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類大陸的重建情況看,離位面戰爭結束,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
但事實上,大戰結束之后的重建,僅僅過去了七年多時間而已,之所以進度那么快,都受惠于元素科技的又一次大發展的紅利而已。77分享出了她所有的民用科技庫,提亞那位面的工程師們,則將這些科技,努力轉化為元素能源所驅動的技術。
至于能源,則完全不用擔心。羅松溪終于知道了,元素晶是從哪里來的——隕落的黑暗生物的遺骸,蘊藏著他們的本源能量,最終成為了純度不一的元素晶。
而在元素科技誕生之前,沒人知道這些元素晶的作用,因此任憑這些遺骸被沙石覆蓋,就成為了一條條元素礦脈。
因此,元素礦富集之地,必定是在歷次黑潮中,雙方慘烈無比的主戰場。
萊昂納多矜持地鼓著掌,與克勞爾一起按下他們倆中間大紅喜慶的碩大按鈕。最新式的元素動力列車長鳴一聲,沿著新建成的鐵軌開始加速,迅速駛向遠方。
月臺上的人群里,響起如潮般的掌聲。
“第一列橫跨整座大陸的列車,終于在今天發出了這第一班車。這條鐵路,第一次圣約翰堡和吉爾斯都,連在了一起。這條鐵路能夠建成通車,得益于橫穿十萬大山山腹的那條漫長隧道。曾經,這條隧道是聯邦與帝國東西戰爭時期的進兵通道,如今,卻成為了兩個國家之間緊密連接的紐帶…”
月臺上再次響起如潮的掌聲。
然而,萊昂納多卻對這樣的演講渾然不感冒,即使正在慷慨陳詞的,是他多年的密友、聯邦在戰后第一屆和第二屆的總統,路西·維爾德·金。
萊昂納多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然而神情間卻依舊是年輕時那副玩世不恭。
“‘復興號’…是誰給第一列大陸高速列車,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他對著旁邊的克勞爾吐槽道。
和他同年的克勞爾,則明顯看上去要比他成熟穩重得多,一舉一動都仍然看得出軍人的利落。他不理萊昂納多的吐槽,直接問他:
“大陸鐵路的建設款,羅爾斯家至今只收到了一半,斯圖加特家什么時候能代表聯邦政府,把剩下的錢撥下來…”
“羅爾斯家還收到了一半,神圣之錘家族連三分之一都沒有收到,再不撥款,矮人將撤回所有工程師了。”代表神圣之錘家族前來的邁格爾·神圣之錘更加激憤。
“撥錢?我拿什么撥錢?羅松溪要穩定聯邦的新金融秩序,要求嚴控貨幣發行量。你想要錢,直接問羅松溪要去,問問他在位面戰爭期間,向三大行貸出的相當于兩億噸黃金的貸款,什么時候能夠還上?”
“你確實要想想辦法…許多工人已經吃不上面包了…”克勞爾勸道。
“吃不上面包找洛家去,問問他們的開荒進度,為什么一年比一年慢?”
“那還不是因為大片土地,被你們圈成了工業用地?”空中飄來不滿的聲音,一條人影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萊昂納多看清了來人,原來是洛家現在全面負責家族事務的索萬。
“你又來?”沒看到是索萬還好,看到是索萬,萊昂納多更憤怒了,“你又來要求延期還款?我告訴你,絕對不能再延了,至少第一年的開荒貸款,必須開始償還第一期的本息!”
“哦,我這次來,倒不是為了這件事情,”索萬輕飄飄地說,“我這次來,是羅松溪讓我通知你,請你免去他在位面戰爭期間,向三大行所貸的所有款項的本息。”
“怎么可能!”萊昂納多的臉都綠了,“就算他現在是法則神,也沒有權利做這樣的事情!聯邦是個法治國家,你回去告訴他,他要是膽敢賴掉貸款,我就把官司打到聯邦最高法院。”
“他說你一定會答應的。”索萬朝萊昂納多笑道,并且扔給他一枚漂亮的徽章。
萊昂納多接過徽章,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僵硬無比,這是他當年在學校里,給羅松溪的那枚有求必應徽章。
“我不承認這枚徽章,我給他的徽章,在當年幫他撒花的時候,就已經用掉了!”
