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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救急之人

  印光的幻象樹植根于阿白的幻境之中。

  使用阿白的靈氣,盜用阿白的力量。在潛伏多日之后,終于找到機會,完全爆發了出來。

  這禿子的時機掌握得極好。杜非羽靈氣恢復不徹底,阿白又是重傷,幻象樹現在在阿白的意識海中,處于幾乎無可抵擋的狀態。

  杜非羽只感覺靈氣一點點外泄,而剛剛落在地面上的手機也已經不見。

  周圍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夜,他知道,現在這里是印光的幻術結界。

  他的身體仍然停留在那個房間里。

  但是現在即使想方設法去逃離,老杜也不能確定,他的身體是否還聽使喚。

  就連剛剛電話是否有撥打出去,杜非羽都不是很肯定。

  他本來就已經進入了阿白的幻象世界,所有的動作,都難保不是幻象的一部分。

  杜非羽讓大腦保持冷靜,道心保持絕對穩定。靈氣很快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在全身經脈中井然有序地運行。

  “道法,明鏡不動。”

  杜非羽閉上眼,做出了最后一次吐息。

  他隨后在意識海中盤腿而坐,放空思考,只把最純粹的意識集中在自己這一點上。

  萬物無主,我心有主。此乃明鏡不動的奧義秘訣。

世間一切皆陷黑暗,唯獨心中明鏡,巍然不動  這一招不消耗靈氣,考驗的,是定性和心法。

  相對于道術、陣法和封印式的精通,杜非羽的幻術修為略有薄弱。

  但薄弱只是對于進攻而言,對于幻術的抗性,杜非羽有足夠的把握。

  杜非羽很快穩住了心性,但他的目的不限于此。

  身體上的金光逐漸在黑暗中擴散,那黑線圍成的黑夜慢慢后退,杜非羽已經重新看見了自己的手。

  放在狐貍頭上的那只手。

  “看來剛剛的黑夜,是幻象樹帶來的第二重幻境。”

  杜非羽的內心暗暗說道。

  幻象樹的人頭果實仍在吼叫著,但已經停止了生長。

  杜非羽并不被這嘈雜迷惑心志,只是緩緩地將一注靈氣推入了阿白的體內。

  “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阿白但這一定是阿白的幻境中一個至關重要的地方。”

  道心之中有本我,而整個意識海,整個內心的幻境,都必然有一個基點,為安放本我而存在。

  冰原之上的那只小狐貍,估計就是阿白的本我。

  靈氣注入阿白的體內,杜非羽努力捕捉著最細微的感覺,用那柱靈氣,幫助阿白的經脈運轉重新恢復正常。

  被幻術迷惑,經脈運行會陷入紊亂。要是在平時,杜非羽肯定是強行使用大量靈氣進行沖擊,強行引導靈氣的運行方向。

  但現在阿白重傷,自己乏力,若是強行沖運,阿白的心經和肺經就可能受損,而自己也會因為靈氣失去平衡而瞬間被黑暗占據內心。

  幻象樹漸漸處于了抑制狀態。

  幾乎被占滿的紫蘭色天空也露出了一小半。

  “或許可行。”

  杜非羽慢慢地擴大優勢,同時開始在地面上畫起解除幻術的陣法。

  “解陣,發動。”

  杜非羽畫完最后一筆,輕聲誦念。

  但,解陣卻沒有像預期那樣地旋轉起來。

  杜非羽微微一愣。

這一愣造成了分心,如排山倒海般的雜音,瞬間朝他涌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杜非羽感覺滿樹的人頭果實都長出了灰色的觸手,然后把一個個地從黑色樹冠中爬出來。

他們拖著長長的尾巴,成群結隊地撲了上來杜非羽暗暗吃驚,連忙將靈氣退回,保住自己的道心。但這一退黑暗便更近一步,老杜的身體,又再次被無盡黑線編織成的黑夜包圍  嘈雜的,不可名狀的聲音已經逐漸在沖擊杜非羽的心房。

杜非羽一時間,竟感覺心中那明鏡污了一塊,而再仔細一看地面,那剛剛畫出來的符陣不是清明的銀白色,卻是一片血紅而那個法陣也不是道宗的解陣,卻是一張猙獰恐怖的鬼臉  杜非羽這下明白了,夢魘一支的幻術,究竟是以何種方式傳染。

印光污染的不僅僅是阿白,同時還包括他杜非羽  明鏡不動,并不代表明鏡就是一塊無懈可擊的整體。

  杜非羽的明鏡里,還有一部分是由和阿白相關的記憶組成。

兩人的幻境世界相連,杜非羽心境中的阿白,也會逐漸被幻象樹所侵蝕,而明鏡不動,就會因此告破除非他完全忘記阿白,否則在現在的力量對比下,不可能有解法  “失策了”

