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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雙刃劍

  “你既有這等寶貝,拿來我看。”

  那三藏一聽小太子所命,將紅匣子拿了出來,扯開匣子蓋,那行者跳出來四處亂走,小太子見到如此二寸小人,自然是十分新奇,開口不信道:

  “這星星小人兒,能知甚事?”

  行者最見不得旁人說他矮小,當時便使個神通,把腰伸一伸,就長了有三尺四五寸。一旁有親隨的軍士十分震驚,開口道:

  “若是這般快長,不消幾日,就撐破天也。”

  那行者聞言也不答話。直長到原身一般四尺大小便停了下來,那小太子才問道:

  “立帝貨,這老和尚說你能知未來過去吉兇,你卻有龜作卜?有蓍作筮?憑書句斷人禍福?”

  那小太子也是一個讀過周易的人,所謂龜卜之術便是龜甲占卜。而蓍筮之術是大衍之術中術數的一種。而書句之術便是測字之術,在四大部洲天下萬國之間都算是三種最為普遍的卜術。

  小太子說完這話,只聽行者道:

  “我一毫不用,只是全憑三寸舌,萬事盡皆知。”

  那太子哪里見過這樣的神通,自然是不信的,開口便道:

  “這廝又是胡說。自古以來,《周易》之書,極其玄妙,斷盡天下吉兇,使人知所趨避,故龜所以卜,蓍所以筮。聽汝之言,憑據何理,妄言禍福,扇惑人心!”

  那行者一聽這話,知道不拿出一點真憑實據的話,這扯皮的事情根本沒個頭,當即開口道:

  “殿下且莫忙,等我說與你聽。你本是烏雞國王的太子,你那里五年前,年程荒旱,萬民遭苦,你家皇帝共臣子,秉心祈禱。正無點雨之時,鍾南山來了一個道士,他善呼風喚雨,點石為金。君王忒也愛小,就與他拜為兄弟。這樁事有么?”

  那行者的話,讓小太子一愣,接著就是一喜,無他,這立帝貨所言果然是真,于是他便開口道:

  “有有有!你再說說。”

  那行者一聽這話,當即開口笑道:

  “后三年不見全真,稱孤的卻是誰?”

  那小太子一聽這話。有些不解,開口問道:

  “果是有個全真,父王與他拜為兄弟,食則同食,寢則同寢。三年前在御花園里玩景,被他一陣神風,把父王手中金廂白玉圭,攝回終南山去了,至今父王還思慕他。因不見他,遂無心賞玩,把花園緊閉了,已三年矣。你說的都對,做皇帝的非我父還有何人?”

  行者聞言,哂笑不絕。太子再問什么,一律俱不答,只是哂笑。登時便惱了那小太子。

  “這廝當言不言,如何這等哂笑?”

  那行者一聽這話開口便道:

  “還有許多話哩!奈何左右人眾,不是說處。”

  那小太子一聽這話。自思了一瞬,便明白了法不傳六耳的道理,太子見他言語有因,將袍袖一展,教軍士且退。那駕上官將,急傳令,將三千人馬,都出門外住札。

  此時殿上無人,太子坐在上面,長老立在前邊,左手旁立著行者。本寺諸僧皆退,行者才正色上前道:

  “殿下,化風去的是你生身之父母,見坐位的,是那祈雨之全真。”

  那小太子一聽這話怒火中燒。畢竟在他的眼中兩個來歷不明的妖僧說你父不是你父,這話任誰不了。

  若是那個國王在全真走后搞得朝綱烏煙瘴氣也就罷了,可是那全真走后,那烏雞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現如今竟然說他是妖魔所化,言下之意,豈不是真王還不如妖魔么。

  “胡說!胡說!我父自全真去后,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照依你說,就不是我父王了。還是我年孺,容得你;若我父王聽見你這番話,拿了去,碎尸萬段!”

  那行者一聽這話,當即搖了搖頭,有了些退卻之意,于是對那三藏道:

  “何如?我說他不信,果然!果然!如今卻拿那寶貝進與他,倒換關文,往西方去吧。”

  只因那行者有言在先,言說小太子年幼,不能相信這事。三藏也有了一些心理準備,再加上三藏對這小太子的感官也不算太好,更怕引來禍端,便也想不再幫那烏雞國國王了,于是乎當即將紅匣子遞與行者。行者接過來,將身一抖,那匣兒卒不見了,原是他毫毛變的,被他收上身去。卻將白玉圭雙手捧上,獻與太子。豈不料那太子見那白玉圭更是大怒。開口便道:

  “好和尚!好和尚!你五年前本是個全真,來騙了我家的寶貝,如今又裝做和尚來進獻!”

  唐僧見那太子肉眼凡胎,只信眼見之事,頓時便有些慌了,指著孫悟空便道:

  “你這弼馬溫!專撞空頭禍,帶累我哩!”

  那行者一聽這話,當機立斷,將那想要叫人的小太子攔住,開口便道:

  “休嚷!莫走了風聲!我不叫做立帝貨,還有真名哩。”

  那小太子一聽這話,止住了步子怒氣不息的道:

  “你上來!我問你個真名字,好送法司定罪!”

