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見陳衛李黑槊戟如林,展成方陣,浩浩蕩蕩,向己方迎來。
冷笑一聲,舉槊呼道:“繞過槊陣,徑取呂布中軍!”
一夾胯下戰馬,向西兜去。
謝安、謝榮等指揮騎兵緊跟在后。
陳衛、李黑見張飛繞行,忙改變方向,欲抄近路攔截張飛。
步卒方陣,移動速度哪能比得上騎兵。
張飛軍轉眼間就與陳衛、李黑處于平行位置,遠遠繞過,向呂布奔去,蹄聲如雷,揚起漫天塵土。
陳衛、李黑返身急追,也只能在后面吃土。
成廉、魏續率千余騎兵,帶起滾滾煙塵,與張飛軍當頭撞在一起。
塵沙彌漫,人喊馬嘶。
兩軍攪合在一起,宛如兩條黃龍糾纏廝殺,翻翻滾滾。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煙塵中兩條黃龍交錯而過。
盔甲凌亂,血漬沾染,宛如龍鱗掉落。
成廉、魏續未能攔住張飛。
張飛已撲向呂布,吼聲如龍吟虎嘯:“呂布受死!”
趙庶、李鄒看到張飛威勢,皆面露懼色。
呂布冷笑一聲:“汝自送死,休怪我戟下不留情!”喝令趙庶、李鄒迎擊,遲滯騎兵速度。
趙庶和李鄒硬著頭皮,指揮步卒揮舞刀盾上前迎戰。
陳衛和李黑的長槊兵、長戟兵被呂布倉促派出,根本沒能與張飛接戰,還在后面拼命向這邊趕來。
張飛一提戰馬,殺入趙庶陣中,鐵槊左右攢刺,無一合之將。
趙庶麾下百人將不信邪,斜刺里奮勇撲來,舉盾猛磕張飛鐵槊,右手環首刀劈向張飛腰腹。
張飛手中鐵槊如果這么容易被格開,他也不會被稱為萬人之敵了。
那百人將用盾向外一磕,宛如蚍蜉撼樹,那鐵槊紋絲不動。
張飛手腕一壓,鐵槊宛如泰山壓頂,將敵將壓倒在地,隨手刺出,結果了他的性命。
謝榮出身遼西,曾隨公孫瓚抗烏丸、平張純,跟劉備南下入青州后無役不與,身經百戰。
謝榮身材粗壯,騎術精湛,與張飛并肩,手中鐵矛眨眼間已取了數名敵人的性命。
趙庶、李鄒陣形極厚,軍士們如飛蛾撲火,又如綢緞阻刀,一道接著一道迎上張飛。
張飛軍的馬速漸漸降低。
呂布已翻身上馬,手中持戟。
馬名赤菟。
戟號方天。
數十親兵同時上馬。
呂布將戟一指,叱道:“隨我斬殺此獠!”兩腿一夾,赤菟馬仰天嘶鳴,化作一道紅色閃電,撲向張飛。
人未至,殺氣撲面。
張飛只覺面目森然,宛如針刺。
抬眼望去,呂布胯下是一匹巨大的紅色戰馬,四肢肌肉如鋼澆鐵鑄,紅色皮膚如巖漿流淌,赤色鬃毛如火蛇飛舞,四蹄騰空,飛馳而來。
呂布手中則是一支碩大無朋的銀色重戟,戟刃宛如一彎寒月,閃動著懾人光芒。
呂布雙眸赤紅,如兩團火焰熊熊燃燒,緊緊盯著張飛。
張飛吼道:“呂布!速來決死!”
戟槊相交,火星四濺。
當地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強大的反震力令兩人胯下戰馬嘶鳴著向后倒退。
呂布宛如長在馬背上,身子隨著戰馬節奏輕輕搖晃,顯得輕松寫意,游刃有余,一夾馬腹,赤菟馬再次騰空,沖向張飛。
張飛胯下戰馬遠不如赤菟馬神駿,在張飛用力猛夾馬腹逼迫下,哀鳴著迎上。
兩人交手十余計,張飛胯下戰馬雙膝一軟,居然馬失前蹄,將張飛拋下馬來。
呂布獰笑一聲,揮戟劈下。
張飛橫槊架住。
呂布赤菟盤旋,居高臨下,一戟緊似一戟。
張飛左支右絀,疲于招架,雖是寒冬,汗透甲衣。
謝榮終于刺死跟隨呂布逆襲的一名騎士,提馬挺矛,急刺呂布。
呂布見這一矛來勢兇惡,只得舍了張飛,先對付謝榮。
謝榮雖勇武,卻非呂布對手,在呂布戟下險象環生。
張飛得麾下騎士讓馬,再次縱馬舞槊,來戰呂布。
張飛沖陣,參軍范暉負責留后指揮,被張飛授予戰機決斷之權。
他見事不可為,已無法沖破呂布軍陣,下令鳴金暫退。
張飛等聽到中軍號令,撥馬就走。
呂布緊追不舍。張飛軍又付出十幾名斷后騎兵的性命,才得以與呂布大隊拉開距離。
張飛見呂布只帶數十騎追來,立即下令駐馬,準備逆襲呂布。
呂布對張飛也有些忌憚,知道非是一時半刻可以拿下,兩千騎圍殺之下,自己即使勇如項王,也必飲恨,當即向后就走,去就急步趕來的趙庶、李鄒。
張飛罵道:“呂布懦夫,有膽便來追!”以激之。
呂布回罵:“庸狗!欲賺乃公耶?”不上當。
張飛見陳衛、李黑兩翼展開,欲合圍自己,大笑道:“爺爺去也!”率騎從陳衛之側沖了出去,遠遠兜了個大圈,又在李黑尾巴上咬了一口。
成廉、魏續整頓騎兵,怒氣沖沖殺來。