“不,他沒有用掉,因為當時你沒有收,還對羅松溪說,‘你不知道這枚徽章有多大的價值’。所以,為了證明這枚徽章的價值,證明他與你之間友誼的價值,他慎重選擇了這個價值足夠大的條件。”索萬道。
“哦,對了,你官司打到聯邦最高法院也沒有用,羅松溪已經找過了聯邦最高法官杜因先生,這里有一份杜因法官親自開具的文書,證明這枚徽章真實有效,經此徽章締結的契約具有法律效應。”
“飛艇,飛艇,我現在就去十萬大山找羅松溪去!”
作為當事人的羅松溪,確實在十萬大山之中。
這是十萬大山中一片曾經風景很好的區域,可惜如今植被的恢復仍然有限。在經歷過毀壞之后,生態恢復的速度,已經遠比建筑重建的速度慢。
連接各座山頭的過山車,倒已經全部修好,新一屆入學的學生,順著過山車翻過一座接一座的山頭,忐忑不安地向著新生報到處而去。
一路上,他們抓緊時間問帶隊的教官各種問題,比如“煉金學到底是選桑瑞秋教授的課好還是阿蘭娜教授的課好?”“在學校期間允許談戀愛嗎?”以及“我們真的能見到羅松溪校長嗎?”“還有維羅妮卡夫人嗎?”
帶隊的教官明顯是個脾氣極好的人,但到最后還是被問煩了,大聲道,“不要問問題!”
終于,新生們終于到了最高的那座山峰上,他們排隊站好,一名鐵塔般的壯漢,“咚”地落在積雪常年不化的雪地上,與帶隊教官握了握手,說,“周卓,看你的表情,又被新生煩到了吧。”
隨后,壯漢教官扯開嗓門,對著那幫新生大聲道:
“歡迎大家,我是你們接下去三年學校生涯的總教官,我叫代耶葉亞,你們也可以叫我大牙。”
“大家都是在幼年時代經歷過位面戰爭的,想必每個人都有著極為堅強的意志,但這還不夠。”
“所以,今天我們全體教官一起來到這里,來這里做什么?自然是給大家一個下馬威。”
而被新生們所津津樂道的羅松溪校長,正在校長辦公室里,認真地給老約翰量血壓。
雖然羅松溪已經是神階了,血壓什么的,隨便一搭脈就能摸出來,但他還是堅持使用水銀血壓計。
這是他與格蕾醫生共同編撰的《現代醫學理論》中重要原則之一:醫生必須首先依靠客觀測量數據而非主觀經驗判斷,此外,他總覺得用血壓計量血壓更有儀式感。
況且當年在塔爾塔鎮的煉金店里,多少個日夜,他和老約翰都是這樣隔著血壓計聊天的。
“你就這樣賴掉斯圖加特家的戰爭貸款,你不怕萊昂納多那小子去上吊?”老約翰問他。
“不會的,”羅松溪道,“戰后重建,洛家負責開荒,羅爾斯家和矮人負責建設,斯圖加特家要與他們并駕齊驅,總得拿出點東西出來。”
“況且金融本來就是無中生有,萊昂納多這點本事都沒有,斯圖加特家憑什么讓他出來坐家主的位置。”
“最近還有什么消息?”老約翰又問。
“拉爾曼達的《位面戰爭史》出版之后,精靈大陸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反對聲音,認為該書完全抹殺了精靈在位面戰爭中的作用,要求以精靈為核心,重新編訂位面戰爭歷史。”
“我以前一直以為精靈是一個特別嚴肅的種族,”老約翰笑笑道,“現在才知道,他們其實也挺好玩的。”
“精靈還是單純的,”羅松溪道,“他們做任何事情,只需要一個理由就夠了。沒有他們,估計我也撐不到成神。”
“沉重了沉重了,”老約翰道,“來點八卦。”
“哦,”羅松溪應道,“聽說駱晴明第八次戒酒失敗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那會兒老是拉著他拼酒?一個剛進學校就跟矮人教授拼酒的老酒鬼,老喜歡欺負一個以前滴酒不沾的四好青年,這說你過不過分?”
