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你好,我是松平靜香。”
松平靜香象征性行了一個見面禮,抬起頭,淡淡說道,眸子里,卻有一絲挑釁的味道。
沈建南覺得挺有意思,此女似乎有些不服氣自己來到這里。
為什么?
轉瞬間沈建南就猜測到了許多東西。
很有可能,這個曰本當代的女人驕傲于自己曰本人的身份,不服氣德川家主動想跟自己合作。
事實,也差不多如此。
生在昭和時代,又是出生在德川這種家族,松平靜香骨子里是驕傲的。
所以,她既好奇父親德川橫孝對沈建南匪夷所思的評價,又不滿這種評價。
整個華夏,全年的GDP總值也就一千多億美元罷了。
一個華夏人,又憑什么可以影響到曰本的國運,以德川家的高貴,一個華人又憑什么和德川家合作。
松平靜香行禮之后淡淡看著沈建南,眸子里全是毫不遮掩的挑釁之色。
她很想看看,被自己父親譽為可以影響到曰本國運的華夏人,對自己的挑釁會做出什么反應。
沈建南什么反應都沒給,淡淡說道:“靜香小姐,有事嗎?沒事的話,請帶我去見德川君。”
你把我當空氣?
松平靜香被沈建南淡然的神色給氣到了。
在曰本,哪個男生敢將她當成一般女人視為附庸,誰不是彬彬有禮,希望得到自己的青睞。
就算是武術界,也沒人敢這么小覷自己。
松平靜香壓著怒火反擊道:“沈先生就這么不懂禮儀嗎?你就不問問我為什么在這里等著你?”
胸大無腦的女人!
沈建南懶得跟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女人糾纏,邁開了大步。
“你.......”
眼看對方將自己徹底當成空氣,松平靜香感覺有被羞辱,憤憤想說什么。
而這時,沈建南卻回頭淡淡說道:“靜香小姐不一起嗎?剛好有件事,我也想跟德川君說下,這件事和你有關。”
和我有關?
松平靜香錯愕了下,不知道沈建南指什么,兩人又沒什么交集。
想問問,卻發現沈建南看都不看自己,松平靜香只好瞪著眼憤憤跟著一起上了電梯。
電梯間內。
沈建南淡然不動,完全不去按電梯。
其架勢,簡直就是將松平靜香當作了電梯接待一樣。
長相漂亮,身材出眾,出身名門,松平靜香到哪不是眾星捧月,備受優秀男生青睞,幾曾遇到過有人居然將她當成下人。
她卻不知道,沈建南這種家伙,算計人心最為拿手,這妞一看就是那種刁蠻任性自我感覺良好的妞,真要順著她反而被看輕了呢。
不外乎一個女人罷了。
沈建南豈會不知道怎么拿捏這種女人的心理,這種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犯不著跟她一般見識。
狹小的電梯間內,幾人就這么站著。
沈建南一點都不著急,臉色淡然,完全沒有催促的意思。
他很清楚,既然松平靜香出現在這里,那應該就是跟德川橫孝打過招呼來接待自己的,無論德川家打什么主意,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本錢跟自己在這里消耗時間。
果不其然。
松平靜香一直在等著沈建南服軟,卻發現他神色淡然一點都不著急。
所以,她自己急了。
下來的時候可是跟父親打過招呼,保證了不會出問題,如果得罪了沈建南,按照家規,她的麻煩可不小。
一點修養都沒有!
松平靜香在心里暗罵著,只好按下了電梯鍵。
很快,電梯在十九樓停了下來。
松平靜香疾步出了電梯間,一點都不想再看見沈建南這種不將她放在眼里得人。
德川橫孝早已等在大廳,看到沈建南上來,鞠了一躬表達了見面禮,熱情招呼著人到了會客室。
兩人席地而坐,泡著茶,并沒有顯得有什么生分。
一杯清茶喝下去,德川橫孝拿著茶壺幫沈建南倒水,借著這個空檔說道:“沈君對未來全球船舶市場怎么看?”
