都是一場局。

  但是當局者迷。

  可惜,血意宗的修羅道還在想著自己日后的出場機會,就無能為力地在準備殺青了。

  月下黑,李牧白像往日一樣躲在墻根,被陰影覆蓋。

  化尸一支的人在和血意宗交談,言語中態度緩和。

  而印光老禿驢兩邊各打50大板,好像是真的要講和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李牧白心下淡然,卻也感覺都快閑出個鳥來了。

  突然,魔宗畜生道往李牧白的方向一指。

  魔宗眾人整整齊齊地朝李牧白所站的墻根望了過去。

  殺氣聚攏成一股浪潮,李牧白不用直面,就能察覺到壓力席卷而來。

  “老陰比,是把我賣了來換取和談嗎?”

  李牧白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

  和魔宗的人談交易,本來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毀約反悔,或者反手被賣的事情,時常發生。

  但李牧白不慌。

  他無需慌也不能慌。

  他知道自己的實力,也知道自己只有在閑淡的心情中,才能爆發出不知上限的實力。

  劍鞘后收,劍鋒不露,只是劍柄終端那如天星隕石般的球形,好像在訴說著此人的隨意和堅硬。

  “就是你,妄圖分裂我們六道嗎?李牧白!”

  修羅道怒喝道。

  李牧白不做解答。

  不管目的是什么,反正他今天來就是為了砍人的。

  畜生道報以猥瑣的笑容,揮著手讓化尸沖了過來。李牧白面色不變,右手兩指并攏,空中奮力一劃,劍氣撕裂長空,一片化尸瞬間沒了腦袋。

  化尸一支中,只有傅玲是在公園正面和杜非羽交過手的。

  她把那時候的杜非羽和李牧白等同,采取的措施就是躲遠一些好。

  劍氣一斬一大片,李牧白短短兩三秒間,輕描淡寫揮了沒幾下,卻已經飛出了七八道劍氣,都精準地掃平了嘍啰,還化解了兩位六道的舉動。

  “月黑風高,今晚此地的靈氣非常充裕。我還得感謝魔宗的人選了個好地方。”

  李牧白心中暗暗想著,看那傅玲左手微抬,身形便毫無滯留,像雷光一般沖到了傅玲的面前。

  此時,修羅道和畜生道一個剛剛撥開劍氣,一個閃身躲避攻擊,動作相比李牧白都慢了一拍。

  傅玲要去口袋里摸驅獸幡旗,李牧白竟直接先一步把她的手按在了口袋里。

  然后是一股回天大力,傅玲只感覺自己的視線咕嚕嚕地旋轉,原來是身體已經被砸向了兩位六道。

  然后劍圣隨之拖劍而走。

  修羅道對這種小伎倆不禁大怒,黑云隨身,咆哮著沖向李牧白。

  李牧白的速度似乎不如這黑云快。

  雖然多次發招阻攔,但黑云還是逐漸靠近。

  腥臭之氣撲鼻,李牧白知道那黑風已經離得很近很近。

  修羅道的指爪探出,抓向李牧白暴露在外的咽喉。

  “是我贏了。”修羅道心想。

  “無論是什么人,哪怕他是萬年前來的老妖怪也好,只要被他這陰爪抓住,下一秒就絕對沒有活路。”

  都是碳基生物,被攻擊到弱點,一樣會掉腦袋。

  “絕劍式——一劍。”

  突然間,李牧白不躲反沖。

  前沖的上身和扭轉的下盤形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最后出現了一個妙到絕巔的轉身閃避。

  如果這只是一個閃躲,那未免也太過簡單。

  修羅道在過分隨意的攻擊里露出了空門——為了攻擊需要,從虛體轉向實體那唯一的一瞬間。

  拖曳著劍尾的青光旋轉至修羅道背后,寒意未至而光影先動。劍鞘出傳來鳴響,光芒大盛!

  沒人看清發生了什么。

  下一秒,修羅道已經斷了一臂,絕望地捂著腰間的傷口喘息著。

  “躲得不錯。”

  李牧白的風冥劍已經收回。

  實際上,他剛剛只是出了三分之一劍。

  劍鋒并未完全出鞘,但殺傷已經到了夸張的地步。

  “畜生道!你先助我抵擋一陣!我少許時間便可恢復!”

  那畜生道面帶詭異的微笑,緩緩走到修羅道身前:

  “那是自然,我定當助你迎戰。”

  他向李牧白擺開了架勢,靈氣大動,但李牧白不動。

  看他用什么招數。

  李牧白心里暗想。

  下一秒,畜生道左足一踏,滿天風動,但他并沒有攻向李牧白,而是轉身一巴掌拍在了修羅道的天靈蓋上!

  “咕…”

  可憐修羅道,還沒來得及罵出一聲,腦袋就被這全力的一擊拍碎了。

  而作為調停者的印光,仍然笑瞇瞇地望著這一幕。

  今晚輸的只有修羅道一家嗎?

