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神弄鬼!”
激流灣堡壘中,角犀部族的持角酋長正在監督野鬃部族繳械投降。耳邊就聽到“起義軍扎里統領”忽然開口說話,似乎在罵什么人。
“有什么問題嗎?”持角酋長沒太聽清。
玄微子化身輕輕搖頭,隨便掩飾過去。本尊拿阿庫瑪·瑪塔塔和眾多怪物試驗神道設教的事情,化身也知曉了。正如他所說那樣,玄微子本尊的做法,就是字面意義上的“裝神弄鬼”。
不過比起本尊親自運動元神去貿然汲取信仰愿力為己所用,通過御神之念去承載接納信仰愿力,確實是更穩妥安全的做法。
通常寄托于外物之上的御神之念,基本可以視為經過恒定的法術或者復雜訊息。而且御神之念不會跟玄微子本人產生直接聯系,至于將御神之念運用發揮到星綱法壇那種情形,乃是盡得天時地利之功,不可一概而論,更是難以重復展現。
即便阿庫瑪·瑪塔塔真的領著一群大小怪物,朝著那烙下御神之念的深晶權杖磕頭跪拜、禮贊頌圣,玄微子的修為也不會得到增益提升。
所以“裝神弄鬼”之言不假,深晶權杖就跟地球上普通人家里擺的神位牌差不多,盡管天天上香供奉,但信仰愿力能否上達神真,那可就不好說了。更甚者,一些香火鼎盛的廟宇之中,莊嚴牌位與神像之后,未必是清約正神,說不定是借香火愿力修煉的鬼神精怪。
諸如民間的“狐黃白柳灰”,本身無非是些感應通靈的精怪,稍稍有些法力神異,在鄉村中賣弄顯耀、作威作福,自稱“仙家”、“大圣”,要求無知鄉民供奉,聲稱供奉便得庇佑、不敬則遭禍害。
一開始這些妖物精怪索求的或許還只是尋常肉牲供品,可伴隨靈智漸增,它們自然貪求更多。或是要求立神祠廟宇受香火禮拜,或是附體于靈覺敏銳之輩,借體修煉。若是更進一步,那便是勒索人牲血食、貪圖女色淫樂,靠著日漸提升的法力神通興風作浪,貪索無度。而且很多時候,往往是負責奉祀的廟祝與妖物精怪朋比為奸,凌虐一方。
如果往更古老、更蒙昧的時代追溯,這種事情可謂是遍布世間,什么河神娶妻、陰兵借糧、百鬼夜行、浮游侵人…林林總總,俱是不正鬼神、妖魔邪祟。
道門根底緣起繁多不一,僅以仙、神兩道而論——仙道清虛超拔,追求不恃外物、逍遙長生;神道清正盟威,是要伐山破廟,誅除不正鬼神。
雖然化身罵玄微子本尊裝神弄鬼,但是對于地精自己搞出來的教會雛形,及早干預引導,將其納入玄微子的掌控之中,也是相對穩妥的做法。
再怎么說,道門也確有降伏收編大小鬼神、整飭祭祀香火的傳統,將厲鬼兇神點化為護法將帥,更是雷法開創之后的巧妙手段。
而畢竟那是一群地精和食人魔,總不可能讓他們去拜什么三清四御、純陽祖師吧?那就只好虛設一神了。
但就眼下針對葛蘭法茲而言,銜尾巨蛇毫無疑問是不正鬼神之流,而且圣鱗之子是比玄微子更能裝神弄鬼的角色。銜尾巨蛇本不存在,可幾千年下來,太初精魂的信仰根深蒂固,不僅在部族內依據信仰搞出了種姓制度,而且還大搞血腥活祭。
誠如化身此前所言,不是任何人都值得籠絡收服的。有些人,該殺就殺,是為世間蒼生除害,是為廣弘道法奠基。
“風豺部族那些人似乎還不死心?”玄微子朝一旁持角酋長問道,如今他可以算是起義軍中的主要將領了,也是由他來負責聯系角犀部族。
持角酋長有些憤怒地回答說:“沒錯!這幫狗腿子真是狡猾,他們有一部分人最早趕到激流灣堡壘外,見到堡壘被我們所占,立刻選擇投降。結果我們的人剛開門受降,這幫狗腿子就忽然發狠反撲。”
玄微子將目光移向堡壘城墻處幾座吊桿,懸掛著一串硬木牢籠,里面關著一群風豺獵手。即便打斷手腳,被餓了幾天幾夜,這伙半人半狼的家伙仍舊朝著玄微子怒目直視。
“就算兩眼瞪出血來也沒用啊。”玄微子臉色淡然。