  那孫悟空見小太子果然止住了腳步,心知這人并不是說不通的,于是便倒竹筒一般將那些話兒全部都說了出來。

  “我是那長老的大徒弟,名喚悟空孫行者,因與我師父上西天取經,昨宵到此覓宿。我師父夜讀經卷,至三更時分得一夢,夢見你父王道,他被那全真欺害,推在御花園八角琉璃井內,全真變作他的模樣。滿朝官不能知,你年幼亦無分曉,禁你入宮,關了花園,大端怕漏了消息。你父王今夜特來請我降魔,我恐不是妖邪,自空中看了,果然是個妖精。正要動手拿他,不期你出城打獵。你箭中的玉兔,就是老孫。老孫把你引到寺里,見師父,訴此衷腸,句句是實。你既然認得白玉圭,怎么不念鞠養恩情,替親報仇?”

  那小太子一聽這話,當時便是一愣,只因行者所說的話語,確實有幾分是真,而這讓他有些進退兩難,畢竟雖然這些年來父王不準他進宮探母還封閉了御花園,但是其他地方并無什么不妥之處,他怎么敢去質疑那是個假的呢?

  那行者見他疑惑不定,又上前道:

  “殿下不必心疑,請殿下駕回本國,問你國母娘娘一聲,看他夫妻恩愛之情,比三年前如何。只此一問,便知真假矣。”

  “正是!且待我問我母親去來。”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那行者聽了這話,將那白玉圭籠在袖子里就想走,但是卻又被孫悟空攔住了。

  “你這些人馬都回,卻不走漏消息,我難成功?但要你單人獨馬進城,不可揚名賣弄,莫入正陽門,須從后宰門進去。到宮中見你母親,切休高聲大氣,須是悄語低言。恐那怪神通廣大,一時走了消息,你母子二人性命俱難保也。”

  那太子一聽這話,心中又信了幾分,隨即出外吩咐一眾軍士。

  “穩在此札營,不得移動。我有一事,待我去了就來一同進城。”

  吩咐停當之后,那太子飛馬回轉宮苑,不多時回至城中,果然不奔朝門,不敢報傳宣詔,徑至后宰門首,見幾個太監在那里把守。見太子來,不敢阻滯,讓他進去了。好太子,夾一夾馬,撞入里面,忽至錦香亭下,只見那正宮娘娘坐在錦香亭上,兩邊有數十個宮娥掌扇,那娘娘倚雕欄兒流淚。

  原來他四更時也做了一夢,記得一半,含糊了一半,正在思索之間。那太子飛馬而至。

  “母親”

  那太子跪伏于地,見了生身之母。胸中百感交集,又是喜,又是悲,又是恐。

  喜的是終于見到了生身之母,悲的是如今事情迷霧重重,只恐那孫行者所說是真。若是真的,父王早已經龍御歸天。那么他母子又該如何自處?

  那正宮國母一見兒子當即喜出望外。口里連連的道:

  “孩兒,喜呀!喜呀!這二三年在前殿與你父王開講,不得相見,我甚思量,今日如何得暇來看我一面?誠萬千之喜!誠萬千之喜!孩兒,你怎么聲音悲慘?你父王年紀高邁,有一日龍歸碧海,鳳返丹霄,你就傳了帝位,還有什么不悅。”

  那太子見母親淚眼未干,心中更加煩悶,開口便道:

  “母親,我問你:即位登龍是那個?稱孤道寡果何人?”

  那國母一聽這話嚇了一跳,只因這話實是大不敬之言,若不是他烏雞國只有這么一個王子他這話說來,獲罪確實不小。

  “這孩兒發瘋了!做皇帝的是你父王,你問這是何意?”

  那小太子當即下跪連連叩頭,開口便道:

  “萬望母親敕子無罪,敢問;不敕,不敢問。”

  那正宮娘娘一聽這話。越發的不解,而后開口便道:

  “子母家有何罪?敕你,敕你,快快說來。”

  那太子一聽這話,當即說道:

  “母親,我問你三年前夫妻宮里之事與后三年恩愛同否,如何?”

  在宮中得到了確切的答案之后,那太子不敢停留,飛馬又去了寶林寺,心中既驚駭又悲涼。

  若不是今日寶林寺中有高僧大德指點迷津,他是萬萬沒想到。這樣妖魔之禍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而飛馬而出的那小太子并不知道,在天穹之上,有兩雙眼睛,正在盯著他。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會選擇在這等時候,在烏雞國附近見我,你要知道那青獅精雖然被斬斷了欲念之根。卻也不是那等好相與的。你這樣明目張膽,不怕世尊怪你手伸得太長么。”

  半懸空中。那敖烈的化身用功德佛光隱住身形,一臉迷惑的看著對面不遠處,同樣選擇用無量佛光隱住身形的提婆達多,一臉的不解。

  “明人不說暗話,那青獅自從被文殊菩薩斷了根,便被一分為二,如今在烏雞國這個,縱然有大法力。他也是一個沒有陽氣的陰獅子,真正有威脅的,反而是如今在佛國,三天后要去獅駝嶺的另外一半,這一點你應該是很清楚的。”