  印光和畜生道都沒有再出手的意思,李牧白知道,雙方的交易完成了。

  “從此,人間道和修羅道的派系,在選出真正的首領之前,應當由天人道和畜生道共管。”

  主戰派被消滅了。

  李牧白心中疑惑:

  這難道是那位六道之上的魔王愿意看到的嗎?

  憑借那位幕后人的修為,只要他不愿意,完全能夠隨時阻止這樣的行為。

  “六道之中,修為最低的是畜生道。而印光根本就是在扮豬吃老虎。”

  角落里,一個黑袍人正在和李牧白一起吸煙。

  “你是怎么得到這些信息的?”李牧白問。

  “人在其中而已。”那人回答。

  “印光主和只是暫時之事。他最想要的,是奪權。”

  “你的意思是…”

  “畜生道的心智已經被印光控制了。現在半個魔宗都是印光的人。而實力最強的修羅道,已經憑借著你的力量被擊殺了。”

  “那樣的劍意,根據當時靈氣的濃度,你最多只能再出一劍。如果你施展完全的劍意,修羅道有六成的概率當場沒命,但是你也就只能出一劍。”

  “你算得很精確…”

  “只是估計而已。”那人聲音如常。

  但李牧白掐滅了煙頭。

  “我一直很好奇。杜非羽走得如此明,到底是什么樣的牽制力量,讓魔宗沒有對他采取大規模的行動。所以,我就一直懷疑,魔宗內部有釘子,還是一個不小的釘子。”

  “本來按照這種權威體系,魔宗眾人被力量威懾,大家聽命于六道,而六道聽命于老先生。這很合理。”

  “但現在,眾人各自為戰,分裂不斷,而那位上主老先生,卻似乎無動于衷…到底是什么人在欺上瞞下?”

  李牧白似笑非笑。

  黑袍下面的人影,似乎也停止了活動。

  “你知道嗎?當年天下有三人,修為相似,各據一方。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南極道,北天樞,天下劍閣。”

  李牧白突然抄手向黑袍人襲去。

  “讓我看看你是什么!”

  黑袍人來不及反應,帽子被掀開。

  “果然…”李牧白道。

  是一具人偶。

  “傳說天樞城城主善于機關,真人從不露相。這等習慣,到了這個時代,恐怕會更加方便吧?”李牧白笑道,“我說得對吧,黃九歌?”

  人偶半天沒有說話。

  李牧白沒等到預料之中的反應,有些不耐煩地推了推人偶的肩膀。那人偶竟然隨之散架,然后很快變成了一地的碎紙片,隨風吹跑。

  “何等警覺…”

  李牧白望著地上的碎紙,有些發呆。

  但他的猜測已經基本落實:

  魔宗里有一顆釘子,那顆釘子就是黃九歌——天下三人中的最后一人。

  但是最后的局勢會如何運行?

  從這種情況來看…印光說不定已經在天樞城主的把握之中了。

  那么…

  “很快就會到需要了斷的時刻了。”

  李牧白長嘆一聲。

  很早以前,在談論天下三人時,天樞城主就不以功力著名。

  因為沒有人知道他的功力,甚至沒有幾個見過他本人。

  一幫人在論資排輩時,天樞城主的身份最尷尬,但又覺得這世界上最有實力的人當中,似乎也不能沒有他。

  在北方的天樞城,那是一座實實在在的機關之城。

  天樞城牢不可破,即使是黑潮入侵的年月里,天樞城都能憑借著它的巧妙與堅固,成為黑色浪潮中唯一的孤城。

  那天樞城的一磚一瓦,都是天樞道人的延伸。

  天樞道人,又是用何種方式獲得長生的?

  李牧白和老杜至今的行動,他到底了解了多少?

  老李心想,所謂城府…還是有一座城府在的天樞城主更符合設定啊。

  李牧白看見夜市當空,有極道宗的招牌被掛起。

  那是宗主的事業。

  而他又分明感覺到影子里,似乎到處都充滿了天樞城主的安排和計劃。

  杜非羽浩浩蕩蕩的商業擴張,似乎都和李牧白無關。

  在他關店離去的那一天,他就不再涉足老杜的商業了。

  而黃九歌看上去已經不知道安排了多久的計劃,讓李牧白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懂事的棋子。

  劍很鋒利。

  閑來三杯酒,橫劍論平生是他最喜歡的事。

  但是劍不由人…

  大概是時代和氣候變了吧。酒喝得他直沖腦門,總感到里里外外充滿拘束。

  想來還是乞丐的日子最適合他。流浪不拘,留不住誰,也誰都留不住。

  而最好的日子,竟然是和老杜擺攤的時候。

  李牧白仰望著遠處青山,不知所言。

  手機震動了一下,幾則新消息,那是阿白發來的。

  “啊,終于,要分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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