沈建南以手請茶淡淡說道:“大宗商品資源市場這些年持續低迷,對于船舶市場短期內勢必會有很大影響,不過長遠來說,航運業還是有著不錯的發展空間。”
德川橫孝點了點頭說道:“德川敬佩閣下的坦蕩,據我了解,貴公司旗下的船舶制造工藝,主要是來自波羅的海造船廠和華夏傳統工藝結合。恕我直言,相比我們的領先技術,俄國人的技術并沒有什么優勢。”
這是大實話。
曰本船廠在后來能夠壟斷全球三分之一的船運訂單,靠的就是極其先進的造船技術。
散貨輪、油輪、再到LNG液化氣船舶。
如果不是實在人手不足,只能漏出去一部分給韓國,大宇都只能跟在屁股后面連湯都喝不到。
而華夏船舶重工制造,在這方面,確實無法比肩。
即便是融合了俄羅斯波羅的海造船廠的技術,但這家船廠本身都快倒閉了,在商用船舶技術方面確實堪憂。
沈建南原本的計劃是看看有沒有計劃吞掉川崎重工,或者,找機會拿下韓國大宇。
現在看,則有了新的契機。
德川船運社,是曰本船級社成員之一,具有現代化最先進的造船技術。
如果跟德川集團合作,對于第一工業株式會旗下的船廠,勢必會帶來質的提升。
無非,就是要讓出去一部分股份罷了。
考慮了一下,沈建南也沒有兜圈子,開門見山說道:“不知道德川君能夠給我什么,又想得到什么?我想除了船舶市場,還有別的原因吧。”
德川橫孝沒想到沈建南如此直接,直接得就像一把利劍,令他心里的盤算反而不好開口了。
都是場面上的人,對方堂堂正正行光明之風,自己如果再遮遮掩掩,虛來掩去,反而貽笑大方。
于是,德川橫孝放下手里的茶杯,認真說道:“德川自小在農田長大,非常喜歡農業種植,但曰本農業市場的情況想必沈君也知道,全農、丸紅、伊忠壟斷了農產品市場,我們想要發展農業實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聽聞第一國際資本旗下的九鼎集團,在農業發展方面技術精湛,經驗豐富,而曰本對農產品的需求也是極其龐大,我想,如果我們可以合作,一定可以實現更大的共贏。”
農業?
德川橫孝拋出的這個問題令沈建南心里一動。
德川集團,居然想要打破曰本四大糧商的壟斷,這里面的意義,很值得深思啊。
要知道,農業對于任何一個國家,都是重中之重。
四大糧商背后,除了各大財團支持,也有曰本政府的支持,德川家想從里面分一杯羹,打破這種局面,肯定不會只是為了錢那么簡單。
有點意思。
不愧是昔日的幕府統治者后代。
沈建南心思電轉,說道:“不知道德川家宗想如何合作。”
曰本地少人多,雖然政府一直規劃耕地紅線,但產出距離內需缺口依舊有很大差距,不但副糧需要進口,就連主糧,也大量依賴進口。
靠著壟斷糧食產出,四大糧商不但賺得盆滿缽滿,還具有很大的隱形社會地位。
這都是控制了糧食帶來的地位。
就像基辛格說的,
誰控制了石油,誰就控制了所有國家;誰控制了糧食,誰就控制了所有的人;誰控制了貨幣,誰就控制了整個世界。
德川家昔日輝煌鼎盛,控制著這個國家,如今的德川家雖然依舊有龐大的影響力和財力,但比起昔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如果有可能,誰不想令自己的家族傳承再次輝煌。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德川橫孝才費盡心機,希望和第一國際資本合作。
第一國際資本旗下的九鼎集團,擁有龐大的資源,所產紅小豆、綠豆,在曰本都是緊俏貨。
而且華夏作為亞洲第一大糧食出口國,九鼎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如果可以和九鼎合作,以九鼎所能夠提供的資源,只要運營得當,壓上四大糧食一頭并不是難事。
聽到沈建南這話,德川橫孝心里一喜,知道有談的余地,于是連忙說道:“華夏土地肥沃,物產豐盛,但在農業種植方面缺乏技術支持,我做過調查,華夏在肥料、農藥、種子方面,都沒有完善的產業鏈。
其中蘊含著極大的利潤。
曰本的情況,沈君想必也知道,即便是主糧都需要進口,利潤之大,是一個無法想象的數字。
德川旗下,在泰國有一家農業公司,現在已經培育出年產三季的水稻,如果可以在華夏南方種植,必然可以帶來產量的增長。
而我們公司,還有完善的化肥、農藥產業,以及農副深加工研發,完全可以形成一個閉環的完整農貿產業鏈。”
聽著德川橫孝侃侃而談,沈建南切實感覺到,這些老牌家族沒有一個省油燈。