柴堆鎮外的戰事,以葛蘭法茲大軍分崩離析告終。其中長獠部族、角犀部族可謂是旗幟鮮明地倒戈投向柴堆鎮,另外的小部族在戰敗后基本望風而降,只有銜尾巨蛇部族帶著風豺、野鬃兩部,一路狂奔潰退。
結果這些潰敗兵馬就撞上了被起義軍占據的激流灣堡壘。
激流灣堡壘面向北側的城墻,偏偏又是大地親王施展強大法術,如同拔山一般升起,堅固難摧。而潰敗兵馬又哪來的士氣和武器裝備去攻城?更別說身后還有柴堆鎮派出的追兵。
在經過幾番小規模的戰斗,葛蘭法茲殘兵再難有反抗之力。只有一小部分精魂使者和精魂衛士,或是甩起從各種渠道搞來的傳送卷軸,或是仗著精魂法術從水勢湍急的激流灣逃竄,扔下數量眾多的普通士兵。
而這些普通士兵大多數選擇投降,除了風豺部族中還有少數桀驁不馴、伺機反撲的家伙,不是被掛在籠子里風水日曬,就是被干脆斬首,扔進激流灣中,將河水染紅。
雖說化身曾經反對玄微子本尊要在葛蘭法茲大開殺戒,可是化身自己并非迂腐而不知變通。道門倡導貴生度人,對于“傷人害物,玩侮道真”者,也有“不得已而立制伏之極典”,更別說雷法當中有“雷霆斬勘、霹靂殺伐”之說,否則哪來的一幫面目兇惡、手持兵刃的雷部神將呢?閑著沒事瞪人玩嗎?
正如持角酋長所言,風豺部族已經完全淪為圣鱗之子的“狗腿子”,可以說是銜尾巨蛇部族歷來暴虐行徑的幫兇,就連珊多麗和斑獸部族過去都險些栽在他們手上。
尤其是風豺部族的精魂法術,完全是讓人沉淪禽獸之態,雖有人面,卻存獸心,難以教化引導,縱放更惹禍患。
若想廣弘道法,自是要恩威并施。風豺部族自己撞上來,跟瘋狗一般齜牙咧嘴、到處咬人,玄微子也懶得給他栓上鏈子慢慢調教,直接剁碎了燉狗肉湯!
風豺部族這次派出了近兩千人,戰場上折損了六七百,激流灣堡壘外戰死一兩百,又逃散了兩三百,剩余被俘獲擒捉的,基本被殺絕了,反倒剩下幾個體格健壯、能忍饑挨餓的,被掛在籠子里,以作懲戒,直到他們被曬成干尸為止。
總之被玄微子這么一搞,風豺部族幾乎算是從葛蘭法茲中被除名了,就算還有少數族人流散在外,也被各個部族視為公敵,最后只剩一個棒打落水狗的下場。
而除此以外,野鬃部族的損失也相當慘重,他們多位部族統領直接戰死,在加入起義軍的那位長矛騎手出面勸導下,野鬃部族徹底放下武器,選擇投降。
“野鬃部族的士兵、馬匹和武器物資已經清點完畢了。”持角酋長對玄微子說道:“統領打算怎么處理這群降兵?”
“愿意服從命令、加入起義軍作戰的,歸還馬匹和武器,但是要將他們打散開來安排分配。”玄微子說道:“普通的騎兵在往后進攻葛蘭卡山城之中,并不是決定性的力量。不肯服從命令的,就先暫時拉去做苦力,現在正好發現幾處新礦脈,正需要礦工苦力。”
之前那個來找玄微子談生意的面具男,提供了一份詳實地圖,內中包括了葛蘭法茲自己尚未發現的礦脈。玄微子派人前往探查,確認無誤后就立刻占據開采。
人數最多的銜尾巨蛇部族降兵,基本也是這樣處置。那些雙翼種出身的士兵當然不滿意這種安排,他們都覺得讓自己去做礦工苦力是極大侮辱,還沒送去礦場就消極怠惰,連路都不肯走了。
對此玄微子態度也很干脆,直接將這批雙翼種士兵轉送給附近的長獠或角犀部族人手,至于他們有什么下場,玄微子可懶得管了。
聽著遠遠傳來的凄厲慘嚎,激流灣堡壘正好有雙翼種士兵因為劣質餐食掀盤子,玄微子也不用出面,角犀部族那位叫做岡儂的戰斗酋長直接將鬧事者拖去河邊,反正就是別弄臟地面。
“聽著別人的哀嚎聲,看來你很享受嘛?”芙倫這時從不遠處走來,持角酋長識相地離開。
“昔日凌虐行暴,可曾想到會有如今下場?”玄微子干脆說道:“不過我沒心思享受這些毫無意義的哀嚎聲,人們從出生喊到死亡,每天、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喊,具體是誰在哀嚎,有意義嗎?”
