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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夷陵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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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懿望著妹妹弱質纖纖的樣子,心中有些憐惜,也有些恨鐵不成鋼,道:“那些閑言碎語,都是出自無聊小人,理它作甚?

  你自好好生活,別人的惡言不過是微風拂面而已,又不傷你分毫。

  你作踐自己,反倒讓人幸災樂禍。”

  吳懿再是勇武,刀鋒再利,也無法禁止嚼舌頭之人暗中議論。

  吳莧細聲道:“跟他人無干。妾只是胃口不好。”

  吳懿道:“你還是養好身子吧,你年紀輕輕,還有大好年華在后,休要妄自菲薄。”

  又關心了幾句,也不知該說什么,就擺擺手離開了。

  回自己房中,對妻子道:“如此下去不成,還是得找個人家將她嫁出去。”

  妻子發愁道:“找了好幾個她都不喜歡,哪里還有更好的?”

  吳懿道:“總之你多留意。”結束話題,命將孩子帶來,考較功課。

  兩個孩子學的都是炎漢科舉功課。吳懿雖然不太懂,但不妨礙他察言觀色,看兒子掌握得熟練不熟練。

  炎漢終定天下,這是所有人的共識。那么炎漢的政策,必須熟悉和掌握,這才是身為一個未來炎漢人的自覺。

  吳懿認真教導兒子,暫將妹妹這件煩心事放在一邊。

  腦中天馬行空之時,偶爾也會閃過一個念頭:大貴,會不會應在漢主身上?但轉瞬即逝。

  這怎么可能呢?

  劉備派五軍入漢中,逼降張魯,自己卻在洛陽等待著劉表入朝。

  劉表毫不猶豫,接到詔書后就治裝北上。

  劉備如今的實力,比之赤壁之戰前曹操強出太多。最關鍵的是劉備不僅控制著揚州,而且控制了大江。

  魯肅水軍規模一年前便已超過荊州水軍。

  除了數量勝過外,隨著軍輜部各種“奇技淫巧”的研發,漢軍艦船的單體戰斗力也大大超越了荊州艦船。

  橫江軍橫于大江,水寇絕跡。

  橫江軍說是一軍,其實數量已接近五軍。

  另外,這幾年接觸下來,劉表對劉備的人品也有了更深入的認識,知道此人向來不做欺詐之事,說是用自己為三公,那必然是要按三公來使用的,而不是給個虛銜,然后過河拆橋再將自己除掉。

  劉備之前曾經向荊州借糧,劉表本以為有去無回,就算不還荊州也無可奈何。但劉備每次都是多方籌措,如數歸還,還附上了利息。

  這就是個信字。

  從襄陽到洛陽七八百里路程,劉表攜全家北上,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到了洛陽。

  見劉表如此知情識趣,劉備也沒有晾著他。劉表一到洛陽,就被安排次日陛見。

  劉表與劉備這是第二次見面。

  章武二年十二月,兩人曾會于魯陽。

  那次把酒言歡,盤桓了十余日方才分別。

  那次相見也建立了信任基礎。

  劉表貢獻稻米、贈送黃忠,雙方官府和民間都往來頻繁。諸葛亮還娶了荊州名士黃承彥之女。

  確定南方安穩之后,劉備準備了大半年時間,于公元197年八月誓師伐魏。

  現在已是公元198年六月。

  劉表仍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但鬢間白發比上次見時似乎多了一些。

  不過他已五十七歲,接近花甲之年,保持這樣的容貌已經是不錯了。

  劉表拜畢,在劉備吩咐下起身入座,這才能抬頭打量劉備。

  在他看來,劉備似乎年輕了一些。起碼臉上皮膚沒那么粗糙了,臉色也沒那么黑了。想必是因為這一年多基本上沒用他御駕親征、風吹日曬的緣故。

  但這并不代表劉備就養尊處優了,看其腰桿和身板,仍舊筆直挺拔,眸中精光四射,顯示出健壯的體魄。

  劉備眉眼柔和,面帶笑容,對劉表道:“景升入朝,可擔任司徒,主管宣、士、民三部,宣貫文化,制定律法,監督政務。”

