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羅聽見女法師這番挑逗話語,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只得趕緊將密特拉迎入樓上的辦公室。
“急什么?我這里有新到的一批原料,你要不要看看?”密特拉把玩著水晶權杖。
“不用了,密特拉…小姐提供的原料一向可靠。”泰羅揮手讓其他店員去接收貨物。
那些店員帶著欣羨目光,望著高挑婀娜的女法師與泰羅并肩而行,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
“沒想到主管居然結識這么漂亮的女法師,我看她身上的魔法物品,全都是昂貴的定制品,而不是那種成批出產的便宜貨色。”
“廢話!你也不想想,泰羅主管可是‘心靈公爵’的學生,那些出身一般、水平差勁的女法師還高攀不上呢!”
“看他們的態度,貌似早就認識了吧?我也好羨慕啊,前幾天長峽城總督的女兒,剛邀請了泰羅主管參加藝術展覽與拍賣會,兩人共進晚餐,而且…嘿嘿,泰羅主管是第二天早上才回來的。”
“你們說,這位密特拉小姐是不是收到什么消息,所以趕緊來到長峽城爭風吃醋?”
“但泰羅主管已經結婚了啊,他的夫人伊薇塔可是星辰教團的高等祭司呢!”
“伊薇塔祭司也沒跟著來嘉拉德大陸啊。而且結婚了又怎么樣?以泰羅主管的地位,找幾個情婦也很正常啊。”
“行了!你們幾個趕緊干活,沒那本事就別幻想!”
“喲,小泰羅,混得挺成功嘛,還有總督女兒投懷送抱?”
女法師密特拉揮動水晶權杖,一道“法師密室”效果將辦公室籠罩住,似乎在這密閉空間要發生什么曖昧難測的事情。
“咳咳,老師,就不要跟我開玩笑了。”泰羅臉色羞愧,不敢直視女法師。
“怎么樣?這個造型確實很有魅力吧?”女法師密特拉,或者說,玄微子化身原地轉了個圈,打量著自己的全新造型:“我可是特地花心思,將心靈異能的靈光效應,修改成奧術形式,偽裝成一名高等法師,這就沒有‘心靈公爵’那么引人矚目了。”
“但是您這樣已經很引人矚目了!”泰羅不由得喊了出來:“我之前收到您的消息,原本以為‘密特拉’會是一位低調樸素的老法師。可是您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會猜測您的來歷!”
“那就讓他們猜!”玄微子化身打了個響指,變回原樣,然后給泰羅解釋說:“給別人提供錯誤信息,讓他們疲于尋找和揣測,有時候比一味低調會更好用。而且你代表常青商會來到長峽城,也不可能低調,否則總督女兒也不會找上你了。”
泰羅不由得點頭,在玄微子化身離開野火列島后,常青商會就已經將目光望向舊大陸。
如今常青商會的生意越做越大,原本帝國禁止互保同盟的商品進口,卻難以杜絕走私行為。其中特別是帝國南部沿海的長峽城,已經成為常青商會產品的主要走私渠道。
上到可以延長壽命、減緩衰老的稀有藥劑,下到廉價織物、防水帆布,哪怕比新大陸銷售價格貴了好幾倍,仍舊是最搶手的貨物,甚至還要額外花錢預訂。
如今奧秘之眼勢力收縮,帝國內部分裂,長峽城抓準機會,邀請常青商會設立分部,玄微子安排的主要負責人就是泰羅。
“老師您是希望把這里打造成新卡美洛城那樣的堡壘工事嗎?”泰羅想起玄微子剛才的話語。
“你們這里連一個恒定的‘法師密室’都沒有,還是不夠方便。哪怕做生意,也要講究信息保密吧?”玄微子說道。
泰羅點頭說:“是我考慮不夠周全。”
“沒事,我帶來的人手就是幫忙搞這些的。”玄微子說道:“最近在納哈薩弄到一批晶鋼,適合用心靈異能來進行塑造,還能往其中添加各種長久的靈能效果。”
“老師是打算讓不凋金花會也在舊大陸開設分部嗎?”泰羅問道。
“沒錯,但我不會選擇在長峽城這種地方。”玄微子說道:“就算天賦優秀,修習心靈異能還是需要相對安寧平靜的外部環境,直接把人扔在繁華喧嘩的鬧市中,放任心靈與思維追隨外界奔逐,那注定是很難修習有成的。”
修習心靈異能不像正常讀書上學,跟法師各種智力鍛煉、實驗研究也不同,是需要向內探尋與觀察的。除非是天生擅長靈能的種族,否則普通人類是不習慣這種思維模式的。
而且考慮到人類當中擁有靈能天賦是極少數,那么在人口更稠密的舊大陸,不凋金花會或許可以找到更多具備靈能天賦的學徒。畢竟新大陸殖民開拓至今,人口仍然遠不如舊大陸,算得上地廣人稀。
“對了,精靈使團如今就在長峽城下榻。”泰羅問道:“我打聽過了,長峽城為首的幾個獨立城邦,都希望與精靈達成穩固的商業貿易,目前已經基本談妥了。”
“是從總督女兒那里了解到的?”玄微子說。
泰羅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呃…沒錯。”
玄微子打趣說道:“我剛才聽外面的人提到,你還是第二天才回來的?”