羅松溪不再理他,仔細聽血壓計的聲音。記錄下今天的測量數據后,他對老約翰說:
“老約翰,動手術吧,否則哪天說癡呆就癡呆了。”
老約翰的手術并不難做,即使老約翰成神無望——其實他也沒興趣收集信仰之力——但在手術做完,將心血管的毛病根治好之后,以他的實力,起碼還能健康地生活幾十年。
“怎么,你還信不過我?”見老約翰并不置可否,羅松溪繼續道,“當年我還是青銅階的時候,你什么事情都信得過我,現在你反而信不過我了?”
“況且,我連查爾斯的癡呆都治好了,你這點小手術都搞不定?”
在成神之后,羅松溪花了大量的時間去研究醫學,其實也正是為了了卻這件心愿——治好那位癡呆至今的前帝國皇帝陛下。
之前,他已經從老約翰那里,聽到了關于查爾斯當年的事情。查爾斯之所以癡呆,是被第七十六號傳承晶片發出的懲擊電流,損壞了大腦和意識世界。
而查爾斯之所以受到傳承晶片的懲擊,是因為他想助羅松溪一臂之力。
查爾斯在所有的傳承者中,天賦已經是上上之選,已經將懲戒之力突破到了傳承階,本來是羅松溪之前,最有希望沖擊神階的傳承者。
但是在這個時候,他收到了來自傳承主人的指令,他知道了下一位傳承者所非同尋常的意義。
于是他毅然激活了傳承主人保存在傳承盒里的基因組,并將成神的希望,留給了羅松溪——
他將剛剛誕生的羅松溪托付給了老約翰,并將懲戒之力的功法和修煉心得,也一起給了老約翰。
因為他知道懲戒之力從無到有,是最難的一關,不計其數的傳承者倒在了這一關,因為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入門,而被傳承晶片抹殺。
所以他叮囑老約翰,讓羅松溪從小就開始修煉功法,到修煉略有小成,再讓他正式接受傳承。
懲戒之力的修煉功法,是傳承晶片捍衛的核心機密,絕不允許抹殺。為了規避這一點,查爾斯做了一系列騷操作。
他先將功法按照帝國情報署的一級暗碼進行編碼,并將編碼從后往前背了下來。
然后他不斷訓練自己的肌肉記憶,讓自己的手,反復比劃這串編碼,直到大腦完全不思考,手也能習慣性將這串編碼寫下來。
最后,他將所有心神,投入到篡奪帝國皇位的事情中去,并在與下屬全身心地討論如何制定周密計劃、完全沒有余裕去思考功法的時候,用一只手,悄悄把編碼寫了下來。
果然,他寫編碼的動作,當時沒有被判定,與泄露傳承機密,具有邏輯關系,于是沒有受到傳承晶片的懲擊。
但到了老約翰拿到編碼,將查爾斯的信息翻譯出來的時候,傳承晶片終于追溯到了查爾斯泄密的行為,當即對他發動了懲擊。
那個時候的查爾斯,已經完成了他想做的事情,已經無所謂傳承晶片的懲擊了。
但是傳承晶片僅僅是將他的所有意識陷入了停頓,對大腦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傷害,卻沒有直接抹殺他。
這給了羅松溪,用現代醫學手術,結合黑暗生物的那一部深淵秘典上的秘術,救治他的可能。
按照77的推測,第76號傳承晶片,很有可能已經誕生了部分自主意識,并知道查爾斯的使命,所以在發動抹殺的時候,盡力留下了一些余地。
不管怎么樣,查爾斯終于恢復了大部分的大腦機能,現在已經與多昂一起坐在帝國新建的皇宮中,以太上皇的身份與多昂一起聯合執政。
在知道自己是“位面之子”的身份后,羅松溪同時也知道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天生就不存在親生的父母。
但對于撫養他長大的老約翰,以及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查爾斯,羅松溪即使在成神之后,也一直帶著一份如同自己至親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