  劉表這幾年對漢朝官制做了不少研究,明白這司徒不但地位清貴,權力也是不小。

  宣部監管《漢風》,乃是朝廷喉舌,揚人可使青云直上,抑人則可使身敗名裂。

  士部和民部既負責編撰大漢律法,又可對朝官和地方官進行問詢和監督,兩部有大量不拿俸祿的名譽“議郎”,廣布中外,耳目靈通,往往是他們發現線索,提交彈劾,然后偵部跟進,辦成鐵案。庸官、貪官深懼之。

  這些議郎屬于有編制和官銜,但無官職,若立下功勞,官職空缺時優先使用。

  劉表道:“陛下如此信任,臣不勝感激。只是唯恐能力不足,誤了陛下大事。”

  賈詡曾評價劉表有“平世三公才”,陳壽以為袁紹、劉表有“威容、器觀”。

  雖然比不上曹孫劉,但他愛民養士,對境內割據豪強及盜賊能夠招誘有方,威懷兼洽,從而肅清荊州,士民悅服,這反映出劉表之“才”;對各州前來荊州投奔的士人學者,安撫賑贍,加以保護,為人大度,對張繡、劉備都能容忍,未加殺害,又反映出劉表之“德”。

  總而言之,不能因為劉表被評價為“自守之賊”,就將劉表貶斥得一無是處。

  單論才干、氣度、德行,劉表絕不在華歆、張昭、王朗等人之下。

  對劉備而言,劉表舉荊州相投,這一功勞舉世無人可比。任他為司徒,再適當不過。

  劉備聽了劉表謙虛之詞,笑道:“景升,君之才我所深知,司徒之職正合君施展。務必要放開手腳,放手施為。我乃君之后盾。”

  劉表再次拜謝。

  劉表的楚王爵位仍舊保留。但以后王公就屬于鳳毛麟角了,等閑不封。

  劉備又召見劉表三子劉琦、劉琮和劉修,皆有賞賜。

  章武四年七月,劉備車駕至襄陽,楚王、司徒劉表陪同,三院諸部官員相隨。劉表妻、子等家眷留在洛陽。

  隨從劉備南巡的將士還有羽林、虎賁二衛,及摧鋒、陷陣、橫野、射聲四軍。劉猛調任樞密副使后,黃忠調任陷陣軍軍長。

  劉備在襄陽接見原楚國重臣大將,楚王劉表、新任荊州牧徐璆等列席。

  劉備以原楚王傅劉先為別駕,原尚書令蒯良為治中,原侍中鄧義調至朝中任職。州牧府各職主要由漢國諸部吏員調任。

  各郡郡守暫時不動,南陽太守張允、章陵太守蒯越、南郡太守蔡瑁、江夏太守黃祖、零陵太守黃柔、桂陽太守李岱、武陵太守金旋、長沙太守韓嵩,繼續留任。長沙太守原為張羨,后劉表于公元195年初攻破長沙,斬殺張羨,以韓嵩為太守。

  各郡太守原來兼為武將的領兵權力,一并剝奪。

  中央及地方楚軍合計十余萬人,精簡為三萬人,編為五軍,軍長分別為文聘、劉磐、龐季、鄧龍、霍峻。

  劉備命賈詡留襄陽主持楚軍整編裁撤工作,典韋摧鋒軍協助彈壓。

  劉表歸降,江夏太守黃祖再桀驁,也不敢與魯肅抗衡,主動讓開水道,任魯肅沿著長江進入江夏境內。

  劉備率其余軍隊乘坐荊州水軍艦船,順漢水南下,入江夏郡內,在沙羨與魯肅匯合。文聘作為原楚國大將,熟悉荊州山川地理,風土人情,隨船陪同。

  黃祖單身登船拜見劉備。

  劉備告誡黃祖道:“君任江夏郡守,守土有方,有功無過。然應用心視事,親臨一線,不可一味輕信左右,為人欺瞞,與民不利。朝廷自有法度,若君之親信有害民之事,君難免失察之罪。”

  黃祖遍體流汗,拜道:“臣謹遵陛下教誨!”