完整的農貿產業鏈,種子、化肥、農藥、再到農產品深加工,一個完整的閉環壟斷,就連他都沒有想過。
輕輕敲打了下桌子,沈建南淡淡說道:“我想德川家宗可能不了解華夏的格局,在華夏,種子是國家戰略根基,土地也是所有人賴以生存的根本,不是資本就可以為所欲為的。”
德川橫孝本以為沈建南聽了自己一番話會心神激蕩,難以自持,畢竟,誰能夠抵御壟斷農貿的利潤。
沒人能。
卻沒想到,沈建南連眼神都沒動下,似乎世間已經沒有能打動他的動心,這種人的心智,如鋼鐵一樣堅硬,根本就不會受到任何的語言影響。
德川橫孝心里有些沉重,和這樣的人合作,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沈君誤會了。德川只是想表達出我們合作的基礎,九鼎集團有資源,有資本,我們也有足夠的技術和豐富的運作經驗,如果我們可以合作,必然會實現共贏,有一天超過ABCD四大糧商,也不是難事。”
這家伙,倒是挺會畫大餅的。
沈建南在心里暗笑一聲,卻是真的心動。
ABCD四大國際糧商在全球市場無人可以匹敵,到現在,第一國際資本都不敢在芝加哥谷物市場真的建立大規模頭寸,就是有這四大糧商對糧食市場的壟斷因素在。
但如果真能如德川橫孝說的這樣發展,將來,就可以運作國內交易所,來做金融定價權搶奪市場了。
回頭,看來是需要跟老師打一下招呼研發下農產品合約。
盤算了一番,沈建南發現,和德川集團合作并沒有什么壞處,于是說道:“那不知道德川家宗想要多少。”
德川橫孝沉聲說道:“技術是決定發展的根本,就像我們曰本的汽車,能夠在全球都占據最大的市場份額,靠的就是技術。我們在農業方面的技術,并不比ABCD四大糧商差,在經營方面甚至比他們更加優秀。
我們可以為九鼎集團提供最先進的技術支持,以及最先進的經營理念。
所以.......”
德川橫孝說完,比出了一個手勢:“六十。如果九鼎集團可以讓出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將會得到德川家毫無保留的支持。”
你在想屁吃嗎?
沈建南暗罵了一句,卻啞然失笑,淡淡說道:“不知道德川家宗認識不認識丸紅株式會社亞洲區高級管理課課長岡本浩一?”
德川橫孝漫天要價完,在等著沈建南落地還錢,忽然聽到他說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心下頓時一凜。
沈建南也不看德川橫孝的臉色,拿起茶杯喝著,說道:“這位丸紅株式會社的課長,現在是九鼎集團華夏區大區總裁。既然德川家宗沒有商談的誠意,那沈某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完,沈建南起身連平時偽裝的客套都沒做,直接就走。
德川橫孝愣了一下,臉色悠然大變。
沈建南的意思很簡單。
我可以挖到丸紅株式會社的高級管理科課長,就可以挖走全農、伊忠甚至是ABCD四大糧商公司的技術骨干,德川家所謂的技術支持,在他這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太干脆了。
沈建南起身得干凈利索,完全不給德川橫孝反應的時間。
等他想通這點,連忙喊道:“沈君請留步。”
沈建南的大步蹲了下。
德川橫孝連忙鞠了一躬說道:“德川孟浪了,希望沈先生不要責怪。德川剛才的意思是只要曰本市場的百分之六十,并不敢對九鼎集團有非分之想。”
可以,變通挺快啊。
不愧是曰本人,開口夠狠,對自己也狠。
沈建南并沒有去糾正德川橫孝剛才說的話,回頭似笑非笑注視著德川橫孝。
德川橫孝也不尷尬,低著頭,并不為剛才的獅子大開口和直接將自己要求降低了無數倍而感到羞恥。
生意嘛!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那都是手段。
被忽悠,那只能說你道行不夠。
沈建南也知道這點,所以,他淡淡說道:“如果是剛才,德川家宗這么說,我會直接答應的。不過現在,我只能給你曰本市場百分之四十九的籌碼。”
德川橫孝心下一黯,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自己跟沈建南這種人合作,到底是福還是禍。
不過他也明白,像這種人,被人算計,肯定會反擊。
只是沒想到,代價是百分之十一的市場份額。
“好,我答應!”
聽到這話,沈建南正想點頭,忽然屏風背后走出來一個人憤怒說道:“我不同意。”