“老師您想多了!”泰羅趕緊解釋:“我現在哪里有這種閑心啊。我那天晚上宴會結束就離開了,只是在城中路上,察覺到不尋常的死靈法術波動,所以獨自去查探一下。”
“死靈法術?有什么不尋常嗎?”玄微子摸出照影含光鑒。
“有人在利用城外饑民,將他們送進一個巨大的填尸坑,進行死靈法術儀式。”泰羅說道:“我調查過后才知曉,那是一處死靈之災過后填埋不死生物與尸骸的巨坑。不久前貌似因為土地開發的問題,被人重新刨開了。”
“填尸坑?”玄微子問道:“難道教會的人就不管嗎?”
泰羅說道:“就是因為新卡美洛城一戰之后,教會抄經院公然站在安塞爾王國一方,帝國對此相當不滿,不少地方上的富豪與官吏也看中了教會的地產,所以紛紛驅逐抄經院的神職人員。而宣教院與慈愛院都來不及安排人手,所以就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財迷心竅啊。”玄微子搖頭輕嘆:“我要是沒猜錯,那些富豪跟地產商刨開地皮之后,發現地底是填尸坑,要處理起來非常麻煩,又不想將地皮還給教會,于是轉手賣給死靈法師了?”
泰羅神態也有些不忍:“沒錯。更糟糕的是,如今舊大陸很多地方都因為天氣轉冷、糧食減產而爆發了饑荒,大量無家可歸的流民聚集在大城市郊外,長峽城也不例外。情況比我小時候的罐頭街還要糟糕。很多人連當苦力、打零工的機會都沒有。”
“而這些這些人正好是死靈法術所需要的原料。”玄微子輕撫鏡面,臉色微冷:“搞不好為了一家人的存活,還要將剛出生的嬰兒賣給死靈法師們,換回勉強活命的口糧。在長峽城這種地方,估計都有完備的商業行為了…我看你的樣子,似乎是有解救此地民眾的打算?”