芙倫眼眸一轉:“這話別讓你那些追隨者聽見了,他們可是覺得你一心主持正義。”
“你兄長法庫魯那邊準備好了嗎?”玄微子問道。
“快了,大軍已經整頓得差不多,離著葛蘭卡山城還有兩三天路程。”芙倫問道:“話說他們剛打完仗,現在就趕著去進攻葛蘭卡山城,會不會有些太匆忙了?”
玄微子回答說:“就是要趁現在,圣鱗之子、圖騰親王盡數敗亡,銜尾巨蛇部族上下最慌亂無措的時候進攻。而且我發現部分血吻種家族開始外逃了,要是給他們時間重新整頓部族軍隊,依仗葛蘭卡山城頑固堅守,反而難以徹底消滅他們。”
芙倫兩臂抱胸、托起一對豐滿:“看來你是不打算給銜尾巨蛇部族活路了?”
“你猜猜我現在立刻抽身離開,你那位兄長會不會停手?”玄微子反問道。
芙倫一聳肩膀:“怎么可能?別看法庫魯肥肥笨笨的,他就跟長獠野豬一樣狠著呢!如今能有機會消滅銜尾巨蛇部族,他才不會放棄。”
“不止是他,過去各個部族對銜尾巨蛇部族的仇恨,也被徹底激發了,這個勢頭不是我所能遏制的。”玄微子說道:“哪怕我沒有出現在此,只要葛蘭法茲大軍在進攻柴堆鎮中失利,如今這種狀況幾乎是注定會發生的,無非是分裂形勢發展到什么程度而已。”
芙倫聽完玄微子解釋,笑得雙丸跌宕起伏:“我明白了,看來圣鱗之子是將自己與整個葛蘭法茲的前途都賭在一場戰爭上,一旦輸了就什么都沒了。”
玄微子仰望天空,說道:“其實圣鱗之子還是有機會的。他每一次戰斗,都讓大軍朝著柴堆鎮不斷逼近,但所要付出的成本越大,失敗后的代價也越大。如果在初次接觸后、乃至流水親王死后,他斷然選擇撤軍返回葛蘭法茲,我也是沒有辦法的。”
“難道圣鱗之子身邊沒有勸導的人嗎?大地親王可是經驗豐富且作風穩重。”芙倫問道。
“我估計大地親王應該是勸過的,可惜了。”玄微子有些感慨,大地親王這樣一位超凡強者,出身微末貧賤,靠著自身天賦與毅力邁入傳奇等級,“群峰之拳”造詣極高,玄微子上輩子的武學功夫也無法與之比肩。
而那種將內勁力量與大地震波結合的特殊武技,是連玄微子都琢磨不透的高明技藝。以大地親王的表現,可以說是把武技拳勁練透身心內外,要是能從他身上摸索出肉身力量與外部元素領域結合的巧妙,那對玄微子求證脫胎換骨、乃至未來地仙境界,肯定是有莫大裨益的。
這也是玄微子此前嘗試籠絡大地親王的原因之一,然而大地親王卻被圣鱗之子一把邪火黑焰燒得形神俱滅,連點骨灰都沒給玄微子留下,也是真夠絕的。
“那為什么圣鱗之子還是要執意進攻柴堆鎮呢?”芙倫問道:“還是說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玄微子略顯神秘地說道:“估計用不了太久你就會知道了。”
芙倫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兩步靠近玄微子跟前,手指輕輕抬起他的下巴,問道:“等攻下葛蘭卡山城、消滅銜尾巨蛇部族之后,你就打算離開了嗎?”
“不一定,或許我還會留在葛蘭法茲一段日子。”玄微子說道。
“唔…不過到時候,我可能打算離開一段日子。”芙倫笑容艷麗誘人。
“去哪里?”
“去柴堆鎮,我打算深入地了解那位奧蘭索醫師。”芙倫指肚一勾,充滿挑逗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