張飛將兩人引開,免得被呂布步騎夾擊。然后再次與成廉魏續硬拼。
合戰三次,大破之。
張飛騎兵兩千多,成廉魏續只一千多,以眾凌寡,破之在張飛意料之中。
成廉魏續僅剩下三四百騎,倉促逃回呂布大軍之側,不敢再單獨出戰。
張飛采取的方略,與成廉魏續方才并無二致,圍繞呂布大軍不停襲擾。
不僅襲擾呂布中軍,而且還伺機攻擊高順,大大緩解了于禁的壓力。
呂布掌兗州不到半年,其核心精銳乃是東出函谷之數百騎,張遼帶走兩百騎,成廉魏續剩下四五百多騎,另有四五百騎乃是新募騎兵。騎兵整體實力遜于張飛兩千五百騎。
呂布雖有弓箭手,但缺強弩,因此面對于禁宛如刺猬加豪豬的陣形,沒有太好辦法。弓箭手射不穿于禁的盾陣,長戟兵擋不住于禁的強弩。
若給予足夠多的時間,比如說一日,呂布有信心在張飛的牽制下,不惜代價殲滅于禁。
但現在劉備主力正在兼程趕來,若自己被絆住,將不得不與劉備決戰平原。
以呂布之傲,想起當日戰曹操時關羽、張飛、典韋、劉猛諸將之勇猛,士兵之精銳,也不由喪氣。
劉備練兵兩年,大小數十戰,其核心軍隊不說百煉成鋼,也屬于當世一流。
呂布心中猶豫,想起王思信誓旦旦先破于禁、再攻劉備的建議,又氣上心頭,命人將王思帶到自己面前。
呂布也不叫先生了,質問王思:“汝之計難行,于禁不可遽破,劉備行將抵達。可有他策?”
王思完全是儒生意氣,紙上談兵,戰爭對他而言本是數字游戲,手邊算籌,三萬破六千自然而然,哪會考慮到騎兵、強弩、士氣、時局等各種問題都會影響到實際戰局。
現在親臨數萬人交戰的戰場,眼前是飛濺的鮮血,耳中是瀕死的哀嚎。
戰局不利,王思早已是臉色蒼白,兩股戰戰,頭腦一片空白。
聽到呂布問話,王思勉強支吾:“可回定陶堅守,待劉備疲憊,再出城破之。”
呂布道:“汝可知劉備能集兵八萬,倍于我軍?
袁紹方有事于河內,劉表正用兵于巴郡,誰能來援?
內乏糧草,外無援兵,如何守城?”
王思道:“待某思之…”
呂布怒從心頭起,罵道:“軍情如火,局勢危如累卵,還能等汝砌詞胡言否?
紙上談兵之輩,庸碌無能之徒,留汝何用!”
揮戟將王思刺死。
將士皆駭然。
呂布傳令給高順撤軍。
高順復命道:“于禁殘兵僅三千,若不計傷亡猛攻,必可將其殲滅。屆時進擊,或退走,皆可從容。請將軍三思!”
呂布道:“劉備主力距此僅二十里,半日可至,我軍即便殲滅于禁,也必疲憊,恐難與劉備再戰。撤兵為上。”命高順執行命令。
高順平時一向沉默寡言,如今也忍不住對左右親信嘆道:
“狹路相逢勇者勝。先不論王思之計是否上策,既已采用,就當破釜沉舟,執行到底。
怎可遇挫既退、動輒改易?如此必亂軍心,大勢去矣!”
只得領命退兵。
呂布軍畢竟占著上風,一心要退,于禁、張飛皆難以阻攔。
偵騎報告劉備正率主力疾速趕來。張飛率騎兵猛攻呂布軍之側翼,冀望遲滯其行軍速度。
劉備派出前鋒,目的是引蛇出洞,自不能任憑前鋒被吞掉,張飛、于禁出發后,偵騎往來不絕,前線動態源源不斷匯集到劉備大帳。
劉備對郭嘉道:“不意呂布有此魄力,敢悉軍來攻。益德、文則兵少,大軍當速進,以免為呂布所乘。”
郭嘉道:“呂布小勇而大怯,先行而后疑。
在定陶數日猶豫不出,即便出戰,也只是欺張于二將軍兵少,不敢直接攻我中軍,此其心實怯也。
既心怯,又如何敢冒兩敗俱傷之風險以求全殲張于二軍耶?
以嘉料之,呂布怕我大軍趕至,必不敢全軍攻張于二軍。
既不能全力,則必難殲滅二軍。
既無法殲滅,唯有退走。
若回定陶,困獸耳。
若北走濮陽,亦已不及。
我軍過急,恐嚇走呂布。
不如待呂布與張于二軍糾纏難分,再進兵不遲。”
劉備頷首道:“奉孝條分縷析,我得之矣。”
下令大軍整束停當,暫時待命。
等到呂布與于禁開始交戰,劉備立即率領大軍開拔。
以典韋、劉猛為前軍,以田豫、衛靚為中軍,以沐并豫州二軍為后軍,刀槍如林,旌旗蔽日,浩浩蕩蕩,向北進發。
各軍將士在宣教指揮下高唱軍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
與子同仇!”
一軍唱罷,另一軍接上,此起彼伏,聲震云霄。
不是比賽哪支軍隊唱得好聽,而是比賽哪支軍隊更雄壯、更嘹亮!
新加入劉備軍的法正、孟達等熱血沸騰,激動得難以自抑:擁如此雄兵,掃平天下,有何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