  那化身一聽這話深深地嘆了口氣,為那虬首仙被砍掉的陽根默哀,正是因為沒了陽根,沒有陽氣的支持,青獅所化的烏雞國國王才會冷如冰,就和尸體一般。

  “我想。你這個時候來找我,恐怕不是為了單純的聊聊青獅吧。”

  化身很清楚,提婆達多一直希望推翻釋迦摩尼,自己統領西天佛界。并且為了這個目的,一直在暗中計劃著什么,而化身更清楚的是,自己一直都是他的拉攏對象。

  “我只是看到了你心中對西天佛土的不滿,所以找你聊聊天而已。”

  看著笑意滿滿的提婆達多,化身嘆了口氣,笑了笑開口道:

  “你還真是會見縫插針啊。不過無天佛祖。說句難聽的,你們佛土的事情,與我有什么關系,你明白的。我現在的位置,就算是在你和世尊之間不做選擇,坐山觀虎斗,也不會有任何問題,那你憑什么讓我去蹚渾水呢?”

  提婆達多一聽這話,點了點頭,心中深以為然,他知道,眼前這個人說的其實就是實情,以他現在的地位和實力來說,雖然不至于可以為所欲為。

  但是他要是想在接下來的佛土之爭上邊置身事外是完全沒有問題的。畢竟撇開自實力不談,他身上那錯綜復雜的關系足夠讓很多人頭疼。

  提婆達多很清楚,佛土的那些隱藏高人里邊。就算是支持自己的那一批人,大多也希望眼前這個人盡可能的不要過多干涉佛土的變化。

  因為若是他支持自己的話,固然可以得到很大助力,但是同時也可能把那場風波擴散到佛土之外。而佛土之外,若是引起紛爭,那么事情就很有可能不好控制了。

  而提婆達多之所以選擇,一而再,再而三的拉攏敖烈的化身,就是因為在試圖讓敖烈的化身加入的同時,確保玉龍真君置身事外,將這兩者做一個割裂。

  通過這樣的方式,從而保證這一把雙刃劍并不會傷到自己,并且將西游之后的佛土之爭規避在西天的范圍內。而且提婆達多知道,三身如來也是這樣做的。

  “我今天來,真的不是想拉攏你或者和你打一場,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我知道的,過去你雖然和他們有著同門情誼,但是現在。你對他們的某些作風,是看不慣的。”

  化身知道,西天佛界出來的人,口舌是相當的厲害的,而提婆達多雖然背負惡比丘之名。但是也曾經是世尊的出色弟子,因此說說道道的很有一套,不過論口舌,敖烈還真沒怕過誰。

  “不滿又如何。現如今我未得果位,西天佛界再爛也和我沒有絲毫的關系。”

  化身很清楚,提婆達多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僧人不假,想改變西天也不假,但是西天佛界并不是他一個人,或者說一家勢力就能夠改變的。

  世尊如來都不能夠完全掌控西天。三世諸佛數千佛陀更是分出了好幾個派系互相明爭暗斗不止。這種情況,絕非是換一個領頭人就可以的,更何況這個領頭人還是背后有人支持的。

  化身比誰都清楚,若是背后是有人支持的話,不管是什么人,他最終都是會出現分歧的,而分歧的結果就是兩方鬧掰,開始撕扯,最終有一方徹底失敗或者第三方加入,那樣的事情南贍部洲古往今來已經有很多例子了。

  而現在的提婆達多也一樣,化身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到阿彌陀佛的支持,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彌陀佛的理念和提婆達多的理念本身就是大相徑庭的。甚至提婆達多和阿彌陀佛的分歧比和釋迦牟尼的分歧要大的多。

  要知道阿彌陀佛的極樂凈土里邊原本大奸大惡的人是很多的,而這幫人正是提婆達多所深惡痛絕的,畢竟按照漢傳八宗里邊凈土宗的標準,幾乎是個人死后念個阿彌陀佛就能夠被接引到西方去。

  雖然去極樂世界的標準不至于真的那么低,但是也可以肯定其中不合格的貨色肯定比世尊要多多了。而提婆達多恰恰是最崇尚苦修的那個。不可能那么快就改的。

  兩個理念幾乎完全相反的人走到一起,而且實力完全不對等,提婆達多這個弱者有野心與主見的情況下,陣營出問題是一個可以預見的事情。

  敖烈雖然一分為二了,但是智商并沒有變成原來的一半,不會傻到因為幾句話就踩進這個神坑里邊。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我到了西天,成了正果,我也足夠單開一宗了,還是能夠獨善其身的,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為何還要自找不快呢?”

  提婆達多一聽這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他知道,要說動這人十分不容易,因此他也沒指望一口氣就把他說動。

  “那就任由他們為禍世間?烏雞國國王不過是把文殊泡了三天,便被泡了三年,這真的合適嗎?退一萬步說,就算合適,那青獅來之前的連年干旱。死去的百姓又有什么過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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