泰羅像是露出一絲決心,轉眼就被沉重的現實打敗:“其實我也明白,要解決這里的苦難與窮困,只靠內心善良與仁慈,根本不足以成事。城內外數量眾多的饑餓流民,是帝國從殖民開拓至今,摧毀翠綠之環、大肆兼并鄉村土地以來,長久積累而成的結果。
新舊大陸眾多資源財富,都被法師與極少數富豪貴族所掌握。而互保同盟與安塞爾王國的相繼出現,讓舊大陸失去了重要的財富來源,可來自法師與富豪貴族的壓榨盤剝,不曾有絲毫減弱。而且還會因為帝國分裂的戰事,進一步加深民眾生存的壓力。”
玄微子看著泰羅一時無語,相比起米妲得到自己丹道真傳,泰羅在丹道與靈能上的天賦并不突出,可是他在玄微子的子女與傳人中,所學所歷卻是最為駁雜。
泰羅的武技、箭術相當優秀,星辰教團的召將法術他也學得有模有樣;醫藥治療不算精通,自保夠用。在互保同盟的軍隊中當過斥候、也指揮過士兵,到了野火列島學著玄微子傳授入門道法、培養人手,如今開始負責常青商會分部的商業事務。
更難得的是,泰羅從貧民窟出身,是真正體會過疾苦的。在玄微子調教下,既未失了本心,卻也不會盲目自大,仗著一腔熱血就枉顧現實艱難。
“我要提醒你。長峽城不是火舞城,舊大陸也不是新大陸。”玄微子說道。
“我明白。”泰羅微微嘆氣:“我也不如老師您這樣強大。”
“就算是我,其實也沒有多少辦法。”玄微子瞧了掌中鏡面一眼:“就好比我發家的柴堆鎮,那里最初偏遠窮困,但其實周邊存在大量可待開發的資源,而且要面對的土著也不算強大,哪怕忽略古代巨人遺跡這種造物,我也有本事讓柴堆鎮慢慢發展壯大。
而互保同盟與新大陸也是這樣。殖民開拓初期屠戮了大量土著,占據了大片土地與資源,這樣優越的條件,舊大陸是不具備的。任何資源的重新分配,必定要經歷殘酷激烈的爭斗。舊大陸上勢力太多、太復雜、也太頑固了,我也沒有多少辦法。”
泰羅說道:“對啊,光是帝國南部沿海這些商業城市,上層人士之間的關系早已盤根錯節,通過聯姻、師生、同學等關系,形成一張無比堅韌的網絡,有什么風吹草動,立刻彼此呼應溝通,就算能在其中一座城市‘重新分配資源利益’,也必將迎來其他城市組織軍隊與法師的反撲。”
玄微子輕敲著鏡面,在這個世界,人與人并非簡單因為財富與權位而有差別,而是因為個體掌握的暴力有著巨大差別。
在地球上,普通人哪怕富可敵國、權勢滔天,照樣餓了要吃、渴了要喝、冷了要穿衣,一把手槍頂著腦門,國家元首也是死關臨頭。上層人士是通過系統性的權力來掌控暴力,從而支配其他人、對自己形成保護,可本質上與其他普通人沒有差別。
可當一個人不懼水火刀兵,那他本質上已經不算“普通人”了,這樣造就不平等,可以說是根植于世界規則運行的。玄微子也不可能承認九階法師與普通農夫是平等的,哪怕九階法師摘下所有魔法物品,他動動手指、念兩句咒語,就能把一百個農夫當成螻蟻碾死。
因為個體掌握暴力存在極其巨大的差別,自然延伸出對資源財富的支配,對權力的掌控,存在無法比擬的差距,這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多拉貢根本不需要費心去思考什么制度、什么國家建設,他作為龍族國度與納哈薩酋邦最強大的法師,資源財富與權力自然向他集中,這幾乎是規律了。
所以要改變現有的資源分配格局,必定是強者之間的博弈對抗。如果不能爬上最頂層的暴力圈子,就不可能主導資源分配,而只能作為最頂層強者的附庸與扈從,撈取一些殘羹剩飯。
毫無疑問,傳奇施法者就是這個世界的暴力掌握者,只不過他們是單獨的個體,統治上的很多具體細節,也需要人手協助。由此便形成以傳奇施法者為核心,少量高等施法者與武者為管理,中低等施法者與武者作為勞力的運作形式。
至于平民,唯一價值就是給上層圈子進行生產,貧苦者估計還遠不及魔法原料來得緊要…哦,也許在死靈法師眼中,窮苦平民就是廉價的魔法原料。世道越亂,人命越賤。
其實如今泰羅已經算是魔武雙修的高等人物了,作為“心靈公爵”的學生,他親自來到長峽城擔任分部主管,外人都覺得他是屈尊下派,這種事隨便委派一個中等施法者都能干了。
不過泰羅自己并沒有上位者的自覺,一方面是他進步飛快,另一方面也許是玄微子有意無意地壓制他的地位提升。
玄微子又瞧了鏡面一眼:“改天換地這種事,最忌高談闊論。既然想做,那就從眼下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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