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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臭流氓

  邢窯和越窯這兩個窯口,在唐代的時候,算是最有名的,正所謂“南青北白”。其中,南方的越窯以青瓷為主,北方的邢窯以白瓷為主。

  邢窯的白瓷,號稱如銀似雪,白而晶瑩。唐代的時候,瓷土沒那么精細,瓷器就算施加白釉,要想做到這么白,也很不容易。

  這件執壺,釉色純白光亮,里面是用了化妝土的。

  所謂化妝土,是在瓷土和釉之間涂抹的一層薄薄的色漿,一般是高純度材料調和而成。色漿的顏色,往往和釉色對應,比如白釉,那就用白漿,會掩蓋瓷土發灰發暗的顏色,讓瓷器上釉之后顯得更白。

  邢窯的瓷器,絕大部分會用化妝土,除了美化作用,還能填補胎質的氣孔,避免密度不夠的瓷胎吸收過多的釉水。

  化妝土用在瓷器上,最晚也就是到元代。明清時期的瓷器,多用高嶺土,極為優質,能避免此前瓷器的很多問題。比如開片,在使用高嶺土的瓷器上,若非刻意追求效果,就很少出現了。

  這把白釉執壺無傷無殘,是唐代中期典型的執壺造型,高約二十多厘米,流(壺嘴)短,執(壺把)呈圓弧形。

  余耀已經帶上了手套,順手抄起了執壺,翻看壺底。

  看過之后,他的眼睛卻不由微微瞇了起來。

  壺底是典型的璧形底,也就是外面一圈會露胎,中間部分卻依然施釉,像個玉璧一樣。

  露胎的部分也精細修過,中心施釉的地方,刻了一個“盈”字。

  沈歌一直站在桌旁,余耀卻是坐著,沈歌看不到余耀表情的變化,開口說道,“這件不是一般的邢窯,是大盈庫出來的東西。”

  這個“盈”字,代表的就是大盈庫。怎么說呢,其實帶“盈”字的邢窯,可以看做是唐代一個“官窯雛形”。

  大盈庫,本來是唐玄宗李隆基的私人庫房;后來呢,發展成為皇家盛放一些精品貢品的庫房。刻有“盈”或者“大盈”的邢窯瓷器,往往都是珍品,因為這是經過挑選后刻字,專供皇宮所用或者皇帝賞賜之物。

  余耀拿著執壺,盯著這個“盈”字看了一會兒,輕輕搖頭,轉而微微抬頭,開口道:

  “這乃字太正了!”

  “你······臭流氓!”

  沈歌此時,正站在余耀身邊,余耀坐著,她站著,余耀目光所向,大體就是她胸部的范圍內。

  “啊?”余耀將執壺掉回個兒,放回到了桌上,這才站起來,與她平視,“你沒事兒吧?”

  沈歌一臉鐵青,“趕緊滾,不用你看了!”

  這句話,是看著余耀的眼睛說的,聲音也大,余耀確定是在罵他了,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剛才胡說八道什么?”

  “我說這乃字有問題啊,太正了!”余耀此時忽而注意到沈歌因生氣而起伏的胸部,這才恍然大悟,“我去,你誤會了,沒說你的奶······咳咳,我是說乃這個字!”

  沈歌這時候也愣了一下,“什么?字?”

  “盈字上面,不是有個乃字么?”余耀穩穩又拿起了執壺,翻過來,“你看,這個大盈庫的邢窯,都是刻了盈或者大盈的。刻字雖然不都是一致的,但根據傳世的瓷器來看,盈字上面的乃字,幾乎沒有這么正的,多多少少都會歪斜一點兒。”

  “噢!”沈歌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好尷尬啊。

  余耀剛才確實是研究得有點兒投入了,這效果真是始料未及。

  “那什么,你再看看。”余耀重新將白釉執壺放下了。

  沈歌點點頭,略顯慌亂地坐下后,穩了穩,雙手拿起桌上的白釉執壺,仔細審視起來。

  “這東西不真。”余耀見沈歌看得差不多了,又開口道。

  “就憑這個,咳咳,上面的字不正,就斷定不真,好像還是有點兒牽強。”沈歌應道。

  “這個字太正的問題,只是一個方面。”余耀接口道,“還有一個問題呢。你仔細看底部露胎的部分。這個胎,太白太細了,但是還是用了不少化妝土!能往大盈庫送的東西,不會這么不講究。這種胎質,可以不用化妝土,更不應該用這么多。”

  沈歌畢竟也算是個高手,一點就透,“你的意思是,這件高仿,做胎的時候過于精細了,接下來的工序卻有沒有根據這個基礎進行。本來可以不用化妝土,卻用了!而且還根據常見邢窯取了個平均量,在這件上就顯得太多了!”

  “對,古人做瓷器,不會這么教條,肯定是具體靈活的。但是高仿的工匠呢,他手藝上水平夠了,但是心理上有天然的不足。邢窯也有不用化妝土的胎釉融合很好的瓷器,只是極少數;造假的工匠卻不敢不用,怕引發懷疑啊!”

  余耀說完,沈歌不由脫口而出,“想不到,你比我想得還要厲害!”

  這句話不假思索,是由衷的。

  其實,這還算不上致命問題,是可以強辯的,畢竟古代工匠也是人,也會有失誤。但古玩這東西,只要有了疑點,有時候雖然不能完全確定是仿品,但反過來要想完全確定是真品,卻得一點兒疑點沒有才行。

  而且,一件瓷器,一下子出現兩個疑點,對于行家來說,就可以當成是高仿來看了。

  “一般一般。”余耀“謙虛”地擺擺手,又補了一句:“但臭流氓肯定沒這個水平。”

  這事兒,天地良心,既非故意,也是實情,結果陰差陽錯,無端被罵。

  沈歌的臉色又是一紅,“我先入庫,然后請你吃飯。”

  十幾分鐘后,兩人一起出了拍賣行,余耀又道,“我這給你點了燈,不會一頓晚飯就把我打發了吧?”

  沈歌卻若有所思,答非所問,“咱們去吃西餐行不行?”

  “行,客隨主便。”余耀也不好意思一直追問了。

  其實,純粹幫個忙也不是不行。沈歌和沈重遠還花十萬收了他撿漏的扒村窯玉壺春瓶呢。再說沈歌畢竟是一個大美女,余耀一點兒不動心那是假的。

  只不過沈歌好像不太容易真正接近。余耀挺好面兒,也不愿太上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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