  劉備給黃祖留下幾個刑部官員,向他說明朝廷制度,以免以后由不教而誅之譏,然后改乘魯肅艦船,繼續沿著長江西上。

  這V字包圍之處,便是方圓數百里、九澤之一的云夢澤。

  劉備沿著水路行進,到達洞庭時,指點著江南一處山陵道:“此處可建一城。”

  他所指之處正是巴陵山,“后羿屠巴蛇于洞庭,其骨若陵,故謂之巴陵”,又叫巴丘,后來孫權在此筑城,周瑜死在該處,這城就是后世的岳陽古城。

  隨從官員稱是,記錄下來,后面會形成詔令,下達給荊州牧府。

  魯肅調整風帆,船借風力,航行甚速,不一日便來到南郡治所江陵。

  南郡太守蔡瑁出城至碼頭迎接。

  劉備剛一上岸,身子搖晃一下,腳下有些趔趄。

  耿奇連忙伸手扶住。

  劉備問文聘、蔡瑁道:“在船上久了,宛如平地;如今真正腳踏實地,反而有些不穩。文君、蔡君可知是何道理?”

  文聘、蔡瑁答道:“臣慚愧,此事臣常所經歷,但習以為常,未究其理。”

  劉備問身后眾人,皆不知。

  劉備道:“朕亦不知原理。但有人久行陸地,坐馬車或船則暈眩,有人則否;有人久坐船,至陸地則暈眩,有人則否。凡事應細究其理,方有進益。”又對隨行的張機道:“此或關系頭腦,卿可加以研究。”

  張機為太醫院院長,帶著一眾醫師伴駕,負責劉備身體健康和飲食安全,忙應道:“臣遵旨!”

  張機字仲景,南陽人,生于公元152年,后漢靈帝時舉孝廉。

  劉備早在公元192年就因要治療趙云傷勢而四處尋訪華佗、張機,只找到華佗。華佗將趙云傷勢治愈后離開,其弟子吳普等則留在劉備軍中。

  劉備派人經多年尋找,終于找到四處云游治病的張機,盛情相邀。

  張機見劉備有王者之相,又求賢若渴,便應邀加入劉軍。

  劉備稱帝后,建太醫院,以張機為首任院長,以吳普為副院長。

  在江陵休整三日后,劉備大軍繼續沿著長江溯流而上。

  這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奔著征服益州而去。

  魯肅水軍兩萬多人,加上荊州水師精銳萬人,以及劉備陷陣、橫野、射聲、羽林、虎賁等將士兩萬人,合計六萬多人,乘坐兩百多艘各式艦船,百桅刺天,千帆蔽日,浩浩蕩蕩直撲益州。

  文聘、蔡瑁曾與益州兵惡戰,熟悉地形,了解水文,跟在劉備身邊以供垂詢。

  蔡瑁指點著江南一座小城道:“陛下請看,此城即夷道。城雖不大,位置險要,乃是一處戰略要地。”

  劉備心中一動,夷道便是此處?

  原時空劉備伐吳,猛攻夷道,欲調動身在江北的陸遜大軍,結果被陸遜識破,安然不動。

  若蜀軍能攻下夷道,或可沿陸路進軍直撲孱陵,改變戰局走勢。

  然而守城吳將孫桓年紀雖輕,卻相當堅韌,城終不破。

  夷道之戰可以說是那次夷陵之戰的轉折點。自此蜀軍進不能克夷道,退又不甘,陷入與陸遜對峙局面,然后在對峙中被后者抓住破綻,火燒連營,一敗涂地。

  原時空孫桓生于本年,而本時空其父孫河已于三年前被牽招斬殺,不可能再生出孫桓。況且現在夷道就在劉備手中。

  一切與原時空迥然不同。

  那么劉備又有什么可忌諱的呢?