  杜非羽感受著內心的那塊污損越來越大,暗暗叫苦。

單純自保,也只不過是拖時間而已,那還不如放手一搏  杜非羽全面解放靈氣,不再刻意維持明鏡不動。

  而幻象樹下的阿白已經重新站起,不過全身上下卻是一片漆黑。

她睜開眼,青藍色的眼眸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無神的紅瞳  “阿白”

  杜非羽的心中產生了一絲猶豫,但隨后又立即清空了想法。

  “不,它現在是幻象樹的一部分,它不是阿白”

  畢竟,如果想到這是阿白,那老杜就很難下得去手。

  杜非羽站起,運氣全身靈氣,把整個幻境中的金光都團聚到了自己的周圍。

  而那只黑狐也傲然而立,背后聚滿了人頭,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在幻境里打架也有實際用處嗎”

杜非羽自嘲了一聲,身影飛動,在場景內所有事物反應出來的那一瞬,他的左手已經展開陣法,一掌拍到了狐貍的腦袋上他的目的很簡單。除了這只作為本我的狐貍,所有的事物都是干擾  層層的金印打開,那只狐貍被壓趴了下去。

  “宗主奴家好疼”

  突然間,阿白的清澈聲線傳進了杜非羽的腦海。

  “好疼宗主宗主”

  阿白的聲音越發焦急,哀鳴著,苦求著,一聲一聲,令人心碎。

  杜非羽明知那不是阿白,明知這聲音是幻術的刻意誘導,但心念卻也是跟著動了一下。

  明鏡不動的狀態再次被削弱,鏡面上的那塊污濁再次擴大。

  杜非羽的腦中開始出現各種幻影,全都是阿白的音容笑貌。

  “阿白”

  杜非羽念叨著,只覺得五感漸漸消失。

  他心里感覺大事不妙,但好像神魂已經被某種絲線牽走了似的。

  那黑狐狡黠一笑,一舉一動,竟像極了阿白。它開始層層沖破金印,那黑暗的絲線,也沿著杜非羽手臂,漸漸地纏裹了上去。

杜非羽只覺得整個人好像被拉進了溫水中,最后一點維持的理智,也要隨之而去  眼前是一株古樹。

  兩塊青石外,有一注流瀑。

  “非羽,昨日的功課,你認真看過了嗎”

  “看過了。所謂塵劫之苦,無非是喜怒哀樂、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失榮樂但師父,徒兒有一事不解。”

  “你說。”

  “我們修仙之人,為何非要去過這一趟塵劫看破生死,難道一切不都已經看破了”

  一陣蒼老的笑聲傳來。

  “俗世之人五陰熾盛,生死最大,看破生死,便往往看破紅塵。但修仙之人自幼心靈明凈,生死之事看淡,紅塵卻未必清楚。”

  “請師父明示”

  “無奈人心漸開明,貪嗔癡恨愛惡欲非羽,我送你八個字,你要記好未入俗世,談何得脫要把紅塵看破,只看生死,哪里能夠”

老者摸著自己的長須,再笑道  “你的天賦奇高,但入道門卻比常人要晚,根基不純,道心不定,容易誤入歧途就算破了生死一劫,卻還有一線塵緣要了結。我不知中間會有多少歲月,但那會是你最大的劫”

  “師父”

  老者的聲音漸漸遙遠,而一聲暴喝從天邊極遠處傳來。

  “老杜老杜他媽的腦子清醒一點”

杜非羽只聽見轟地一聲響,隨后一道穿越一切的劍芒竟向自己打了過來  杜非羽大吃一驚,瞬間從頭涼到了腳。溫水一般的幻境全部破滅,圍繞他的黑暗就地退散了一個大圈。

就在這個大圈之中,杜非羽看見了自己的早餐店門,竟然被李牧白踹開了一個大洞  “老李你砸我店”

杜非羽罵道,但就是趁著一瞬間的清醒,借著那一道劍芒,杜非羽抓了桌上的一顆妖丹吞下,然后運氣全部功力,把那黑狐生生地壓碎  兩儀法陣由于劍芒和杜非羽自身靈氣的推動,開始緩緩運轉起來。

  無數青藍色的法印和咒文,開始和幻境中的金印相互連接。

  很快,所有的符文如同一道大網,將那黑樹牢牢封死。

  黑狐隱去,雪狐重新站起。

  她的大尾巴一掃,冰原上卷起了亮白色的颶風。颶風頂上,布滿了環形的火焰。

暴雪隨之降臨。鋪天蓋地的席卷之后,幻象樹連同黑氣,全都被摧毀得無影無蹤  外顯的幻境破碎,周圍的一切都恢復了原樣。

  都還是熟悉的早餐店模樣。

  “回來了”

  杜非羽恍惚地嘆道。

  他這才發現,小狐貍正咬在自己的左手上,而自己的胸口,竟然多了一道劍痕。

自己站在兩儀陣中,李牧白的劍氣還能傷到自己,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李牧白,你小子竟然砍我”

  杜非羽罵了一句,就噗地趴到了地上。

  而遠處的房間里,印光突然間雙目圓睜,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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