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劉備與呂布正召開聯合軍議。
劉曄拿著一根細長木棍指著懸掛帳中的地圖,匯報敵軍情報:“曹操軍目前龜縮于鄄、范、東阿三城,總兵力約五萬人,其中曹操攻徐所帶精兵只有不到萬人,且千里轉進,久戰疲憊,傷亡較大,厭戰情緒高漲,戰力大減;夏侯惇與朱靈有兵三萬,精銳程度次之,半數以上為未經戰斗的新兵;鄄城原有守兵三千,范縣與東阿差相仿佛,都是戰力低下之新兵。曹軍主力集中于鄄城,范與東阿分別由靳允與棗衹鎮守。”
劉曄說完,放下木棍,退回席中。
陳宮覺得這種軍議方式特別新穎,非常清晰高效,見獵心喜,不等呂布發話,自席中一躍而起,健步走到地圖前,拿起木棍,指著地圖侃侃而談:“曹操出城扎營,就在鄄城之西,背靠黃河,與鄄城互為犄角,看似穩當,其實不然。我方兵力遠勝曹操,若猛攻其外營,城中還敢出城救援么?若城中分兵,則我方可猛攻鄄城,若不分兵,則我方全力攻取其外營。兩者只要攻破其一,余下者必喪膽,破之不費吹灰之力。宮不才,請率本軍攻外營,請溫侯與劉公掠陣,相機奪取鄄城。”
劉備贊道:“以力破巧,穩妥之策!將軍以為何如?”先對陳宮之議表示贊同,再去詢問呂布。
呂布面色不愉,向陳宮道:“公臺既有把握,便去行事。若能成功,歸來必為君慶功明賞;然若事情不諧,君須當其罪。”
陳宮慨然道:“有賞有罰,自然之理。吾若不能破外營曹軍,甘受責罰!”
劉備笑道:“只要能調動敵軍為我軍創造戰機便是成功,破營并非必須。”
呂布不予置評。陳宮迎他入兗州,呂布自是感激,但陳宮威望太高,個性太強,動輒面斥呂布之非,與謙抑自守的張邈形成鮮明對比。然陳宮代表著東郡大姓,背景強勁,呂布也不敢公然打壓。呂布對陳宮是既厭煩,又忌憚,但又離不開他。
劉備與呂布又商議兩軍協同作戰的分工,總體而言是呂布負責西邊,劉備負責東邊。大的分工確定后,呂布及麾下大將自回本部。呂布對明日作戰做出如下安排:若陳宮作戰順利,則魏續、成廉縱騎兵掩殺,直接鑿破曹營;若陳宮攻擊不利,則高順、張遼率步卒接應;若高張仍不能挽回局勢,呂布將親率本部投入戰斗。
這邊劉備也做好部署,牽招首攻,關羽繼之,徐盛第三;太史慈掩護攻城,趙云防備曹軍突襲。
眾將退下后,高權向劉備道:“陳公臺勢大壓主,剛強無忌,呂奉先勇而無謀,貪而無厭,我軍與之合作斷難長久,宜早做打算。”
劉曄笑道:“烏合之眾,以利相結,雖暴橫一時,但治政無術,牧民無方,不足為患。以曄觀之,除高仲達、張文遠可堪一用外,余皆碌碌。”高順字仲達,張遼字文遠。
劉備問高權:“聞云長與張文遠性情相投?子經與高仲達一見如故?”
高權道:“是。關將軍乃河東人,張文遠乃雁門人,州里不遠,鄉音相聞,且兩人皆勇武,英雄惜英雄,故此投契。牽將軍與高仲達皆寡言少語,不善交際,而能成為至交,煞是可怪。”
劉備道:“子經秉義壯烈,治軍嚴謹,高仲達忠直清白,部伍嚴整,兩人固有相似之處。相交正所宜也。”
次日清晨,陳宮大犒士卒,激勵士氣,道:“諸君!曹操閹宦之后,出身丑類,且身為豫州人,而無故殘殺我兗州士民,荼毒百姓,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今呂將軍鐵騎東下,劉青州精兵西上,共討曹操,曹操敗亡指日可待!擒曹滅賊就在此刻!擂鼓,出戰!”戰鼓隆隆,五千軍兵結成幾個方陣,踩著鼓點,向曹軍鄄西大營殺去。
曹操在城頭望見陳宮軍動靜,哂笑道:“隊伍勉強算得規整,但矛林不齊,步速過快,必是給元讓送功勞的蠢材!”身邊眾將大笑,肅殺的氣氛為之一松。
夏侯惇也早做好準備,在大營內嚴陣以待。鄄西大營以夏侯惇為主將,除其本部士兵外,還統領樂進、常孟、劉霸等將領,軍力兩萬多人。曹操給夏侯惇的命令是:“能守則守,不能守則走,只要你軍保持存在感和對劉備薄弱側翼的威脅就行了。”
高坐營中望樓上的夏侯惇望見陳宮氣勢雖盛,但旗鼓不整,陣列參差,尤其是接近己方營門時,有的陣線稀疏、有的陣線擁擠,呈現局部紛亂狀態,頓時大喜,當即命擂鼓,下達命令:“開營門!樂進部沖擊敵陣!”
樂進也早發現戰機,在夏侯惇下令前就已準備妥當,正要派人向夏侯惇請示出戰,正好接到命令,遂舉矛高呼:“賊陣已亂,眾將士隨吾擊之!”執盾挺矛,率先沖出營門。
曹軍樂進部乃百戰精兵,樂進更是勇銳非凡。在五子良將中,論步戰武力,樂進穩居第一,歷史上多次記載他破城“先登”。騎戰,樂進不如張遼;一對一單挑,樂進略遜色于典韋、許褚;但如果論兩軍步戰對壘或者攻城作戰,樂進發揮的作用則超過張遼、典韋、許褚等猛將許多。
初一接觸,樂進所突進處如沃湯潑雪,凡當其正面者,無不披靡。樂進以硬碰硬,直接將陳宮軍的攻擊勢頭給頂住了。樂進高呼酣斗,麾下將士受其激勵,勇氣倍增,作戰果敢,陳宮軍前鋒損失極大,士氣大挫。
陳宮大吃一驚,急揮動旗幟,指揮第二隊士兵補充上去。這才剛剛交戰,就抵擋不住敵軍么?看敵軍旗號,敵將應是樂進,確實是個勁敵。不過樂進所部只千人左右,還能將自己五千大軍擊敗不成?
陳宮率領親兵上前,親臨前線指揮戰斗。近有主將臨戰不懼,后有呂布大軍監視,陳宮兵士雖震恐于曹軍戰力之強,也只得鼓起勇氣向前作戰。陳宮軍大都是新兵,成軍時間不過月余,其中起到骨干作用的多是陳宮家族的徒附、賓客。這些人擔任各級軍官,不得不沖在前面,折損很大。陳宮臉皮抽搐,心中惱恨之極。
高順在后望見陳宮攻擊不利,急行至呂布面前進言:“陳將軍形勢不利,一旦賊軍投入兵力反撲,或將潰敗,大損我軍士氣。順請擊之!”高順身材高瘦,臉色黝黑,相貌威嚴,望之如鐵石。
呂布否決道:“敵軍只調動一千兵馬,主力未動,此時攻之,其勢必退縮回營,又有何用?且等敵軍主力盡出后,我軍再上前攻擊,必收奇效!汝速回陣,無我命令,不得妄動!”
高順皺眉自回,暗自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