  遂繼續前進。

  前面就是夷陵。江南那山谷、密林之處想必就是原時空蜀軍七百里連營的地方吧。

  這個位置選錯了啊。

  劉備嘆息一聲,突然覺得肚子里一陣翻騰,連忙向茅廁奔去。

  耿奇忙帶人跟隨服侍。

  噼里啪啦這一通下去,瀉得劉備手軟腳軟,渾身無力。

  耿奇急問張機這是怎么回事。

  張機為劉備把了脈,心中有數,對耿奇、鮑出道:“諸君勿憂,不過是水土不服,腸胃稍亂,待我用藥調理一番便好了。”

  然而出乎張機預料的是,劉備雖然止住了腹瀉,卻于下午開始發起燒來,渾身燙得嚇人。

  耿奇的臉煞白,死死盯著張機,低聲道:“張公,這是怎么回事?”

  鮑出手按刀柄,目光如炬。

  張機仍舊堅持自己判斷,道:“水土不服,消化不佳,胃中堵塞,造成發熱,很快便會恢復。”

  到了晚間仍是發熱,劉備燒得有些迷糊,勉強吩咐耿奇:“拿溫水打濕毛巾,擦拭朕之后頸、腋下、膝彎,進行降溫。用藥之事,全聽張公。”又昏昏睡去。

  耿奇眼睛發紅,親自為劉備擦拭,一夜未曾合眼。

  到了上午,燒退了一些,劉備神志有所恢復,也吃了些米粥。

  但過了中午,又開始發燒。

  耿奇和鮑出再也不敢捂著了,將伴駕的大臣劉表、應劭、王朗、沐并、荀攸以及魯肅、許褚、太史慈、黃忠等武將一并叫來,告知劉備患病之事。

  眾人看到劉備滿臉通紅、昏昏沉沉的樣子,都是大驚。

  這時船隊已到夷陵,應劭、王朗建議立即下船至夷陵休養,并水陸兩道派人回洛陽,急召樞密使田豫、尚書令華歆、司空張昭攜劉裕前來。

  沐并、荀攸反對,認為還沒到如此興師動眾的時候,建議艦隊繼續打著天子旗號進軍,劉備本人則在夷陵休養,等到身體恢復一些再做打算。

  劉表儒生出身,懂些醫術,看了張機開的藥,覺得張機治療沒有問題,劉備的身體也無大礙,不至于到安排后事的地步,但他畢竟是新人,不好表現得冷淡,便委婉說道:

  “某觀陛下應是這段時間勞累,入夏濡熱,又常在船頭吹風,江風甚勁,感了風寒。從昨日情形看,明早定會退燒,恢復神志,屆時可請示陛下方略,再做決策不遲。”

  眾人贊同。

  船隊停泊在夷陵碼頭。這一夜甚是難熬。

  眾人各懷心思,憂心忡忡。

  天下一統,劉備功業可比光武,眾人即將列名“云臺二十八將”,富貴可期。怎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萬一有個不虞,劉備麾下皆虎狼之將,幼主臨朝,會不會又落入后漢晚期外戚擅權、宦官干政的局面?

  陛下不愛用宦官,宮中一共沒幾個太監,宦官干政應該不可能。

  那么外戚呢?諸侯割據呢?

  幽州關羽,并州趙云,涼州呂布,揚州牽招,這都是擁兵數萬之人,尤其是呂布還是幼主的岳父,標準的外戚,此人向來跋扈,不甘人下,劉備在尚能壓制住他,劉備若不在,他肯服誰?

  關羽對劉備自是忠心耿耿,但對少主有多少感情,這可不好說。

  呂虔在冀州,趙云在并州,要么主政一方,要么坐擁精銳。

  牽招也是如此,擁重兵于大江之南,一旦與魯肅聯合,隔絕大江,就能形成割據。

  這些大都是文官心思。

  耿奇、鮑出、許褚、黃忠等武將心思就單純得多。若少主繼位,就忠心輔佐,敢有亂臣賊子作亂,必殺之,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耿奇紅著眼睛,為劉備擦身退燒。胳膊酸疼,毫無知覺,兩眼呆滯,視如不見,宛如沒有神智的傀儡。

  江風颯颯,吹動窗戶,發出輕微而有規律的聲響,除此之外,萬籟俱寂。

  “唔——”一聲長喚。

  耿奇低頭凝望,正看到劉備神采奕奕的眼眸。

  頓時撲通跪倒榻前,雙淚長流,痛哭失聲:“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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